祝玲瓏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嶽靈心,又轉而對薑凡道:“薑統領都聽清楚了吧?本宮不管今天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唐家堡的人親自出麵作證說的話,該做得了準吧?”


    薑凡看向嶽靈心,卻見嶽靈心向他點點頭,示意他不必再糾纏。雖然薑凡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照著嶽靈心的意思,對祝玲瓏拱手道:“既然是誤會,解開了便好。”“行了,今日本宮也不怪你,隻是有人從旁鼓動,薑統領誤信人言也是情有可原。何況守衛宮廷本就是你的職責所在,既然是有人舉報,薑統領的確應該核查才對。隻是那些多管閑事之人,本宮在此奉勸一


    句,先把自己門前的雪掃幹淨了,再來管別人家的事吧。”祝玲瓏昂著頭顱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臉上卻並沒有得勝的喜悅。


    嶽靈心看在眼裏,隻是淡淡一笑,“貴妃娘娘說得是。那民女就先告退了。”說罷,她帶碧水退了出去。薑凡也收隊,跟著嶽靈心走了出來。


    剛一出門,薑凡就滿臉困惑地問嶽靈心:“你明知道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為何突然又不追究了?”


    “你也看出來不簡單了?”嶽靈心平靜地反問。


    薑凡擰起眉心,知道嶽靈心話裏有話。“這件事疑點重重,可有了唐無憂的證詞,對祝玲瓏來說,即便她心裏真的有鬼,也未必沒有絕境逢生的機會,所以如果真的鬧到了皇上那裏,清官難斷家務事,皇上又能怎麽樣呢?頂多是責罰祝玲瓏和蔣


    世年幾句,家風不好,同樣也會連累到唐小姐的名聲。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唐雪柔的態度。既然她不願意這件事再鬧下去,我們又何必一定要去給人家添這道傷口呢?”嶽靈心歎了口氣說道。


    “你的意思是,唐雪柔她……”薑凡欲言又止,朝屋裏看一眼。


    嶽靈心點點頭,“方太醫來過沒多久,她應該就行了。隻是那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辦法開口,索性一睡到底,倒免得受辱。”連自己的親哥哥,都用她的清白來幫外人開脫,她若是開口反駁,就是打唐家堡的臉,以唐雪柔的懂事,不會這樣做。可她若是醒了卻什麽都不說,同樣會弄得事情不好收場,所以,她幹脆閉上眼,假裝


    自己是個局外人。


    可是她眼角的那滴淚,卻出賣了她。“這些人真是太可惡了!就沒有辦法能收拾他們嗎?”碧水聽到這種事情,沒來由地正義感爆棚,狠狠地跺腳說道。雖然她跟唐雪柔壓根兒沒說過一句話,但同為女人,何況是古代的女人,名節這種事情是


    很重要的,碧水才比嶽靈心更加氣憤。


    “現在談收拾,還為時尚早。不過,倒也不能什麽都不說。隻是,不該我去說。”嶽靈心看了一眼薑凡。


    “我明白。”薑凡點了點頭。


    碧水卻摸了摸腦袋,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麽啊?”“我與祝玲瓏的關係,眾人皆知,如果我把這件事捅到江玹逸那裏去,隻怕他不信我事小,反而讓祝玲瓏往我身上潑了髒水。而且,一旦我涉足此事,江玹逸關注的,恐怕就不是事情本身的真相,更多的會


    以為是我和祝玲瓏之間的不和爭執,一樣也沒辦法給唐雪柔一個公道的。”嶽靈心解釋了前半句,然後碧水一下子就明白了,拍著腦門說懂了。


    “薑統領是皇上身邊的人,他去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皇上,皇上就會覺得沒有偏頗,而這件事本身祝貴妃他們就不占理,自然會給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算不處罰他們,以後也會留個心眼。”


    “沒錯。這樣一來,至少能讓祝玲瓏他們收斂一點。對了,薑統領,你待會兒親自差人送唐無憂和唐雪柔迴唐家堡去。我不放心唐無憂。”嶽靈心憂心地說道。


    唐無憂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親妹妹還不如一個外人,又怎麽能放心把唐雪柔留給他們。何況,嶽靈心打心眼裏覺得,唐無憂根本就是和他們串通一氣,難保沒人之後他們不會傷害唐雪柔。


    光是想想,嶽靈心就覺得不寒而栗。


    “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夜深了,你先迴去。”薑凡把嶽靈心送到門口,便轉身離去,迴到晚宴上。


    幾乎與薑凡同時到的,還有祝玲瓏身邊的一個丫鬟。


    丫鬟在江玹逸身邊福了福,“皇上,娘娘說身子有些不舒服,怕出來再受寒,所以就先迴宮去休息了。”


    “哦?她身子是一向不好,就讓她好好休息吧。”江玹逸並沒有在意。薑凡在一旁,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隻是盡忠職守地護衛。


    “衣服上灑了點酒而已,怎麽就身子不舒服了?真是矯情!”另一邊柳如雲聞言,仍是大大咧咧,口無遮攔地就說了出來。


    若是柳秉城在,恐怕又要說她不懂禮節。這是在皇帝麵前,總要謹慎一些說話,何況祝玲瓏的位分高過柳如雲,柳如雲這麽說也算是不敬。


    江玹逸摸清楚了柳如雲的性子,也就當沒聽到,由她發牢騷去。


    “這天寒地凍的,貴妃娘娘又不勝酒力,皇上您看,要不要讓禦膳房準備點補品給送過去?”秦海笑問道。


    “你去安排就好了。”江玹逸百無聊賴地把弄著酒杯,雙眼緊盯的卻是席間離他不遠處的兩人。


    今日打著黑底銀字王旗進宮來的那兩名使者。


    早間在安泰殿時,這兩人向江玹逸奉上了印著大大的“安”字的旗幟,並附上書信和信中的一朵幹梅花瓣為證。


    “大閔皇上,安親王不日將持高祖皇帝手信入關,為高祖皇帝百歲誕辰大祭盡孝,特差我二人先行稟告,”


    言猶在耳,江玹逸眼眸中的光又深了幾分。


    前幾日內務廷才報上來,將高祖皇帝百歲大祭一事提上準備日程,沒想到這麽快,那個人就傳訊來了。


    “皇上?皇上?”柳如雲在旁邊一連叫了好幾聲,江玹逸才迴過神來。柳如雲端著酒杯向著他,癟嘴道:“皇上想什麽想得這樣入神,臣妾手都舉酸了。”


    “啊?怎麽?”江玹逸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柳如雲早知如此,卻還是歎了口氣,“今夜皇上還沒有跟臣妾好好喝一杯呢。”


    “女孩子就不要喝那麽多酒,當心……”江玹逸一邊說著,一邊恍然覺得有另一個聲音在耳畔說著相同的話。


    那是他和另一個人的聲音——


    “六皇子,我溫了兩壇酒,來喝一個?”


    “女孩子家的,喝那麽多酒幹什麽!”


    “嘻嘻,把我當女孩子看的,你還是頭一個。”


    “不管你是不是女孩子,飲酒過多,終究傷身。少喝點。”


    “你……是在關心我?”


    “……”


    “好,都聽你的!我不喝!”


    不知不覺,江玹逸的眉目染上笑意,好像是被腦海中那張帶著笑意的麵容感染到,那句“都聽你的”,竟讓他心頭一陣軟糯。


    嶽靈心本不是那種溫順的小女人,可是她小女人起來的時候,卻比任何一個溫柔多情的女人,都還要有感染力千百倍。突然江玹逸心頭一滯,他已經有多久沒有看見過嶽靈心臉上的笑容?不是與他對峙的冷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那般,耀眼到令人嫉妒的笑。從前每每看到她那樣的笑,他都會從心底裏唾棄自己,因為他是活


    在陰暗中的人,他怎麽配得起這樣的笑容?嶽靈心,是上天派來諷刺她的吧?一定是吧!


    但怎麽現在,他竟然無比希望她就站在自己麵前,舉起手裏的酒壇子,笑著對他說:“六郎,我溫了兩壇酒,我們一起喝好不好?”


    “好。我跟你喝。”江玹逸和柳如雲碰了一下杯,冰冷的酒杯放在唇邊,涼意竟好像傳遍全身。


    虛幻和現實,為什麽此刻偏偏被他分得這樣清楚?莫不如一醉,說不定還能有些許幻想。


    柳如雲怔怔地看著江玹逸,有點奇怪他剛才竟然沒有用……“朕”?江玹逸用眼角餘光瞥到柳如雲的反應,嘴角有一絲苦笑。他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歡欣鼓舞的群臣,明明是一派隆重祥和的氣氛,在外邦使臣麵前,更是彰顯國力,但他竟然隻覺得滿心疲憊,好像這熱鬧之中


    ,他卻永遠是一個人。


    每個人都在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隻有他,高處不勝寒。


    方才不過是說了一個“我”字,柳如雲就愣住了。如果有那麽一瞬,江玹逸想將自己和嬪妃當作正常的夫妻,而柳如雲的反應則說明,這隻是他的妄想。


    從一開始,恐怕也隻有那個丫頭,敢跟自己平起平坐,無論他是不受寵的六皇子,還是當今的皇上。


    “臣妾的父親遠征在外,過年也不能迴來,妹妹也到親戚家去了好幾個月,如今臣妾身邊,倒真是隻有皇上一個親人。”柳如雲不知怎麽的,忽然傷感起來。


    “娘娘,你別想這麽多。皇上對娘娘的好,奴婢們也都看在眼裏呢。”暖霧從旁幫腔。


    江玹逸卻隻是沉默不語,這個時候,竟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方才奴婢在禦膳房,看見小蒸爐上在燉著木瓜雪蛤羹,這可是娘娘你最愛吃的呢。”暖霧笑眯眯地暗示道。


    小蒸爐上做的東西,都是單獨的一份,也就是說,不是為晚宴準備的。這一點下人們都知道。


    流雲麵上露出喜色,“是嗎?皇上……”


    “朕有點乏了。柳妃想吃什麽,吩咐禦膳房給你做一份就好了,這種事情,不一定非要朕過問,別說朕虧待了你。”江玹逸半開玩笑半認真,卻起身擺架,晾下了柳如雲一人。


    雪蛤羹……“其他人都退下吧。秦海,陪朕去走走。”江玹逸遣了其他人,腳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轉向了內侍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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