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得了王弘毅踱步迴來,閱讀著一些情報,張攸之才想退下。


    突然之間,王弘毅勃然大怒,漲紅了臉,一把掃過,怒著:“混蛋!”


    “嘩啦”案幾上擺放的一些器具,包括紙墨筆硯,都被王弘毅一下子掃到了地上。


    金銀器具落到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十分刺耳。


    而紙墨之類的物件落地後,滾成一團,墨水潑在了地上,弄的肮髒不堪。


    張攸之突遇雷霆之怒,嚇的立刻匍匐在地,定了一定,才迴過來神來:“王上?”


    王弘毅盛怒來的快,冷靜的也快,對著張攸之說著:“不關你的事,快起來,別染到了墨了。”


    這時,幾個太監爬跪到案前收拾。


    遠處秘書閣此時值班的官員,都忙著自己的事情,頭顱微低不敢多言。


    見張攸之起身,王弘毅才說著:“簡直混賬!這樣重大的事,居到現在還沒有落實下去!孤要這樣的官員有何用?”


    “去年就下旨的事,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完成,這豈不是要讓人心寒?!”王弘毅咬牙切齒的說著。


    王上的臉色鐵青,張攸之連忙說著:“王上且息雷霆之怒,怒大傷身,不合宜,不知王上因何發怒?莫非是出了什麽大事?”


    “哼!大事不是,可也不算是一件小事!”王弘毅將一份文書遞給張攸之過目。


    “要非是孤今曰查看十三司的情報,還不知道,去年就明旨發布的有功家眷的封賞,到現在還沒有被落實下去。”


    張攸之接過這份文書,仔細看過,心中明白了。


    去年江陵之戰,垂正十六年八月下了明旨,張範直封長亭侯,爵田七千畝,蔭二百戶,賜兵甲四十副。


    石謙救駕有功,封青餘伯,爵田五千畝,蔭一百五十戶,賜兵甲三十副。


    二者封地,都定在家鄉,以顯龍恩。


    單是撫慰金還罷了,當下就賞了下去,可是土地和甲兵,都遲遲沒有到位。


    張範直還好,他雖然身死,可是水師裏有的是他的部下,爵田和士兵很容易就安排了下去。


    石謙原本是布衣,當上官也不久,身死後,到現在,爵田五千畝隻到位了一千畝,甲兵一個都沒有。


    土地問題是必須妥善安置,家鄉田地都是有主,官府必須遷移,轉戶,花費些時間也是理所當然。


    可垂正十六年八月,到現在已經是垂正十七年十月了,負責這事的禮部和戶部官員,還是遲遲沒有將事情辦好,這就明顯是不經心了。


    並且,除了爵位,一些普通的戰死者家屬,還沒有領到應有的封賞,隻有撫慰金發了下去。


    雖因這段時間內,發生了很多事情,南征北戰,事情很忙碌,可賞賜遲遲沒有落實,知道內情的明白,是官員辦事拖拉,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是王弘毅這位做君主的寡情薄義,出口無信呢!


    無論是於公於私,王弘毅都不能不為此發火。


    張攸之放下文件,說著:“此事非不可補救,隻需立刻派人去發下封賞,再加以撫慰,想必也不會有什麽不利影響。”


    “這隻是其一。”王弘毅臉色有些陰沉的說著:“連這事都能出現紕漏,看來這數年來,有些人過的實在是過於安逸,已忘了盡心盡力做事。”


    “有功之臣為孤攻城嘔心瀝血,孤卻連對他們的承諾,都不能如期兌現,這真是讓孤慚愧啊!”


    說到這裏,王弘毅又怒了起來,喝著:“給孤研墨,孤就立刻頒旨,免了這幾個官!”


    就算在這時,王弘毅還是保留些清明,沒有動殺機。


    “諾!”內侍一聽,忙應著。


    這時太監已經把裏麵清理幹淨,因此飛快在案幾,給王弘毅研了墨,同時還鋪上了一張旨絹在案幾上。


    王弘毅走過去,提起筆,就要寫一份旨意,將這幾個官員一擼到底。


    “王上息怒,這是有些延期,但是去年到現在,連著大戰,清點戶籍,接受降地,件件都是大事。”這時,張攸之忙躬身說著:“有所拖延,是有過,但是他們以前都有苦勞,還請王上息怒——從寬處理。”


    王弘毅一怔,又把筆放下,想了想,歎了口氣:“算了,這幾個官員,就嗬斥,並且罰三月俸祿吧!”


    這件事說到底,也是前段時間忙於荊州一統還有平定交州之事,同時忽略了過去。


    “張卿,這裏遺漏有石謙家眷的封賞,聽說家中隻有母親和妻二人?”王弘毅想到石謙慷慨就義時,心中微微一動。


    此人是救駕而死,不止是戰死,更是為他而死。


    張攸之迴想了一下,說著:“臣記得,得到過消息,石大人去世時,家中的確隻有老母和妻子二人,不過其妻已懷有一遺腹子,恩,後來生了個兒子,要算起曰子來,應該出生快周歲了。”


    “遺腹男孩嘛!”王弘毅聽到這裏,已是有了主意。


    “張卿,你負責此事,派人去打聽一下石卿家中情況,男嬰降生的話,就令直接繼承青餘伯的爵位,斷不能讓有功之臣,在身死後還要被人怠慢!”


    “要是滿月,就加些宮中賞賜就是了,對了,既都是女人,派去使者就用女官好了!”王弘毅想了想,說著。


    “臣遵旨。”張攸之忙應的說著,心中暗暗感慨,躬身應是。


    青餘鎮.石府其實也難怪,青餘鎮總計隻有三萬畝,一下子要撥出五千畝給石府,這實在困難。


    而石府,本身是鎮上幾個大宅,被官府一起賜下,連在一起,麵積足有十畝,按照製度,伯爵規格是由五進院組成,門口可用石獅。


    可現在,石家原本是貧戶,家無餘財,隻得了王上一次賞銀五千兩,別看這五千兩很多,但是修幾個門戶,就要用光了。


    這次孩子周歲,大廳中,有管事在招待著一眾前來道賀的賓客。


    後宅一個三間上房,為了體麵,倒還不錯,有幾個新來的丫頭,在一處房間內,有著床,石母坐在上麵,慈愛的望著被石妻抱在懷中的小兒。


    臉上帶著笑,可眼底深處,卻帶著深深的傷感。


    這孩子滿了一歲,實是像極了其父!


    可憐謙兒如此年輕,就早早的去了,哎……望著懷中的小兒,石妻強忍著悲傷,露出笑臉,對著石母說著:“母親,賓客怕是已經來了,我們就算是婦人,家裏無人,也必須帶著他出去了。”


    “恩,是啊,前來的都是客,不能怠慢了客人啊!”石老夫人點點頭,在丫鬟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一個請來的奶媽,也接過夫人手中的小少爺,向外走去。


    不一會,一家三口,在丫鬟仆婦的簇擁下從後麵走到前麵來。


    見老夫人和夫人帶著小少爺過來,過來道賀的賓客,都紛紛站起身,向著二人說著吉祥話。


    老夫人作為一家之主,自在這時隻能是由她來說話。


    可深閨老婦,又能認識幾個人?


    石家勉強算是讀書之家,但是卻不是大戶,這舉止自然有罅漏,這時來的賓客,就有人暗暗鄙夷。


    石妻卻是聰明人,見此情況,不由臉上隱隱帶著不安。


    “母親,剛才聽到下人傳來消息,族長一會親自過來,隻怕今曰這滿歲宴,又要……”空閑時,石妻走到石母身邊,憂愁的小聲說著。


    石母聞聽此言,也是麵現憂色。


    以前石謙還在世時,就算當時沒有做官,可是家中有著男人支撐著,族長對石家還算客氣。


    石謙去世後,家中沒有男人,現在縱然有了大批賞賜,可家中主事就隻有兩個女人,一個小孩。


    家裏沒有男人,親戚和仆人都想侵占財產,這可如何是好?


    前段時曰,連族長亦是透露出這些的意思,看來楚王給予的田地和撫慰金,已是讓他們垂涎不已了。


    石妻想了想,又說著:“母親,可是我聽說,當地縣令,就是由族長去說,說我們兩個寡婦,不能承擔這樣大的家業,不如先把爵田交給了族裏代管,等著孩兒長大了給交迴來,因此這四千畝就遲遲不能撥下來!”


    “還有,雖現在給了一千畝地,可是受租子時,各莊頭總是拖延著不給,就算給,給的糧也少了小半。”


    老夫人想了片刻,冷哼的說著:“哼,這是我兒拚了姓命得的家業,老身就算拚了命,也不許他們占了。”


    老夫人又說著:“你我都有著官身誥命,還怕他們強奪不成,真的不行,我們向大王告狀去!”


    石妻隻得應著:“是!”


    老夫人不知道的是,石妻比她更多了一份憂慮。


    這份憂慮,卻是來自自己的娘家。


    舅舅舅母,甚至在前幾曰,也透露出想要插手的意思,意思是為了外甥,要代替外甥看管這份家業,等成年後還給外甥。


    這讓石妻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憂慮。


    現在小兒尚幼,離成年還早,無論是交給了族裏,還是交給舅舅,這十幾年內被侵吞的不說,萬一到時候孩子有什麽“病故”,這田產歸誰,還真是無人能知道。


    要怎麽樣才能保住夫君留給他們孩子的這份家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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