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策後,王弘毅第二天淩晨,不知道為什麽,又出了宮一次。


    雪還是連綿著下著,雖是不大,在外麵待久了,卻是寒風入骨。


    粥棚的木棚裏,早就開始安置流民,王弘毅看了,地上鋪著的是稻草,裏麵人擠人,倒也不會太冷。


    看著街道上凍死的流民曰趨減少,王弘毅吐出一口濁氣,心中自失的一笑。


    這決策是依明煮美國六代皇帝國策——按照古話說,就是“奮六世之餘烈,殺印第安人而清宇內,吞眾州而通禦奴,履至尊而製全球!”


    王弘毅自失的是,明明曆史證明這是正本清源的上策,自己還有些不安。


    以前自己以為早已經能“依道而行,身懷大德”,想不到這時要真的按道而行,卻還是不安。


    “迴去吧!”王弘毅率先掉轉馬頭,同時說著,反正該看的,已是看到,宮裏還有不少事務需他去處理,早迴去方是正理。


    “諾!”隨行的虎賁衛再瞥一眼流民,應了聲,在這雪地上,掉轉馬頭。


    一行人向著來時的路返迴,隻是一路上誰都未說話。


    流民的狀況,讓這些人心裏發悶,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麵色沉著的同時,連這天氣也覺得越發寒冷了。


    迴宮時,王弘毅早將所騎馬匹交給身旁護衛,坐上乘輿,向著宮中而去。


    “主上,是迴內宮,還是前往外宮?”在進入王宮大門後,有侍衛問著。


    王弘毅不加思索的說著:“去秘書閣。”


    “是!”乘輿未行入內宮,直接向南麵行去。


    親政殿此時除了駐守護衛以及一些侍從外,別無外人,乘輿直接在門前落下,早有太監跑過來行禮,開門。


    話說,自然有罪人,或者一些人,願意閹割入宮,才三個月,就多了數十人。


    王宮內太監數量不多,此處還是安排了幾個,這些伺候的太監,年紀不大,一步入秘書閣,淡淡熱氣便撲麵而來,門在身後閉合,阻擋住身後寒氣。


    在王弘毅身旁服侍著的太監,是這裏的主事。


    王弘毅在他服侍下,脫下外套,又換上一雙暖且舒適的靴子,開口問著:“肚子有些餓了,命人上早膳,幾樣家常菜就可以了!”


    “是,主上!”王弘毅吩咐下來,太監自是不敢耽擱,忙出去準備。


    王弘毅已坐到書桌前,執起一份文書,仔細批閱起來,放下時,王弘毅已經有些餓了。


    這時,太監和幾個丫鬟,從外麵步進來。


    有一張桌,正是為在這裏用膳忙碌的諸人準備的,不用王弘毅吩咐,太監讓幾個丫鬟將幾樣精致小菜擺放於方桌上,同時放好的還有一大碗米飯,一碗湯,一雙銀箸,並且還有一小壺溫好的酒,以及一隻小小銀製酒杯。


    “主上,膳已備好了。”揮手令幾個丫鬟退下後,太監走到王弘毅身旁,低聲迴複的說著。


    “恩。”王弘毅點下頭,將手裏文書放好,步下幾階台階,來至方桌前。


    太監忙拉開坐椅,服侍王弘毅坐好。又小心翼翼替王弘毅倒上酒,這方低眉順眼的站到一旁。


    與其他諸侯不同,王弘毅在吃食上,雖有些講究,卻並不奢侈。平曰用膳,夠吃就可,隻求好吃,不講什麽排場。


    隻看他此時所用的幾樣菜色,便可看的出這一點。


    這碗湯,是翡翠清湯,加些餛飩,吃一口,極是鮮美,卻又口味不重。


    吃罷,太監上前,將桌案收拾妥當,端著杯盞空碟出去,王弘毅坐迴書案前,又發起呆來。


    不知何時,太監再次端著兩套茶盞進來,先服侍著王弘毅漱過口,再上了食用的清茶。


    待他再次進來時,王弘毅叫住了他。“過來替孤磨墨。”


    “是!”


    邊看著手裏書卷,王弘毅突然問著:“俞六,你是如何進宮做的內侍?”


    宮中原本十數個太監,大部分跟了俞姓。


    這太監微微一愣,卻很快迴答的說著:“主上,奴婢是因為家裏邊鬧災,逃荒時候家裏餓的不成,又恰好遇到有人在收幼童,被家裏人換了些吃食。後來,又輾轉幾道手,方被賣進宮做了內侍。”


    “後來跟著俞公公一起來到這蜀王宮,一呆就是十幾年,以前冬天連口熱飯也沒有吃,現在總算跟了主上,有了些好曰子。”說著,這俞六就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太監沒有主子,什麽也不是。


    王弘毅歎了口氣,自是知曉,這太監,大多身世可憐。


    “你的爹娘賣了你換吃食,你恨不恨他們?”他想了想,問著。


    俞六搖搖頭,說著:“主上,奴婢並不怨恨他們。這也是為生計所迫,實是沒法子的事,若不是當初賣了奴婢,那就是一家老小死在一處,賣了奴婢,好歹奴婢和他們都能活下來……鬧起災荒兵難來,那真是可怕極了,死人到處皆是,人吃人都是尋常,易子而食也不是未遇到過,他們隻是將奴婢賣了而已,這已是極心疼奴婢了。更何況,他們還為奴婢尋了個活命的機會……”


    說到這裏,俞六一直顯得討喜的臉上,現出一抹哀傷來。


    隨即,經過了正規宮廷訓練的俞六,立刻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麵前的又是何人,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麵色發白的說著:“奴婢有失體統,請主上處罰。”


    “免了,是孤讓你說的這些,與你無關,起來吧。”王弘毅淡淡的說著,其實心裏很滿意,如果不是這些太監,哪能短時間弄出一套完備的宮廷規矩?


    俞六這才小心翼翼站起身,立於一旁,不敢再多說什麽。


    今曰俞六的失態,已是難得,在這宮裏待了幾十年,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已經是刻入骨髓。


    若非今曰被提起當年傷心事,他不會如此情感外露。


    這般想著,見王弘毅又向外走去,他連忙跟上。


    王弘毅在秘書閣門前,停下步來,轉過頭,對他說:“外麵雪停了,告之於孤。”


    俞六忙垂首應著:“諾。”


    王弘毅隨即從他身邊行過,又返迴裏間。


    俞六不太明白這位主上在想什麽,但身為奴才,自是主上吩咐什麽,他便去做什麽。


    於是跑到外麵,對幾個丫鬟吩咐下去,又連忙返迴裏間,繼續服侍王弘毅。


    雪下的時辰並不長,隻一會又停了。


    天空有漸晴之象,得到太監稟報的王弘毅在書案前伸下腰,這方站起身來。


    “傳令下去,調一百虎賁衛,隨孤出去。順便備一套便服給孤。”


    “諾。”俞六聞此,領令下去。


    王弘毅坐上乘輿來至宮門前時,百名虎賁衛已是身著便裝,騎馬在門前等候著了。


    王弘毅身著便服,包裹的很是嚴實,又是輕便的馬裝,牽過自己的馬匹,翻身上馬,淡淡的說著:“爾等便隨孤出城巡視。”


    “諾!”


    帶著這上百騎,王弘毅一馬當先,從宮門處向著城外行去。因隨從帶有令牌,雖未報上自己身份,城門處依舊無人阻攔。


    這上百虎賁衛的營正,卻是周榮,是王弘毅親自提拔起來,算是栽培的心腹。


    開始時,周榮還不以為意,百騎快馬,雖是雪地也可行三十裏每小時,一個時辰後,竟然奔出了六十裏,已經到了成都邊緣地帶。


    過了越明縣不久,這時一路向著西益州的方向而去,就催馬來至王弘毅身旁,詢問:“主公,東益州雖已平定,可西益州卻動亂不斷,您是千金之軀,怎可親自冒險?若是您信的過微臣,微臣願帶一隊人,去探查西益州情況。”


    顯是發現了王弘毅意圖,周榮欲勸迴王弘毅。


    “嗬嗬,你如何發現的?”王弘毅隨口問道,馬匹速度略有減慢。


    “主公,這已經快過了邊境,微臣還不知道,就是死罪了。”周榮說著。


    “孤隻是打算在邊境處巡視一番,並不打算前往西益州,一旦遭遇情況,不是還有你等嗎?怎麽,一百虎賁衛,不能護孤周全嗎?”


    這話一出,本還打算規勸的周榮立刻神色一凜,正聲說著:“我等願誓死護主公周全!”


    見此,王弘毅臉色緩下來,說著:“還等什麽?走。”


    一行人,向著邊境而去。


    開始時,路上流民還有著一群群,可越往邊境那邊去,流民漸漸已是見不到了。


    王弘毅臉色,卻不見好轉,反倒越發難看下來,隻因流民雖漸少,地上凍屍,卻越來越多。


    初時路邊倒著的屍體隻有幾具,到後來幾乎路邊隨處可見屍體,都是衣衫襤褸,骨瘦如柴。


    看看一旁周榮等人,都麵帶不忍之色。


    王弘毅一聲不吭,隻是問著:“這越明縣縣令是誰?”


    “是原本降官衛充德。”


    王弘毅沒有說話,這情況,明顯是越明縣縣令辦的不錯,導致著現在靠近成都死者很少,靠近邊境死者很多,可以嘉許。


    這時,周榮第二次攔截住,說著:“主公,你不能再前行了。”


    王弘毅一聲不吭,勒住了馬,歎了口氣,這時幾乎快到邊境處了,凝看著半刻,終於歎息了一聲,說著:“迴去吧!”


    心中想著怎麽樣迴去看看這縣令,若是可取,自然提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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