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園林之中,各大家族再度聚集在一起,過去一個月之中,這十幾個人指揮操縱著上千萬的白銀,調度江南各省的資源,翻雲覆雨,為所欲為,愣是把糧價提高了十五倍。¥f,一度他們認為自己就是主宰,就是天上的神,什麽狗屁朱皇帝,什麽百戰百勝的平遼公,全都要拜倒在銀子的威力之下!


    可是事到如今,自信正在一點點消失。


    高貴方依舊坐在主位上,可是臉上全然沒有了智珠在握的氣度,臉色臭到極點。葉永鑫等人同樣低著頭,一語不。


    坐在最後的周家代表周治站了起來,猶豫半晌,說道:“高公,這幾天我們周家拿出了八十萬兩,就在剛剛又支用了五十萬兩,加起來就一百三十萬兩……”


    “怎麽,很多嗎?我們高家拿了三百多萬兩呢!”高貴方氣唿唿說道。


    “高先生,你們家底子厚,可是我們周家不行啊,周順昌被抓了,絲綢作坊也被查封,這些銀子已經掏空了家底,若是,若是……”


    “你想怎樣?”


    周治咬咬牙,說道:“周家山窮水盡,恕不奉陪!”


    啪!


    高貴方猛地一拍桌子,眉頭都立了起來,冷笑道:“想退出?當初一切喝血酒的時候,都是怎麽說的?別忘了,事情是從你們周家引起的,你要退出,問問大家夥答應不答應!”


    兩個人吹胡子瞪眼,葉永鑫急忙站了起來,勸解道:“二位,都是自己人,不要自亂陣腳。”


    說完之後,又看看高貴方,笑道:“高公,在下以為咱們的確要好好想想出了什麽狀況。從今天開始,突然多了好多糧食,我們手上的銀子就像是流水一般,比起前段時間加起來花費的都多,實在是有些蹊蹺,莫不是……”


    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誰都明白,眼前的局根本是張恪設下的圈套,為的是引誘他們上當,自己挖坑自己跳。


    每個人都眉頭深鎖。說實話,囤積居奇的事情他們都幹過,可是如此大規模的哄抬物價,他們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


    張恪縱使再會打仗,可是他也不是神仙,能把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說死他們,也不會有人信啊!


    “我明白了!”葉永鑫突然猛地一排大腿,大叫道:“諸位。你們說能不能是包士卿,這小子給張恪出謀劃策!”


    包士卿!


    大家這才想起來,包家作為東南的新貴,的確是站在了張恪一邊。可是包士卿有這麽大的本事嗎?同樣讓人懷疑。


    高貴方坐在中間不停地搓手,半晌說道:“大家夥的擔心都有道理,如今我們砸下去的銀子過一千五百萬兩,還有一大堆的欠賬。如果再這麽下去,隻怕張恪沒趕走,咱們先垮了。我看這樣吧。咱們一邊維持糧價,一邊暗中出貨。”


    “出貨?這些天不都是買進嗎?”


    “嗯,是出貨!以現在的糧價,隻要把糧食甩出去,我們至少能賺上千萬兩,就算打個對折,五百兩也不是小數。”


    葉永鑫率先點點頭,拱手說道:“沒錯,見好就收吧!不過東南鬧成了這個樣子,肯定有不少人參奏張恪,他在江南也撐不了多久。”


    眾人的確都被漲價弄怕了,權衡再三,紛紛點頭。


    就在他們轉身之際,突然程順從外麵慌裏慌張跑進來。他渾身都是泥水,腦門也磕破了,臉上都是血跡,仿佛被狗咬了一樣。


    高貴方頓時瞪圓了眼睛,怒斥道:“成何體統!”


    程順不管責罵,撲通跪在地上,鼻涕眼淚都留下來了。


    “東公,咱們上當了!”


    轟!


    一顆雷在眾人中間炸響,所有人都腦袋暈暈的。高貴方身體一晃,急忙挺住了。


    “說,到底怎麽了?”


    “是!”


    程順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把大米,捧過頭頂。


    “東公請看,這是從湖廣商人蘇泉山手裏買來的大米。”


    眾人湊過來,把大米拿在手裏,仔細看了又看,放在嘴裏咬咬,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啊!


    “怎麽,難道米不好?”


    程順哭拜在地,紅著眼睛解釋道:“請仔細看,這些米粒更長更細,香味濃鬱,不是江南的粳米,也不是湖廣的米!”


    很多人或許沒注意過,雖然都是大米,可是不同地方,不同品種,米粒的形狀是有差別的。在場眾人沒誰下過廚房,因此看不出來,程順一提醒,大家這才注意。


    “果然和平時吃的米不一樣,這,這是哪裏的?”


    “東家,小的也不知道,可是小的敢斷定,張恪弄到了全新的糧食來源,我們都不知道的來源。”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驚駭之中,他們敢哄抬物價,就是吃準了能掌控所有糧食來源。


    可是張恪要是有後手,他們的辛苦布置豈不是成了笑話!


    “如果張恪有其他糧食來源,也就是說他早就能打壓下去糧價,可是他遲遲沒有出手!他究竟在想什麽……”


    葉永鑫自言自語,突然間小臉煞白煞白的,轉眼之間,嘴唇都青紫起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升起。


    “難道張恪故意引誘我們上當,想一舉全殲?”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盡管大家都覺得荒謬透頂,可是恐懼的念頭卻不可抑製地瘋漲,霎時間,他們總算是體會到了這些天百姓的趕腳……


    “高公,恕在下失陪,告辭了!”


    周治轉身就跑,大家誰不明白他是搶著去拋售糧食了,其他人一個臉色凝重,都想著逃跑。


    高貴方猛地攔住了所有人,大聲說道:“諸公,此事或許還有蹊蹺,倘若是張恪隨便弄些奇怪的大米,就把咱們都騙了,諸位不怕丟人嗎?”


    “這……”葉永鑫歎道:“兵不厭詐。張恪幹得出來。”


    “嗯!”高貴方臉色好了一點,說道:“大家聽高某一言,先別急著拋售,等等情況!”


    等,要等到什麽時候!


    眾人遲疑半晌,也拿不準主意,隻能勉強點頭,聚會不歡而散。


    ……


    陽光再度照亮人間,蘇州的百姓習慣性地看看糧缸,然後搖搖頭。抓起米袋子,再度三三兩兩奔向了平價售糧點。


    限售持續了一個月,從最初的十天定量,降到七天,又降到五天,現在隻有可憐的三天……


    很多人家已經不敢吃幹的,每天靠著稀粥度日子,小孩子餓得嗷嗷亂叫,可是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隻能祈禱鬼日子趕快結束。別再淩遲大家的耐心了!


    黑壓壓的人群擠在售糧點前麵,往常這裏有大量的士兵守衛,可是今天什麽都沒有,麵前的木櫃空空如也!


    所有人都嚇傻了。最可怕的事情終於生了,難道朝廷也沒有糧食了!


    天崩地裂,世界一瞬間都黑了。


    就在茫茫的黑幕之中,突然出現一絲光亮。有人拿著一張大紅的告示,貼在了木牌上麵。


    “近日有糧百萬石,6續運抵蘇州。請百姓各自迴家,安心等待,很快就有糧食出售……”


    “萬歲!”


    壓抑的情緒瞬間爆,所有人一遍一遍地盯著告示,生怕看錯一個字。


    “糧食,有糧食了!”


    四五十歲的人竟然像孩子一樣,高興地流出眼淚,大家又蹦又跳,重新活了過來。他們紛紛向家裏跑,急匆匆把好消息告訴家裏人……


    城西的土地廟是蘇州城中最大的黑市,這些天來不斷有人在這裏售糧,也有各方的牛鬼蛇神,把糧食悄悄買走,


    從昨天夜裏,土地廟上演了一場精彩的大戲。


    兩個從廣東來的商人率先拋售糧食,先是五千石,然後是一萬石,一萬石的拋售,最初蘇州的商人毫不猶豫,立刻接盤,大家隻看到一箱箱的已經不是銀子,而是銀票!向流水一樣,快花出去。


    到了後半夜,更加精彩了,又6續來了幾個京城商人和四川商人,他們操著南腔北調,同樣都是來賣糧,數額之大,更是越前者。


    江南十一個大戶兜裏的銀票也越來越少,就在黎明時分,蘇州的糧價終於到了最高點,黑市五千石以上的糧食達到了十八兩銀子,而零售價格也突破了三十兩,到了三十一兩五錢!


    曆史將記住這個數字,蘇州,乃至大明有史以來最高的糧價!


    就連天明時分,大批糧食運進蘇州的消息傳出,糧價應聲跌落,瞬間到了二十五兩,接下來又有人說是官府放出來的假消息,糧價再度攀升,到了二十八兩。


    可是已經沒人買糧,都在猶豫之中,臨近中午時分,龐大的船隊出現在運河之上,堆積如山的糧食,在百姓眾目睽睽之下搬運到城裏。


    二十五兩


    二十兩


    十八兩


    十二兩


    八兩


    五兩


    ……


    一天不到的時間,蘇州城的糧價一瀉千裏,就像當初瘋狂炒作一般,降價則是更加瘋狂,蘇州城瞬間糧食遍地,卻沒有人購買。就算是家裏沒糧,也先忍一忍,等著糧價說不定會更低。


    “總算是結束了!”


    唐光和方崇文伸了伸懶腰,骨頭節劈裏啪啦作響,這半個月來,他們最多一天睡兩個時辰不到,晝夜苦熬。糧價迴落,他們趴在桌子上就睡過去了。


    張恪帶著笑容,走出了陰暗的書房,抬頭看去,陽光分外充足。


    “哈哈哈,勝利的滋味真是太好了!”


    張恪轉身去臥房,後麵有人大聲喊道:“國公爺,江南的十一家大戶代表求見。”


    “讓他們跪著去,本爵要好好睡一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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