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再度響起,廣寧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第五天。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就在昨天落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蒼茫大地,一片潔白。那些被擊斃的屍體以奇怪的姿勢,凍僵在戰場上,如同最詭異的冰雕,讓人不寒而栗。


    從戰鬥的第三天開始,韃子利用人數的優勢,從四麵八方發動了攻擊。四城的壓力驟然緊張起來。


    在西北兩麵,韃子在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代價之後,填平了兩道防線,距離城牆隻有一百五十步。顯然今天是最關鍵的時候,張恪和張峰親自出城督戰,就連王化貞也換了一身戎裝,緊緊抓著寶劍,注視著戰場的情況。


    嗚嗚嗚……


    蒼涼的牛角號響起,韃子的隊伍再一次出現在視線之中。


    “大人,快看,那是什麽?”馬彪焦急地喊道。


    順著手指方向,張恪急忙看去。


    視線之中,韃子扛著大量的木板,走在最前麵。那些木板看起來極為高大厚重,有一人多高,要五六個士兵搬運。


    “不好!”


    張恪頓時心生警覺,看來韃子也是想到了對付壕溝和土牆的辦法!


    來吧,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韃子果然開始了衝鋒,向著往常一樣,韃子奮力推著盾車,向著廣寧碾來。義州兵的火銃再度響起,凜冽的寒風之中,雙方再度開始了搏殺,成片的韃子倒下去,又有成片的湧上來,他們舉著寬厚的木板,衝到了土牆前麵。


    把木板搭在土牆上,他們踏著木板,跳到了對麵,然後快速把木板搬過去。覆蓋住壕溝。後麵的韃子如法炮製,快速衝過來。


    眼看著前麵的韃子越來越多,吳伯岩眼珠子都紅了,他的嘴唇全都是水泡,臉上布滿了被寒風吹裂的口子,絲絲鮮血滲透出來。


    “點火!”


    一窩蜂再度點燃,無數的火箭向著韃子飛去。


    預想中屍體遍地,痛苦哀嚎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一些特別粗壯的韃子竟然舉起了寬大的盾牌。差不多有一米長,半米多寬。全都用硬木製成,罩著生牛皮。


    一麵盾牌少說有四五十斤,就仿佛是小盾車一樣。二三十麵盾牌擋在了韃子的麵前,火箭多半都落在了盾牌上麵。


    砰砰砰,一陣亂響。


    少數幾個韃子的確承受不住強大的力道,胳膊斷裂,白骨都露了出來!不過後麵的人卻鮮少受傷。


    戰爭就是這樣,不管是誰,都會快速的進步。顯然韃子已經找到了克製義州兵的方法。他們大聲地歡唿著,不要命地向前衝,最後一道防線霎時間岌岌可危。


    ……


    “嶽千總,讓我們炮兵上吧!”薑懷大聲說道。


    嶽子軒眉頭緊鎖。忍不住說道:“薑兄,你們炮兵還要守著通道,如是韃子趁虛而入,該當如何?”


    “嶽千總。你說的不錯,可是韃子已經把兵力都放在了土牆那邊,我們不能幹瞅著啊!”


    嶽子軒閃目看去。果然是如此,韃子不光從土牆突破,而且還不時射來歹毒的弓箭,炮兵的弟兄頻頻受傷。


    “好,薑兄,你把炮兵都帶過去,給我好好的轟韃子!”


    “都帶過去?嶽千總,還是留下幾門炮吧,萬一韃子偷襲……”


    “不用!”嶽子軒果斷地擺手,“有老子在這,韃子就別想衝過去!”


    薑懷一看兇神惡煞一般的嶽子軒,也忍不住點點頭,這些天下來,他對於義州兵的強悍是有著最切實的體會,這幫年輕人可都是敢拚命的狠茬子!


    “嶽千總放心吧,我們一定讓韃子知道厲害!”薑懷大聲喊道:“弟兄們,轉移炮口!”


    所有炮兵得到了命令,急忙行動,原本正對著通道的火炮,全都調整了角度,大家快速校正炮口角度。


    “開炮!”


    令旗揮動,首先開炮的是八門紅夷大炮,洪荒的猛獸咆哮,碩大的實心彈丸激射而出。


    嘭!


    盾車被炸得四分五裂,後麵的韃子弓箭手倉皇逃竄,可是已經晚了,二十幾門佛朗機炮也開火了,漫天都是散彈鐵丸,像是冰雹一樣落下。


    韃子身上迸濺一團團血霧,殘肢斷腿到處亂飛,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炮兵們還不罷手,用最快速度換下了佛朗機炮的子銃,新一輪的炮聲再次響起。


    韃子們終於感到了害怕,倉皇逃走。


    火銃手沒了弓箭的幹擾,趁機反攻,槍聲劈裏啪啦,硝煙彌漫,打碎了那些大盾,後麵的韃子失去了保護,完全成了一盤菜。


    槍聲不絕,聲聲把韃子擊飛出去,撞在堅硬的土牆上麵,張口噴血,眼看著沒有了性命。


    防線再度轉危為安,張恪也長出了一口氣。


    突然!


    城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張恪急忙迴頭,傳令兵正在揮舞令旗,王化貞也在拚命擺手,讓他撤人城中。


    “不好!”


    張恪急忙把嶽子軒和吳伯岩叫了過來。


    “王大人讓我們撤迴去,讓炮兵先走,火銃兵跟在後麵。嶽子軒,你帶著長槍手擋在後麵,無論如何要保證他們安全撤退!”


    “大人放心!除非是韃子踏著我的屍體,不然他們休想過去!”


    毫無疑問,下一步保守廣寧火炮和火銃依舊是最大的助力,長槍兵隻能成為斷後的力量。不過大家都沒有什麽遺憾,自從參軍開始,就有了這個準備。好在有張大人在,哪怕他們戰死了,家人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根本不用擔心。


    “弟兄們,報答大人的時候到了,隨我殺敵!”


    嶽子軒大聲吼著,士兵們迅速結陣,凝望著韃子的軍陣。


    嗷嗷嗷!


    韃子的軍陣傳來一陣歡唿聲,他們大聲地狂叫,狂嘯,似乎有了什麽好事一般。


    不多時。韃子的士兵快速集結,擺出一份攻城的架勢。有幾個韃子騎兵跑在最前麵,手裏還挑著一顆人頭。猖狂地向著廣寧衝來。


    “哈哈哈,明狗快看啊,你們的遊擊將軍陳久淩,死了!人頭就在這裏!”


    鮮血淋漓的腦袋,被他們舉得老高,得意的狂笑。


    “投降吧,不然這就是你們的榜樣,哈哈哈!”


    “投降你姥姥!”


    嶽子軒冷笑一聲。從背後抽出了標槍。


    “殺韃子!”


    “殺!”


    嗖嗖嗖,幾十支標槍射出,前排奔跑的韃子紛紛倒地。韃子也不甘示弱,紛紛扔出了飛斧,鐵骨朵等物,十幾名長槍手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後麵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補充上來。


    “抬槍!”


    瞬間長槍如林,這個動作義州兵已經訓練了無數次。幾乎都深入到了骨髓,即便是睡覺的時候,也不會做錯。


    “殺!”


    整齊劃一的戰陣,本身就是強大的威懾。韃子看到之後,不由得一陣遲疑。這時候銳利的長槍挺起,像是一排怪蟒,狠狠刺出去。


    噗!


    義州兵的長槍足以刺穿鎧甲。一個韃子的百夫長身上頓時多了一個血窟窿,鮮血汩汩湧出,瞬間韃子失去了力氣。倒斃在地。


    “殺!”


    “刺!”


    雙方全都紅了眼睛,拚命抽出武器,向著對方殺去。韃子的彎刀比起長槍短太多了,肉搏的時候明顯吃虧。他們不得不拚命衝到長槍兵的眼前,才能揮動武器殺人。


    雙方呐喊著,嚎叫著,就仿佛一群野獸,忘我的搏殺。


    此時張恪已經指揮著炮兵,退入了城中。王化貞焦急地等在城門口,腦門上全都是汗水。


    “永貞,你看到了吧,陳參將死了!東南兩門的壕溝全都填平了,韃子乘勢攻城,若不是孫得功率兵衝出去,把韃子殺退,隻怕廣寧就不保了!”


    孫得功!


    張恪也是一愣,沒想到這家夥還能力挽狂瀾!


    此時的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看來城外是沒法堅守了,張恪沉著臉說道:“世伯,我立刻讓士兵們進城。您也要去曉諭所有軍民百姓,韃子殘暴不仁,若是殺進城池,一定是雞犬不剩!”


    “我明白!”王化貞轉身就走。


    張恪站在了城門口,深唿吸兩下,平靜了煩躁的心緒。


    “快,動作都快點!”


    士兵們急忙推著跑車,飛速進入城中。吳伯岩帶來的那些偏箱車起到了作用,堅固的偏箱車能拉動一門佛朗機炮,還能帶四五個炮兵。


    就在撤退的時候,外麵的喊殺聲越來越猛烈,韃子們得意洋洋。能斬殺一員遊擊,他們士氣大振,似乎離著勝利已經不遠了。


    “殺啊,衝進廣寧啊!”


    韃子們從四麵八方衝上來,嶽子軒領著長槍兵堅守在城門前麵,好像滄海一粟,不停地向後退卻。


    哢嚓!


    嶽子軒手裏的槍杆突然斷裂,對麵的韃子胸口插著半條槍,舉起斧頭,不要命的砍過來。


    嶽子軒急忙把手裏的槍杆扔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抽出了腰刀。


    “殺!”


    一刀砍過,韃子的腦袋飛上了半空,滿腔的汙血濺得到處都是。


    嶽子軒抬頭看去,頓時目疵欲裂,原來跟著他斷後的兩哨長槍兵已經倒下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也幾乎個個帶傷,韃子還在洶湧而來,怕是要死在這裏了!


    嶽子軒咬了咬牙,他更加瘋狂地揮刀,一連砍翻了兩個韃子。這時候其他韃子也注意到了他,紛紛圍攏上來。


    “殺!”嶽子軒一刀劈向前麵的韃子,突然覺得膀子一痛,一條半尺長的刀口,鮮血淋漓!


    “哈哈哈,胡紮完蛋了,殺了他!”


    韃子們突然湧上來,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槍聲突然想起,幾個韃子倒地。張恪縱馬衝到了眼前,手裏的寶刀揮動,一下子砍翻三個韃子。


    “大人!”嶽子軒聲音哽咽。


    張恪麵無表情,一伸手抓住他,“走,跟我迴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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