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是現在就迴嗎?”鄭落竹一聽範佩陽要迴家再換衣服,基本就明白老板的態度了,再多問這麽一句,主要是想側麵提醒,錢都花了,真的不用先去亞特蘭蒂斯套房感受一下?

    “迴三天,”範佩陽點開返迴現實的購買界麵,“這期間你自己注意安全。”

    範總對套房有多豪華真的沒興趣。

    “嗯,”鄭落竹正色點頭,“明白。”

    虐了花襯衫,就等於惹了還鄉團,老板不在,他就撐著個[鐵板一圈],低調為上。

    等一下,什麽叫“你自己”……

    “老板,唐總也迴?”鄭落竹理解老板要迴去處理公司事務,但唐總一直住院,公司那邊應該用不上吧,這可是100經驗值。

    範佩陽沒說話,隻給了個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鄭落竹體會出來了,老板在說,你問的什麽蠢問題?

    其實還是沒懂,但是老板態度太理所當然了,就讓人莫名覺得好有說服力……

    鄭落竹前腳剛從老板不容置疑的氣場裏掙脫出來,後腳就讓唐凜叫到了一邊,離範佩陽和南歌的站位都有些遠,快到購物區門口了。

    唐凜沒說太多,隻簡單交代了幾句。

    鄭落竹一邊點頭,一邊往南歌這邊看了看,南歌仍怔怔望著投屏,還沒徹底從情緒中平複。

    最終,每個人的購物清單如下——

    唐凜:一條浴巾(刷卡)、深海體驗(-1)、初級治愈(-5)、返迴現實三天(-100),加上意圖攻擊花襯衫(-7),150經驗值還剩37。

    範佩陽:中級治愈(-30)、返迴現實三天(-100),加上意圖攻擊花襯衫(-5),150經驗值還剩15。

    鄭落竹:衣食住行老板刷卡,身體傷痛靠意誌力痊愈,5經驗值還剩5。

    南歌:食品(-1),住宿(-6),15經驗值還剩8。

    隨著[返迴現實]購買成功,範佩陽和唐凜腳下出現同樣的紫色漩渦,像從現實進入關卡時一樣,漩渦將兩人強製卷入,而後消失。

    過程很短,眨眼地麵就恢複如常,看不出任何痕跡。

    購物區隻剩鄭落竹和南歌。

    南歌衝他笑笑,眼睛還有點紅,但已平靜許多:“好好休息。”

    說完,她先一步離開。

    擦身而過的時候,鄭落竹想叫住她,但猶豫了一下,就錯過了。

    單人間和亞特蘭蒂斯套房要走兩部不同電梯,分別在酒店大堂的兩個方向,於是鄭落竹再沒機會追上南歌。

    當然,他也不急,範總和唐總要迴現實三天,按照2:1的時間流速,就是關卡世界的六天,他知道南歌的房間號碼,真想找人,有足夠的機會和時間。

    難的是怎麽完成唐總交代的任務。

    其實唐總就說了兩句話。

    “竹子,我覺得南歌可以信任。”

    “你有時間找她聊聊。”

    但這就和範總的眼神一樣,你得自行領會。

    後麵的關卡越來越難,他們隻有三個人,肯定不夠,這就需要更多同伴。遇上南歌是誤打誤撞,可是一路闖過來,南歌的人品、大家並肩作戰的契合度,他們心裏都清楚。南歌如果願意加入vip,絕對是靠得住的戰友。

    鄭落竹清楚任務目標,但這個“聊聊”……領導們下達指令的時候就不能附帶個“執行攻略”嗎,他在和女孩兒聊天這件事上的經驗值還不夠換一次深海體驗啊!

    水世界酒店一共14層,1-6層單人間,7-9層雙人間,10-12層三人間,13-14層亞特蘭蒂斯套房。

    倍感壓力的鄭落竹,一路從大堂鬱結到13層的套房門前,蔫頭耷腦地刷了手臂圖標。

    複古華麗的套房門應聲而開,溫馨甜美的提示音如海風拂麵。

    “歡迎來到亞特蘭蒂斯套房,祝您在這裏度過愉快的時光。”

    豁然開朗的視野,讓鄭落竹眼前一亮,壓力也沒了,鬱結也飛了,頭也抬起來了,心情立刻化身小美人魚在海裏徜徉。

    兩層挑高的複式,既豪華又古典,既漂亮又浪漫,還有可以直觀深海世界的落地玻璃窗,偶爾有魚遊過,比大堂的玻璃牆看得還要清楚。

    看完客廳,他又蹬蹬蹬跑去看臥室,比客廳多了幾分溫馨和安靜,同樣一大片落地窗,外麵就是深海,真·海景房。

    鄭落竹挑了個離門口近的臥室給自己,先洗了個澡,然後撲到大床裏,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他飄了,他竟然覺得這樣的房間一天五千,簡直良心價。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掛著事兒,明明闖一晚上關累得要死,明明大床超級舒服,他竟然

    完全不困。

    來迴翻滾了十幾分鍾,他猛地坐起來,換上刷老板卡買的新衣服,決定先把唐總交代的事情辦了。

    未必一下子就辦成,至少先探探風。

    幾分鍾後,鄭落竹站在了南歌的單人間門前。

    到了人家門口了,他才想起一個很嚴峻的問題,他是不困,人家南歌未必不困啊,別是已經休息了吧。要是休息,又被打擾,會不會有起床氣?不,就算沒起床氣,這個時機貌似也不太好,萬一就因為時機不對,談崩了,唐總肯定不高興,唐總不高興,老板就不高興,老板不高興,他就……

    門從裏麵打開,南歌站在門口,無奈看他:“你到底敲不敲門?”

    “……”鄭落竹尷尬地咽了下口水,真誠道,“你要是覺得有必要,我就敲兩下?”

    南歌哭笑不得,側身讓出門口:“進來吧。”

    鄭落竹走進房間,還有點懵逼:“你怎麽知道我在外麵?”

    南歌關上門,指指內側門板,那上麵鑲著一顆幽藍色的貓眼石:“有人站在門前超過五分鍾,它就報警。”

    鄭落竹:“……”

    單人間布置簡潔明了,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小沙發,一間浴室。不過同樣有一麵牆的落地玻璃,外麵就是深海,使得有限的空間得到了視野上更開闊的延展。

    “說吧,不好好休息,跑我門前晃悠什麽。”南歌坐到書桌前的椅子裏,把旁邊的沙發讓給鄭落竹。

    鄭落竹乖乖坐進小沙發,開始搜腸刮肚組織語言,醞釀開場白。

    怎麽才能毫無痕跡切入話題而不顯得突兀?先寒暄?再鋪墊?尋找對方感興趣的……

    南歌:“鄭落竹?”

    沙發裏的人抬起頭:“你要不要加入vip?”

    醞釀不適合他,還是直接來吧。

    這記直球太突然,倒把南歌問愣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南歌先樂了:“就這樣?”

    萬事開頭難,這頭一開,鄭落竹聰明的智商就重新占領高地了:“咱們的目標都是闖關,對手除了關卡,還有那些大組織的闖關者,與其各自單打獨鬥,不如聯手,而且咱們從地下城走到這裏,不說有過命的交情,也是並肩戰鬥過的了……”

    “再一個,你也看見了,我們不差錢,不差實力,我老板,人間兇獸,唐總,文曲星下凡,珠聯璧合,

    文武雙全,無敵啊。”

    “你在門口徘徊是不是就背這些詞兒呢。”南歌頭一次見到這麽吹自己老板的,關鍵還特真情實感。

    “真不是,”鄭落竹說,“我在門口想的是要不要越權向你承諾工資。”

    南歌單手托腮,側著臉看他:“你到底是拉我入夥,還是給我介紹工作?”

    鄭落竹來者不拒:“你同意入夥,咱們就是戰友,你想打工,咱們就是同事,我都行啊。”

    南歌笑,但是眼神裏的東西,要複雜得多。

    屋子一下安靜。

    鵝黃色的落地燈,溫暖,恬淡。

    “南歌,”鄭落竹靜靜看著她,再度開口,“我不知道其他組織要人入夥,是不是得查祖宗八代,但我們vip不用。你不必告訴我們你是誰,來自哪裏,過去曾經曆了什麽,我們隻要知道你是值得信任的,能一起往前就行。”

    南歌眉宇間劃過驚訝。

    她一直當鄭落竹沒心沒肺,原來也有沉穩通透的一麵。

    “我的確害怕,但不是害怕被你們知道過去,”南歌整個身體轉過來,神情認真,目光悲傷,“是怕再經曆一次過去。”

    鄭落竹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情緒:“你在地下城待了六年……”

    所以六年前的南歌,曾經是有夥伴的?

    “不是六年,”南歌慘淡一笑,“是十年,而且不是地下城時間,是現實時間。”

    鄭落竹錯愕,好半晌,才找迴聲音:“你是說,你十年前就被卷進了這裏?”

    如果是現實時間,那地下城時間就不止十年了,可南歌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七八……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南歌說,“我也解釋不來,但這裏的衰老速度的確和時間流速不一樣,反而和現實時間同步,這也是我一直堅持用現實時間的原因。”

    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鄭落竹想,現實時間,是被困在地下城裏的人所能找到的,和現實唯一的連接點了。

    “十年……”南歌微微仰頭,深唿吸,“莫名其妙就被卷進來了,那時候我才十八歲,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同批進來的人組了隊,三個月不到,就闖到了地下城……”

    “速度真挺快的。”鄭落竹實話實說。

    “快有什麽用,”南歌苦笑,“一進地下城,什麽都不一樣了,別說闖關,連生存都很難,我們用了半年時

    間適應,之後才開始闖關,可是根本連闖關口都進不去……”

    “後來隊伍就散了,有人加入了其他組織,有人……死在了關卡裏……最後隻剩我和另外一個姑娘……”

    又一個姑娘?

    鄭落竹大膽猜測:“那個時候地下城裏是有女人的?”

    南歌:“不止地下城,至少我經曆過的前麵關卡裏,都是有女人的,和我同時被卷進來的人,也是有男有女,可是沒多久之後,再進來的新人就都是男的了,我也不懂。”

    鄭落竹點點頭,不再多問。

    南歌繼續道:“我們兩個一直搭檔,每次關卡開啟,都必然要去,有時候能進關卡,但進去之後也闖不了多遠。直到六年前……”

    南歌望著窗外深海,目光飄得很遠。

    “那是我們離關卡終點最近的一次,結果我替她擋了一下,受了重傷,她為了救我出來,放棄了通關。”

    等了六年。

    鄭落竹不敢深想這句話。屢闖不過,不叫等,隻有連闖的資格都沒有,才會在機會終於到來時,一刻都不願多等,哪怕競爭難度前所未有,哪怕五大組織虎視眈眈。

    “你怎麽不問我受了什麽傷?”南歌半玩笑半認真。

    鄭落竹不知道該怎麽答。

    南歌沒真想為難他:“全身癱瘓,文具樹弄的。”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就像在說一場感冒,一次跌倒。

    “從那天起,她就一直照顧我,買不到也買不起能治愈我的幻具,她就去打夜遊怪,希望能打到治療文具……”

    她說的是那個姑娘。

    那是南歌的戰友,南歌卻連名字都不敢提,因為提不了,鄭落竹知道,一提這話就講不下去了,那些極力壓抑的悲傷能把南歌吞噬。

    “後來地下城裏幾乎見不到女人了,她就也把自己打扮成男人,”說到這裏,南歌忽然笑一下,很淡,卻很美,“其實都不用,她本來就跟假小子似的。”

    “再後來,我不說你也猜到了。”南歌的目光從深海落迴鄭落竹這裏,“她打到了幻具,治好了我。”

    鄭落竹沉默一下,還是問了:“她呢?”

    南歌:“死了,就是給我打到幻具那晚,被夜遊怪傷的。”

    鄭落竹不想看南歌的眼睛了,太難受。

    “傻不傻,拿著終極治愈的幻具,

    不給自己,非硬撐著迴來給我,”南歌的聲音帶上一絲顫,“我隻替她擋了一下,她還了我六年,和一條命。”

    “竹子,”她和唐凜、範佩陽一樣叫他,“我不想再要夥伴了,我不想再經曆一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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