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這也太熱了!”不遠處炸開抱怨,有人起床了。


    範佩陽的睫毛動了動。


    唐凜迅速起身, 假裝剛睡醒的樣子, 打著哈欠,自然地和那邊一驚一乍的骷髏新娘打招唿:“早上好啊。”


    骷髏新娘正不遺餘力撲落沾在身上的滾燙沙子, 聞言哭喪著臉:“不好, 熱。”


    他真是第一次被活活熱醒。


    “的確熱, ”唐凜擦了一下臉上的汗, 抬頭看天, 初升的太陽沒一點晨曦的溫柔, 簡直用生命在燃燒光芒, 晃得他自言自語咕噥一句, “這得有多少度……”


    “35c往上。”旁邊傳來範佩陽剛剛蘇醒略帶沙啞的聲音。


    唐凜低頭,和範佩陽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男人仍側躺著,單手枕在頭下, 靜靜看他, 眼裏還沒聚起平日的內斂和沉穩,頭發也睡得淩亂,全然的放鬆和慵懶。


    唐凜怔住了。


    有那麽一刹那, 他覺得見過這樣的範佩陽, 不設防,不控場,將最柔軟的一麵都給你,也隻給你。


    可再往深想, 什麽時候,哪裏見過,就想不出來了。


    “完了,照這個速度熱下去,真成火鍋島了——”鄭落竹、南歌、江戶川也陸續起來了,竹子一起來哀嚎得比骷髏新娘還大聲,不過也從側麵證明,該夥伴依然元氣滿滿。


    “這個溫度我還能堅持,”江戶川雙手擦一把臉,甩甩手上汗珠,唿出一口氣,“但我現在真有點渴了。”


    “我知道,”唐凜說,“所以我們今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淡水。”


    骷髏新娘一臉絕望:“島都快讓我們走遍了,除了毒苔蘚,就剩幾小撮才到咱們膝蓋高的灌木叢,還都幹巴巴的隻有枝兒,連葉都不見,哪兒去找水?”


    “海裏。”迴答的是範佩陽。


    他從容起身,麵朝大海活動活動筋骨,目光漸漸清明,周身又籠上了沉靜的氣場。


    南歌有點明白了:“海水淡化嗎?”


    唐凜點頭:“海水煮沸,蒸發的水蒸氣裏是不含鹽的,再把這些水蒸氣冷凝,就能獲得淡水。”


    江戶川撓頭,感覺前路困難重重:“理論是很科學,但是怎麽實際操作?我們拿什麽煮?又怎麽冷凝?”


    “實踐的問題交給我們,”唐凜看向四個夥伴,分工明確地發布任務,“骷髏、小江,你倆去把那些幹枯的灌木砍迴來,夠燒一天的就行;南歌,我和範佩陽要用海水混合沙土,壘一個爐灶,你幫我倆。”


    骷髏新娘、江戶川:“ok。”


    南歌:“沒問題。”


    鄭落竹左看右看,發現自己被孤單包圍了,心酸地問:“隊長,我呢?”


    唐凜莞爾:“你去那邊找一塊沒那麽熱的苔蘚地,眯著,儲備體力。”


    鄭落竹精神一振:“我有重要任務?”


    唐凜點頭:“非常重要。”


    灌木低矮,枝丫又細,沒一會兒,江戶川和骷髏新娘就抱著柴火滿載而歸。


    迴到海邊,發現唐凜和範佩陽蹲在一起壘爐灶,南歌站在不遠處當甩手掌櫃。


    見二人迴來,閑著的南歌立刻迎過去:“你倆速度還挺快。”


    江戶川和骷髏新娘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不讚同。


    現在是六人求生,大家要齊心協力,一起出力,才能最大限度搏得生機,女生或許在身體素質上吃虧,但一點活都不幹,尤其是在已經被分配了任務的情況下,這就說不過去了。


    可這話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總不能直來直去,說你這樣偷懶不對吧。


    南歌歎口氣。


    就眼前二位這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什麽秘密都寫臉上了。


    她忍俊不禁地伸手過去,一把抱過骷髏新娘懷裏的灌木,說:“爐灶早壘好了。”


    骷髏新娘和江戶川一愣,同時看向那邊還蹲在一起修整爐灶的兩人:“那他們還在弄什麽?”


    南歌抱著柴火,沒急著走,而是隨他們一起望著自家隊長、二隊的身影:“美觀。”


    江戶川、骷髏新娘:“什麽?”


    南歌說:“爐灶壘完了,範總說還不夠美觀,於是和隊長繼續修整、拋光。”


    江戶川、骷髏新娘:“……”


    一個泥爐灶還拋什麽光,你要燒瓷器嗎!


    像是看出了二人的吐槽,南歌壓低聲音,悄悄道:“其實不用在意這些理由,你倆和我過去一趟,就什麽都明白了。”


    兩個步步高升麵麵相覷,然後就看見南歌比了個“噓”,之後三人躡手躡腳,走迴岸邊,在距離唐凜和範佩陽身後一米半左右,停住。


    南歌示意二人別說話,聽就行。


    江戶川、骷髏新娘一動不敢動,豎起耳朵,調動這輩子最大的聽力。


    很快,他們就聽見了唐凜的聲音:“你不用給我講,我都記得。”


    接著是範佩陽,語氣很意外:“你記得?”


    唐凜:“嗯,野外求生,你為數不多的業餘愛好之一,每次報名都要拉上我,最艱苦那次,我真的認真想過,你要再拉我一起,我就和你拆夥。”


    範佩陽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落寞道:“你沒和我說過你不喜歡。”


    “最開始是真的不喜歡,”唐凜說著話鋒一轉,聲音染上笑意,“後來不知怎麽,就覺得還挺有樂趣的。”


    “真的?”範佩陽表示懷疑,“單人賽的時候,你每次都輸給我。”


    唐凜:“你要再提戰績,下次我真的不去了。”


    範佩陽:“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去?”


    唐凜:“……”


    他是誰,他在哪裏,他剛剛說了什麽?


    後方,偷聽三人組。


    江戶川看向南歌——什麽美觀什麽修整,都是幌子,他倆就是公費談戀愛!


    空著手的骷髏新娘,無聲地拍拍南歌肩膀——我現在知道你看見我倆迴來,為什麽有種眼含熱淚的激動了。


    南歌抱著柴火,一臉心塞——就問你們我難不難?難不難?


    她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和竹子一起躺在苔蘚地。


    “參加野外求生的時候,我們真的已經在一起了?”唐凜突然問,像要確認什麽似的。


    “在一起了。”範佩陽肯定地給了答案,又道,“你很少一個問題問兩遍,為什麽?”


    “有點意外,”唐凜實話實說,“我以為幻具會抹掉所有我們交往中的這些事情,隻保留日常談話,工作互動。”


    “記得這些也沒用。”範佩陽淡淡道。


    他說了這樣一句,就結束了。


    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甚至會覺得他就是這樣無所謂,雲淡風輕地說上一句,根本沒往心裏去。


    可唐凜知道不是。


    他清楚範佩陽很在意,在意他記得野外求生,記得生病後他是怎麽照顧他的,甚至記得他無數次地抱他上輪椅,卻唯獨不記得,他那時候喜歡他。


    範佩陽沒說完的話是——


    記得這些也沒用……


    因為已經忘了當時的心情。


    “隊長,”南歌適時打斷前方微妙的安靜,裝出一副剛迴來的樣子,將柴火遞過去,“足夠咱們燒半天了。”


    唐凜接過柴火,朝後方的江戶川和骷髏新娘笑一下:“辛苦了。”


    唐凜大多數時候都是冷靜睿智的,尤其對外人,所以溫柔一笑,格外有殺傷力。


    骷髏新娘連忙擺手:“不辛苦。”


    江戶川:“要是不夠,我們還能再砍!”


    “夠了。”範佩陽蹙眉擋在唐凜身前,拿過江戶川懷裏的灌木。


    真正圍到爐灶前,江戶川和骷髏新娘才發現,他們冤枉了範總。


    爐灶方正大氣,泥坯光滑,灶壁棱角分明,跟貼了隱形瓷磚似的。人家談戀愛歸談戀愛,沒耽誤美觀的活兒啊!


    “接下來就是生火煮海水了吧,”江戶川蹲在爐灶旁,獻計獻策,“鑽木取火還是靠石頭打火星引燃?”


    “石頭。”範佩陽說著,從砍迴的灌木裏挑了幾根比較細的枯枝,走到幾米外,掰碎了堆到地上。


    江戶川四下環顧,飛快起身尋了兩塊大小適中的石頭來,問範佩陽:“你看這兩個行嗎?”


    兩塊石頭,打出火星,引燃枯枝——標準取火流程,不過通常都是用幹草,因為火星太小,幹草更易燃,枯枝其實有點費勁……


    “一塊就夠。”範佩陽打斷了江戶川的思緒。


    “一塊?”江戶川茫然地看著範佩陽從他手裏取走一塊石頭,愈發費解,引燃枯枝已經很有難度了,一塊石頭要怎麽撞出火星?


    “砰——”


    石頭在範佩陽的操控下,淩空飛射而出,直接撞進枯枝堆裏。


    落入一瞬間,爆裂,火星四濺。


    淡淡的焦味出來了。


    灼熱的海風吹過。


    枯枝末端星星點點的火光,接著風,漸漸燃燒成微弱火苗。


    江戶川:“……”


    他錯了,他不該以常理揣測範總,他忘了範總不是普通人,是[初級破壞狂]。


    範佩陽拿著引燃的一小把枯枝,迴到爐灶,謹慎地將其放入空蕩的爐灶之中,而後,一根根往裏添加灌木枯枝,謹慎,細致,有條不紊。


    連唐凜都成甩手掌櫃了。


    江戶川和骷髏新娘齊齊看向南歌——信範總,得永生!


    南歌忍著笑,輕輕點頭。


    算上叢越,這仨迷弟了。


    如果唐總的闖關是,尋找記憶之旅。


    範總的闖關就是,幫唐總尋找記憶之旅,以及,三征之旅——用實力征服關卡,用霸氣征服守關人,用安全感征服闖關者。


    天更熱了。


    爐罩熊熊燃燒起來,給這熱,又添了一把火。


    但這是希望之火。


    “南歌,”唐凜轉頭道,“叫竹子。”


    南歌領命,但腳下不動,隻遙望遠方苔蘚地上那個躺著的小黑點,屏息凝神。


    [餘音繞梁]。


    “竹子,”南歌開口,聲音很小,就像耳語,“該你登場了。”


    下一秒,遠處的鄭落竹一個鯉魚打挺,熱情奔放地朝這邊跑來。


    江戶川和骷髏新娘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爆裂生火,狼影追蹤,千裏傳音……真是一支全自動智能化的隊伍。


    “隊長,我的秘密任務到底是什麽?”鄭落竹剛跑過來就迫不及待地問。


    唐凜拍住他肩膀,嚴肅鄭重:“鐵板,做鍋。”


    鄭落竹:“……”


    爐火燒起來,鐵板鍋架起來,海水煮起來。


    很快,海水沸騰。


    現在就剩下江戶川最關心的問題了:“怎麽獲得這些水蒸氣?我好像在哪看過,是不是要在鍋裏放個高於水的杯子,用塑料布蒙在鍋上麵,再把塑料布中間壓低,這樣水蒸氣到塑料布上,就會慢慢聚到最低處,就滴到杯子裏了……”


    “這荒島哪有塑料布?”骷髏新娘說,“杯子更沒有了,難道也用鐵板圈一個?”


    “雖然我可以用鐵板圈,”鄭落竹聳聳肩,“但我老板有現成的。”


    骷髏新娘和江戶川轉頭。


    範佩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午餐肉罐頭。


    罐頭盒方方正正,接水很合適,但……


    骷髏新娘:“你哪裏來的罐頭啊!”


    江戶川:“潛艇裏的食物不是不讓帶到這裏嗎?!”


    鄭落竹和南歌也懵逼,雖然範總隨身帶罐頭很正常,但這個牌子的午餐肉罐頭,他們可從來沒見過。


    唯一知情者唐凜,解釋道:“不是潛艇裏的,是草莓甜甜圈全麥的。”


    南歌:“甜甜圈?全麥?”


    鄭落竹:“什麽時候拿的?”


    唐凜:“神殿考核,我和得摩斯起了衝突,他幫我,就順手用了全麥口袋裏的罐頭……”


    骷髏新娘:“順手?”


    唐凜:“還有五五分的刀,你們家下山虎的鐵核桃。”


    骷髏新娘:“……”


    “所以,現在這些都在範總身上?”江戶川上下打量正在開啟罐頭的男人,感覺在看一個移動的寶箱。


    “沒有,”範佩陽親自說明,“就留了一個罐頭。”


    江戶川:“全麥同意給你?”


    範佩陽:“戰鬥完罐頭掉在地上,估計他是忘了。”


    江戶川、骷髏新娘:“……”


    是人家忘了還是你偷偷撿走順手牽羊了啊!


    範佩陽將午餐肉挖出來,給大家一人分了一塊。


    而後將空罐頭盒放到一邊,並沒有放到鍋裏。


    江戶川先前就有疑問了,隻是沒講。罐頭盒其實是很輕的,放到煮沸的海水裏,根本站不住,絕對就是隨著沸水東倒西歪的結果。


    在他想這些的時候,範佩陽撿起早就脫掉的夾克。


    夾克背部貼了一大塊皮革,用作造型和圖案,範佩陽將其撕下來。


    江戶川了然,這是打算用這張皮革當蒙著鍋的塑料布。


    不過範佩陽既沒往鍋上蒙皮革,也沒往鍋裏放空罐頭盒,是要怎麽做?


    疑惑剛起,罐頭盒和皮革已經自己飄起來了,一個乖乖進入鍋中,懸浮在沸水之上,一個乖乖飄到鐵鍋上方,邊緣彎折下來,變成一個虛虛扣著的皮革蓋子,蓋子中心,微微下陷,看起來就像個漏鬥。


    江戶川扶額。


    他竟然忘了,範總還有[懶人的福音]。


    “再弄點海水過來,澆到皮革上麵。”一直自力更生的範總,終於需要幫手了。


    留下必須維持鐵板的竹子,唐凜帶著其餘三人在海裏和岸上往返跑,用手捧,用衣服兜,眨眼功夫,就在皮革蓋子上麵澆滿了水。


    接下來就是等了。


    但高效率的範總,沒讓大家等多久。


    沸騰的海水,不斷蒸發水蒸氣,水蒸氣噴到皮革蓋子內側,又因為皮革蓋子上麵全是微涼的海水,導致皮革本身的溫度也一直偏低,於是噴到皮革蓋子內側的水蒸氣,就冷凝成水珠,慢慢順著皮革下陷的弧度,聚到皮革內側中央,滴落進懸浮在下麵的空罐頭盒裏。


    一鍋水還沒燒完,罐頭盒裏已積滿了2/3淡水。


    範佩陽將罐頭盒移出來。


    雖然量不多,六人隻分得每人一小口,但對於渴了一天一宿的大家來說,絕對是瓊漿玉液。


    之後範佩陽如法炮製,待到傍晚,眾人感覺體內儲備的水還能再戰三天。


    不渴了,就可以開吃了。


    於是夕陽之下,眾人挖出昨天已經收拾幹淨的怪鳥的屍體,開始“bbq”,正好蒸發海水的時候得了一些粗鹽,還能稍許調味。


    天色漸暗,燒烤的焦香也開始在海岸飄。


    南歌是主廚,鄭落竹打下手,骷髏新娘、江戶川圍觀,唐凜和範佩陽兩個廚房殺手,去海裏泡著降溫+等待開飯。


    島嶼比早上更熱了,唿吸都像在桑拿房裏,唯一慶幸的是沒太陽曬了,還算給六人留了最後一點活路。


    “明天再升溫,真要死人了。”江戶川握住穿著鳥肉的枯枝,在火上翻滾,以便讓其烤得更均勻。


    “唉,解決完吃的,缺水,解決完水,又高溫,往死裏折騰我們啊。”骷髏新娘拿著盛滿海水的罐頭盒,時不時用手蘸水,往另外三個夥伴臉上撣一撣,算是物理降溫。


    “走一步看一步吧,”鄭落竹還挺有信心,“我相信老板肯定有對策。”


    提到範總,江戶川和骷髏新娘明顯來精神了。


    一個問:“範總野外求生能力那麽強,做飯應該不在話下啊,一做就毀廚房,這不科學啊?”


    南歌搖頭:“你試著想一下,用野外生存的粗獷方式,在家用廚房做飯?”


    江戶川:“……”


    懂了。


    一個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能難住範總的事兒?”


    鄭落竹說:“如果不算唐總,沒了。”


    骷髏新娘轉頭看向海中那個偉岸的身影,一聲幽歎:“幸虧孤島生存隻有七天,再長一點,我都容易愛上你老板。”


    鄭落竹:“……”


    江戶川:“不,我還是欣賞唐凜那種冷靜智慧偶爾溫柔一下迷死人的。”


    鄭落竹:“……”


    南歌:“你倆要是繼續這種思想,可能就活不過七天了。”


    【2號孤島】


    暗淡的天色下,探花鼓搗了一天的“海水蒸餾法”終於第一次實踐成功。


    “成了,成了——”興奮的探花小心翼翼捧著寬大的棕櫚葉,招唿自家夥伴,“快點過來,有水喝了——”


    五個渴到懷疑人生、幾乎要考慮鑽叢林裏把昨夜跑掉的斑馬熊抓出來放血的甜甜圈們,掙紮著從沙灘上爬起,聚到探花身邊。


    探花將棕櫚葉心聚著的水,一人一小口地送到夥伴們嘴裏。


    甜甜圈們活過來了,雖然隻有一小口。


    全麥:“接下來就快了吧?”


    和尚:“能不能多搞幾個‘蒸餾試點’,批量生產?”


    五五分:“我可以幫忙。”


    萊昂:“嗯。”


    關嵐撇撇嘴:“我的冰淇淋蛋糕更快。”


    探花、全麥、和尚、五五分、萊昂:“不要甜的——”


    這兩天一夜下來,黑森林,紅絲絨,布朗寧,舒芙蕾,藍莓乳酪條,黃桃果醬撻,巧克力熔岩,芝士流心……


    他們一丁點兒甜的都不想吃了,一丁點兒都不!


    【3號孤島】


    周雲徽、崔戰、老虎、強哥、華子、郝斯文六人,縮在木屋裏,守著屋中央的火堆,卻仍瑟瑟發抖。


    雪下了一天,越下越大,到傍晚,已經將整座島嶼變成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好消息是,淡水問題解決了。


    壞消息是,氣溫冷得已經難以抵禦,木屋形同虛設,雪水雖解決了淡水問題,卻也更快地讓人損耗熱量,


    白天的時候他們試著下海捕魚,結果海水冷得要命,碰一下都針紮似的疼,下去根本就是找死。


    風雪又讓探島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六人如今已是饑腸轆轆,能忍,但實在難捱。


    寒風在木屋外唿號,有些順著木板縫隙溜進來,吹得火苗亂舞。


    崔戰靠坐在牆角,伸腿踢了踢旁邊的周雲徽,一張嘴,就是白色哈氣:“你再把火弄旺一點。”


    周雲徽把綠白運動服的拉鏈拉到頂了,下巴縮進領口裏,隻露出半張臉,沒好氣咕噥:“再旺就把這屋子燒著了。”


    老虎、強哥、華子,三人抱成一團保存熱量,前所未有的親密。


    老虎:“幾點了?”


    華子:“得六點多了吧?”


    老虎:“靠,那還得熬六個小時啊。”


    強哥:“一個小麵包,也值當你盼星星盼月亮的。”


    老虎:“哥,我就靠那口小麵包續命啊——”


    崔戰和周雲徽,不同的性格,卻同樣在沉默。


    他們是隊長,讓自家兄弟餓到現在,是他們失職。


    荒島,隻有礁石,沒有綠植,更是連動物的一根毛都沒有,如今又被大雪封了島,難不成他們真要死在這兒?


    【4號孤島】


    何律帶隊,在叢林裏搜尋了一天的“帶汁液的植物”,還真讓他找到了。經過一番戰鬥,藤蔓被齊根斬斷,綠色汁液噴湧而出,除了苦,沒別的毛病。


    大家一口氣喝了個滿足,在缺水的情況下,苦也是甜的。


    除了白路斜從頭到尾皺著臉,也沒有其他不和諧因素。


    但是在叢林裏找了一天,何律也沒找到吃的。


    他遇見過一些葉片肥厚的巨大植物,也試著摘一些葉片來吃,但要麽酸到灼燒口腔,要麽鹹到吃了絕對會比喝海水還死得快,試了幾次之後,鐵血營的隊友和叢越都看不下去了,全力阻止他再去嚐試,最後何律除了嘴裏留下一些細小的傷痛,一無所獲。


    夜幕降臨,六人迴到沙灘,等零點發放的小麵包。


    此時,小麵包的實際充饑意義,已經不大了,它更像一點亮光,讓前胸貼肚皮的人們,在黑暗的深淵裏,不至於徹底絕望。


    【5號孤島】


    暴雨沒有一絲停歇的跡象。


    它們砸在沙灘上,砸在岩石上,砸在樹林裏,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


    清一色、大四喜、佛紋、下山虎,在樹林裏找了大半天,沒捕到一隻獵物。其間有兩次,他們似乎看見了獵物的身影,但還沒等使用文具樹,那身影就在暴雨的掩護之下,一閃消失。


    臨近傍晚,四個人不想再無謂地耗費體力,隻得迴到山洞休息,將濕透的身體迴迴溫。


    四人又餓又累,祁樺和還鄉團組員亦然。


    他們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四人後麵坐享其成,結果四人空手而歸,他們也隻能一起餓著。


    【監控室】


    三十五塊投屏,同時播放著五個島的畫麵。


    卡戎剛洗完澡出來,一邊擦著頭,一邊隨意地看著。


    第二天就要過去了。


    五座孤島中,四座都按著鴞係統的劇本在走,沒給出任何驚喜。


    2號島,那個娃娃臉的[蛋糕有毒]的確是bug,可水是他們致命的軟肋,沒有工具,隻能用棕櫚葉片來搞蒸餾法,效率太低。當然,或許明天那個叫做探花會做得更熟練,提高效率,但在依然幹渴難耐的今夜,他們就要麵臨最大的考驗和誘惑了。


    3號島,寒冷,缺食物,每一項都致命,而那個跑得快的和那個用火的,依然束手無策。


    4號島,何律去找植物汁液當水,在劇本之內,去嚐植物葉片,在劇本之外,不過嚐幾下就知難而退了,聰明,但是無趣。


    5號島,不用說了,簡直就是這一關卡的標準模板,每一步都走在鴞係統和他這個守關人希望的路線上,無趣,但不失讓人放心的可愛。


    唯一超出卡戎預想的,是1號島。


    這個第一天被他認為最中規中矩的六人組,現在是徹底狂野了,大方談戀愛,大口喝淡水,大火烤鳥肉,還能再滋潤一點嗎?天堂島度假呢??


    不過沒事。


    卡戎擦幹頭發,把毛巾往旁邊一丟,坐迴躺椅,望著1號孤島投屏裏,吃飽喝足,正在找相對沒那麽熱的苔蘚地準備休息的六人,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珍惜現在的時光吧,到了零點,你們就得麵對人性的黑暗了……”


    眾闖關者在等著零點。


    卡戎也在等著零點。


    就在這樣的雙重期盼裏,零點如期而至。


    【5號孤島】


    清一色、大四喜、下山虎、佛紋迴到岸邊郵箱,祁樺和組員也假裝剛從別處迴來。


    睜不開眼的傾盆大雨裏,六人打開郵箱。


    又是空的。


    【4號孤島】


    餓了兩天一夜的何律、鐵血營三個組員、叢越、白路斜,一起走向郵箱,


    在距離郵箱還剩一米的時候,白路斜忽然快一步上前,而後轉身,看向五人,啟動[孟婆湯]。


    五人腳下一頓,記憶被文具樹抹去,大腦一片空白,神情瞬間茫然。


    越胖子甚至咕噥出聲:“我是誰……”


    記憶空白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要做什麽,對於眼前發生的事,也很難馬上去思考。


    這種狀態,等同於喪失了一切戰鬥力和防禦。


    而[孟婆湯],會將這一切持續三分鍾。


    三分鍾,足夠白路斜優哉遊哉地吃掉小麵包了。


    分享?


    白路斜的人生信條裏可沒這個詞。不,應該說他就沒什麽人生信條。


    聽何律的歪理邪說,搞什麽“聯手”,結果就是餓到現在。他沒跟這幾個家夥反目,已經很難得了。


    吹著口哨,白路斜走到郵箱麵前,打開郵箱門,可愛的小麵包就躺在裏麵。


    白路斜嘴角微揚,剛抬起手要伸進去,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口哨戛然而止。


    白路斜皺眉轉頭,對上何律一張嚴肅的臉。


    【3號孤島】


    速度最快的崔戰,背負著另外五人的信任,獨自跑到郵箱拿小麵包。


    [我的滑板鞋]簡直就是為這冰天雪地而生的,他咻咻咻地滑到岸邊郵箱,拿了麵包,又咻咻咻地滑迴來,前後沒超過十分鍾。


    但就在這十分鍾裏。


    狂風把木屋吹散了。


    崔戰滑迴來,遠遠就看見周雲徽、老虎、強哥、華子、郝斯文,五人坐在坍塌了的木板條堆裏,仰望風雪,懷疑人生。


    【2號孤島】


    草莓甜甜圈們打開郵箱。


    裏麵除了一個小麵包,竟然還有一杯果汁。


    與此同時,他們收到新提示——


    <小抄紙>:果汁隻允許一個人喝,如果分給其他人,所有喝果汁的人全部視為闖關失敗。


    【1號孤島】


    唐凜六人吃飽喝足,郵箱裏的小麵包,對於他們實在沒吸引力。


    但作為對關卡的尊重,他們還是派了骷髏新娘去看郵箱。


    也不能說是派,因為骷髏新娘自知白天沒出什麽力,所以自告奮勇跑這個腿。


    可是骷髏新娘剛起身,還沒跑出苔蘚地,六人手臂就同時響起“叮——”


    大家一起低頭查看。


    熱風忽然停了,苔蘚地陷入一片安靜。


    <小抄紙>:明天過後,1號孤島的高溫將達到生命存活的臨界點,不想死,就按[地圖]所示,去尋找渡海船吧,它會帶你去往臨近的安全島嶼,度過關卡剩餘的時間。友情提示:渡海船隻有一艘,隻能容納一人,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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