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宮早就沒有森嚴的守備了,門口側麵的牆壁上貼著今年招收新學員的通知通告,辦理各種入學手續的步驟和地點。邊上還釘了一個紅色意見箱。


    年輕風華正茂的大學生們進出校門,三三兩兩,說笑聲,打鬧聲不絕於耳。


    宮門正上方,一塊巨大的半圓弧牌麵上,清晰的刻著‘黑澤大學’字樣。


    加隆一身順來的黑色衣服,整潔幹淨,加上本身氣質華貴自若,被門衛當作是學校的學生,隻是抬頭掃了一眼便低頭繼續看他的小說。


    走進宮門,左側宮牆上多了一個玻璃櫃子,裏麵貼著學校名人錄。


    其中他的畫像赫然排在第一位。


    ‘加隆.特裏瓊斯:黑澤宮創建第一任校長兼任宮主。


    太陽曆3550――3592。


    偉大黑水真功密武創始人,科威坦首任大議院議員之一,國家名譽軍部總指揮官,科威坦首屆最佳貢獻獎獲獎者。3598年世界戰爭與和平勳章唯一獲得者。世界曆史名人排名十三位。’


    借著路燈的燈光,看著那張自己的畫像,加隆不由得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自己活生生的站在麵前,看著別人為自己寫下的各種功績生平。連具體的死亡時間都被定了出來。


    畫像上那個年輕人俊美威嚴,眼神中透著一股雄獅巨鷹般的氣勢,金發披肩,眼神如刀,給人一種絕對的梟雄之姿。向來這就是那個畫師對自己的印象吧。


    加隆心頭猜測。


    掠過自己這一欄,下麵是第二排曆史名人。


    魔凰.特裏瓊斯,成了旅行家。到處進行世界旅行,她最後在東西兩州左側的西極海遇到風暴,翻船失蹤。那時候圖騰之力已經消失十多年了。後人找到她和她同伴的屍體,葬於西極海上的一座無名小島,這座小島也被以她的名字命名為魔凰島。


    “想不到她居然跟著我姓了...”加隆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的。還有心情笑了笑。


    繼續往下看去。


    艾菲西斯和空琴去了西洲交流,兩人子孫滿堂,儼然已經成了整個科威坦的最上層家族。和特裏瓊斯家並列。兩人最近些年被檢查出有病患在身。艾菲西斯為了克服疾病,自行研究鑽研,居然成了世界有名的醫學專家,專門攻克淋巴結腫瘤方麵的課題。


    這一次前往西洲就是去做相關的醫學學術報告。


    還有當初的克林安大師。自己親點的三位宗師弟子,都在學校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


    加隆一路掃視下來,心頭不知不覺空曠起來。


    走過名人榜,他慢慢在學校內緩步前行,曾經的宮殿已經成了各個不同的教學樓和實驗樓。學校裏不時還呢個看到一些膚色不同的外國交換生,操著一口別扭的科威坦語很是艱難的和本地學生閑聊。


    在學校裏逛了一整圈。加隆沒有任何意外的遇到以前的故人,所有的人,所有的麵孔,他一個都不認識。


    走在曾經熟悉的黑澤宮內,仿佛進了別人家裏。


    他也找到了綠蔓球改造的黑澤重衛,但這些重衛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強悍,隻是在體質上氣息上比一般人強出很多。但已經沒有了最初超凡之力的層次。


    顯然綠蔓球的改造也受到了圖騰之力消失的影響,而徹底變成了普通程度。


    他自己曾經居住的主宮大殿,一半成了曆史名勝被封鎖,另一半因為光線黯淡朦朧,居然成了學生約會偷情的勝地。


    加隆接連撞上數對小情侶後,便再也沒心思遊覽故居。


    整個王都,如果他願意的話,依舊還會在極短時間內歸於他的掌握,但是那又有什麽意義?


    加隆走出學院時,迴頭望了望宮門上方的字樣。心頭異常複雜。


    他來到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個意外。


    王都,或許整個王都,他唯一懷著愧疚的,就是表姐海瑟薇。她苦苦等待了五十多年,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形象差異巨大的對方。


    或許她還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了自己的孫子...


    加隆有些自嘲的想著。


    圖騰之力消失,基本上所有的超凡之力都消失了。因為圖騰以及其衍生力量手段而長壽的圖騰師們,也自然沒有了悠長的壽命,一個個紛紛隕落。


    世界成了普通人的世界。


    曾經的銀燈師,成了學識淵博的學者,曾經的工坊師,成了科學攻堅的科學家。曾經的圖騰師,隻有最頂尖的,才成為有名的格鬥家。


    離開王都前,加隆去看望了埃寧老師的墓地。達蘇拉流派是整個科威坦都聞名的大學派,埃寧的墓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顯然時常都有弟子學生前來掃墓。


    一個個曾經熟悉的人永遠的離開了,這個曾經熟悉起來的世界,又再度漸漸陷入了陌生之中。


    加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王都。


    臨走時,他為海瑟薇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病症,以生之密武的力量凍結清除了她的病根,讓其還能多活上至少十多年。


    這是他唯一能夠為她做的一件事了。同樣的,還有當初的朋友,白蘭等人,加隆也一一做了最後的處理。


    他修習的密武釋放出去沒有延年益壽的功用,對於一般人而言甚至還有反麵的危害。但如果運用操作細微,也能精確殺死身體病症,達到百病清除的目的。


    *******************


    黑域國,彗星市


    市區郊外的一片白色墓地中。


    加隆坐在一塊黑色墓碑前,手裏拎著一瓶黑色酒瓶,不時往嘴裏灌上一兩口。


    瓶子裏裝的不是酒,隻是咖啡。


    夕陽西下,一塊塊黑色墓碑上反射出紅色的光痕。夾雜著白色小點的黑石碑上,清晰的刻著字樣:哥德、傑西卡合墓。


    刻畫很簡單,除開一行簡單的名字外,便再沒有其餘的什麽字樣。沒有介紹生平,沒有作為黑域之主的豐功偉績。甚至連生卒年限都沒有。


    僅僅隻是兩個名字。


    或許這就是哥德為自己的贖罪。


    加隆這些天來到黑域國,已經差不多弄清了哥德是怎麽死的。


    自從天國之戰後,哥德原本強壯的身體每況日下,最終因為患了心肌梗塞伴發腦溢血突發而死。


    無論是傑西卡的背叛和死,還是加隆最終的失蹤,都讓這個曾經強大的黑域之主徹底陷入自責和悲痛。


    不知道怎麽的。加隆坐在哥德墓前,就這麽異常平靜的迴憶著,心情卻是意外的寧和。


    他能夠理解哥德最後的心情,那個看似堅強的男人,實際上內心依舊脆弱得像個孩子。傑西卡的背叛給了他重重的一擊,那是在心口上的狠狠一刀。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樣的生活,或許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一種痛苦,倒不如死了算了。


    黑域附近是邪神王的本部所在,他也去看了,沒有一個邪神存在,一個個都在圖騰之力消散的當年就全死了。


    整個邪神本部成了一片廢墟瘡痍,邪神王不知所蹤。有人說他離開前往了神秘的南極。有人說他前往地底,但更多的人傳言,或許他已經死了,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沒有曾經的輝煌,隻有圖騰之力消亡後渾身的創傷。


    “怎麽感覺沒有圖騰的天空,還要純淨很多呢?”加隆仰頭喝了口咖啡,似乎是在和哥德說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哥德的事跡幾乎都被掩埋了,隻有很少的一些老人還在心頭記著這個曾經的黑域之主大公爵。以至於加隆這樣一個陌生人就這麽坐在哥德的墓碑前。也沒有人管。


    幾個傍晚祭拜的男女遠遠朝著這裏望了幾眼,看到嘴在墓碑前的加隆,或許以為是喝醉了的親人來祭拜,也就理解的很快離開了。


    加隆不以為意,經過了最初的悵然。現在的他心情已經徹底平靜了。


    “這些日子,我忽然有種感覺。”他低聲說著,“好像我已經成了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你走了,老師走了,艾菲他們也都老了,或許再過不久,也會徹底離開。”


    他頓了頓。


    “忽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所有熟悉的都在離我而去。”他仰著頭望著慢慢西下的夕陽,紅豔豔的輝光照得他臉上一片通紅。


    “人的一生,就像這太陽,升起而又落下,無論是誰,最終都逃不過自然的循環。我也不過是比你們晚走一些時間。”


    站起身,加隆將酒瓶就這麽放在墓碑前麵。


    “這次走了,或許以後真的不會再迴來了。”他頓了頓,“有空我會想你。”然後轉身朝著遠處離開了。


    沒有迴頭,僅僅像是老朋友一起喝茶閑聊後,各自歸家一樣的淡然。


    還有最後一站....


    加隆心頭泛起從未有過的孤寂,那種從科威坦便出現的孤獨越來越深了。就像一圈圈深色的藤蔓,緊緊的,一層層將他包緊,一開始隻是淡淡的,到了後來,越來越緊,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他不由得迴想起鬼門最終的那一刻。


    那個執著的男人是否也是和他此刻一樣,經曆了一次次親人朋友離自己而去的時光,那種滲入骨子裏的孤寂,那種沒有人能夠理解的執著,或許就是他單純追求理想的最根源的動力。


    世上的一切都會隨著時光而流逝,隻要那永恆不變的真理,那從始到終未曾改變的天國之門,一直矗立在那裏。


    加隆迫切的想要找到最後的那個人,那個最有可能和他一樣的同類。就算隻是一個小小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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