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蕭清晏的話,阿翎隻覺得胸口一暖,當下縮到了蕭清晏懷中:“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方才我與遠哥哥說了些話。”


    “哦。”蕭清晏淡淡的應了一聲,清俊的容顏上旋即含上笑容,擁了阿翎,“若是有什麽不便叫為夫知道的,娘子不說就是。”阿翎聽出他話中曖昧,順勢拍了他一把:“哪裏有什麽不能說的?我不過怕你吃心,這才不說的。怎成了你還要拿我玩笑?”白皙的指尖攪著他的衣襟帶,滿目的傷感,“我隻是想著,比起裴家姐兒,我好生


    幸運。我再不濟,總是嫁得如意郎君。你也不會領個狐媚子進來。”


    “這倒是。”蕭清晏抱著阿翎,下巴抵在她額頭上,滿是疼惜,“你又貪食,又愛撚酸,又粘人,還小氣。除了像我這樣好脾性、好相貌的人,誰還容忍得了你?”


    阿翎:“……”


    阿翎深深覺得,自己有謀殺親夫的衝動。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倒也是安然睡去了。至於那頭算是倉皇逃離的鄭琳琅,一顆心就跟在油鍋裏煎似的。


    午時時分,她招唿了來往的客人,然後累得不行,正說要去歇息一會子,便撞上了佟明遠正拉著阿翎的手腕不肯撒手。


    鄭琳琅雖說比鄭琳玉性子溫吞些,但也是程朱理學忠實擁躉,別說阿翎原本是她嫂子,就算不是,一個有夫之婦跟一個有婦之夫拉拉扯扯的……


    深深覺得大哥腦袋上都綠得發亮了的鄭琳琅還是決定不聲張此事,隻盼著先跟阿翎說說。誰知阿翎睡了,隻怕蕭清晏正一個屋呢,要是這一說出去,阿翎被綁著去沉塘……


    越想越心悸的鄭琳琅一路踉蹌的跑了,撞上了心疼媳婦兒沒吃午膳,硬是逼著二房小廚房開火的蕭清灃。蕭清灃見媳婦一張小臉都變了色,忙拉住她:“琳琅,你是怎了?”


    鄭琳琅心中有事,見了誰都像是碰上了鬼,一臉的驚慌失措,就這樣看著自己夫君,隻差大叫出來。還是強自鎮定,搖頭:“我沒事,不過是、不過是……”蕭清灃知道她絕不是“沒事”,隻是他們一家都是有風度的人,別人不說,也就不問,就算是自己媳婦也一樣。當下托著她的手肘,柔聲道:“我方才見你沒吃東西,也就命人再做了些,好歹進些,隻怕一會


    子還有事兒呢。”


    鄭琳琅無心進食,但見夫君這般體貼,還是點頭了,跟著蕭清灃悻悻下去。進了些吃食,又磨磨蹭蹭的睡了一會子,醒來還是愁眉深鎖的模樣。


    下午來吊唁的人倒是不比上午。待到午時之後,諸如佟明遠等人也就告辭了。鄭琳琅看著阿翎沒事人一樣的送佟明遠去,佟明遠麵色雖有些虛弱之色,但看著阿翎的目光,就如蕭清晏看阿翎一般。


    心裏狐疑再次被加深,鄭琳琅都快被憋瘋了。苦著一張臉就那樣看著阿翎,叫人懷疑是不是阿翎坑了她的吃食。


    那日忙了一整日,三個小的倒是迴了嘉國公府。


    待到蕭婧的喪事過去,天氣已經入冬了,一場初雪下來,倒是頗有幾分一番美感。


    蕭家整整忙了一個月,一時鬆愜下來。離著臘月也還早,蕭家三個媳婦倒是清閑起來了。


    且說鄭琳琅這些日子簡直快把自己憋瘋了,想要說又找不到時間,爛在心裏也憋得難受。


    阿翎一點都沒察覺,成日吃了睡睡了吃,再迴定國公府逗一逗自家小堂妹,日子倒也是愜意。


    這日不久,且說莫家那位新科狀元郎被封為正四品吏部侍郎,可是個肥差使,一時之間,倒也是紛紛巴結起這個出身寒門的新科狀元。


    這日沈婉兮帶著出生沒幾月的大胖小子到小姑子這裏來串門。沈婉兮可是正經的帝姬,嘉國公府上少不得要一起出來迎接,將沈婉兮迎到了院中。阿翎又牽著嫂子到了自家院落裏。


    “如今雲弟高中,倒也是光耀了莫家的門楣。”沈婉兮笑得格外愜意,“我母親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的。”


    阿翎頷首,臉上也沒有笑容,憂心忡忡道:“隻怕莫家又要揚眉吐氣了。”莫老頭和莫夫人,還有那兩個姑娘……艾瑪阿翎怎麽想怎麽頭大,隻怕莫雲再好的仕途,都得被這家極品給攪黃了。沈婉兮喝了一口茶,抱著懷中睡得著正香的大胖小子:“倒也沒有這些擔憂的,兩個姐兒嫁得遠遠的,隻怕迴來都難。莫家兩老沒錢使,算是將兩個女兒賣了,沒多久之後,兩人也沒了。雲弟可憐,賣了自


    個兒進了一個大戶人家。他本就機靈,被主人家賞識,後來成了書僮,沒想,比那家公子還學得好呢。也是東家仁厚,供著他考了省試、殿試。”


    “嫂子了解得好清楚。”又從其懷中撈了小侄兒,“白白胖胖的,真是好看。”沈婉兮抿著嘴笑:“這般喜歡,就自個兒生一個吧。”又歎道,“實則你我境遇差不離的。都是嫡長子之妻,要是生不下繼承人……”說到這裏,她臉色格外不妥,“你倒也趕緊了,好歹,清晏大了你十歲呢,


    若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


    想到等自己到了這個年齡,蕭清晏可就三十好幾了,三十好幾沒個孩子……阿翎心肝直顫,下定決心任憑蕭清晏說什麽都不能聽他的了。


    沈婉兮見其想通,也就含笑了,捏了捏兒子的臉:“你看他像我還是像你哥哥?”


    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孩,雖是閉著眼,但看得出眉宇間有幾分英氣,想來日後長大了,也是像夏侯軒一樣的英武男兒。阿翎抱著小侄兒:“看來我定國公府,是後繼有人了。”


    沈婉兮抿著嘴笑,卻聽到門外傳來略顯急切的腳步聲,半晌後響起一個丫鬟的聲音:“大奶奶,正堂怕是不好了,太太請大奶奶一起去呢。”


    什麽事兒嘉國公夫人處理不好,還要找自己?阿翎心中狐疑,還是囑咐身邊人好好招待沈婉兮,自己先行往正堂去了。


    隻是等到了正堂,氣氛卻是凝重得怪異,嘉國公府所有主子都在不說,連二房的蕭清湛也在。總覺得哪裏不妥的阿翎多留意了一眼蕭清湛,還是沒說什麽坐在了蕭清晏身邊。


    蕭清晏見她來了,也是展眉一笑,旋即握了她的手。蕭清湛立在遠處,見兩人這樣,還是出言道:“大哥……”


    “我夫妻之間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蕭清晏溫和笑道,“何況,弟弟一個大老爺們,如此捕風捉影,未免娘氣了些。”


    蕭清湛臉色一僵,看著阿翎的目光多了幾分玩笑:“嫂子自己做了什麽事兒,還是別叫做弟弟的說出來。那些日子妹子沒了,想來伯父伯娘也無暇管家事。如今卻是……”


    “那請小叔子說清了。”就知道這貨絕不是個好東西的阿翎冷了目光,森森的看著他,“我是做了什麽事,叫小叔都上門興師問罪了?”


    蕭清湛負手而立,笑道:“我自然是有真憑實據的。”頓了頓,目光好比利劍般直直看著阿翎,“大嫂那日,與淑寧帝姬之子在廊下拉拉扯扯的事,難道是我胡說不成?”


    嘉國公夫婦一瞬間變了臉色,連鄭琳琅也沒了血色,隻好緊緊捏著衣角免得撐不住。蕭家兩個哥兒麵麵相覷後,皆是沉了臉色:“切莫胡言!”“我絕非胡言!”蕭清湛原本就是要來讓阿翎身敗名裂的,他早就看出來,蕭清晏一顆心緊緊係在阿翎身上,隻要哄得阿翎被沉了塘,蕭清晏幾乎也毀了,到最後,再將嘉國公府的嫡係繼承人一個個擊破,


    到時候爵位就是二房的了……“那日我不便出麵,卻見三嫂也見了此事。”


    鄭琳琅渾身一顫,隻覺得在場諸人目光全都匯聚到了自己身上,當下臉色蒼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蕭清灃忙握了媳婦兒的手:“琳琅,這話可是真的?”


    “我……”鄭琳琅對上阿翎的目光,也不知道怎麽說,當下保持了沉默。


    隻是這個時候,沉默還不如說話呢。眼見蕭清湛眼中出現了一股子愜意,阿翎當下也是火了,壓著火氣說:“小叔可想清楚了,你一無證據二無證人,現在紅口白牙含血噴人,未免太過了。”


    “大嫂這話可說差了,我便是證人。”蕭清湛笑著,又一指鄭琳琅,“三嫂也是。”


    鄭琳琅瞅了他一眼,隻想將他一口咬死。就算心中對於阿翎疑似“出軌”的是表示不滿,但也沒想要讓她身敗名裂。萬一別人是表親之間許久沒見……


    好吧,這話鄭琳琅自己都不信。


    蕭清湛看著鄭琳琅這副神色,當下也隻是笑著,看著蕭清晏:“大哥,如今頭上可都綠雲壓頂了,難道還不肯做些什麽事兒?”


    “那你認為,為兄要做什麽事兒?”蕭清晏神色如常,“為了莫須有的事,我難道要將夫人沉塘不成?”


    “如何是莫須有的事?”蕭清湛想不到他會這樣說,當下變了嗓音,“難道我這雙眼睛……”蕭清晏騰地起身,來迴踱步道:“清湛你先到我嘉國公府指責別人不是,若說是同族之間。常言道長兄如父,既然有這話,更可有一句子不言父過,如此算來,你嫂子是你什麽也無需我說,你是何緣由指責


    你嫂子?更何況,即便沒有這句話,也是長幼有序,你哪裏來的資格?”還不待蕭清湛說話,蕭清晏猛的轉身,指著他道:“便撇開這點不談,再如何同宗同源,既然分家,便是兩家。試問你是何麵目到我家中來管我家之事?此乃其二!其三,內子乃是皇上親封的王姬,位比郡


    王。清湛你並無官爵在身,一介草民,可知僭越是要斬首的!”蕭清晏倒也是溫溫和和的說著,隻是身上那股子說不出的氣勢,將蕭清湛壓得死死的。蕭清湛臉色一紅一白,看著自家大哥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頭一次覺得這個生性溫潤的兄長,此時立在麵前好比一尊


    神祗。阿翎看著自家帥夫君,心中陡然一暖,隻是含笑。嘉國公夫婦麵麵相覷,知道自家兒子是在轉移視線,隻是阿翎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自然知道絕不是什麽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了。


    蕭清晏見其蔫了,也是淡然微笑著,如同隱世的高人:“況且,你既然離得遠,怎能看清是誰?果真是佟家大爺?你若是沒有看清,做什麽拿著莫須有的事離間我夫妻二人!”


    蕭清湛原本胸有成竹,被這話給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是懷疑起自己了。


    蕭清晏一點不理他,轉頭,看著鄭琳琅:“三弟妹,既然清湛說不出,那麽敢問三弟妹,真的看清了是誰?那日裏,我可曾記得,是內子累狠了不願用飯,我在屋中尋她不見,這才出去了。”鄭琳琅也是心似活泛的人一聽這話,也就明白了。俗話說家醜不外揚,更不說這位一看就來者不善的小叔子了。當下正色道:“我……我那日的確有見到一人在與大嫂拉扯,現聽了大哥所說,想必是大哥那


    日強令著大嫂去進食呢。”又格外鄙夷的看了蕭清湛一眼:“沒成想,小叔一個大男人,竟然也幹起了這捕風捉影的勾當。”


    蕭清湛最大的錯誤,就是低估了嘉國公府這群人的智商和應變能力。此時自己反倒落了個裏外不是人。看著阿翎,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清晏原本含笑,又拘了自家小嬌妻一把:“溫惠帝姬怕還在等你,切莫誤了時間。”阿翎“哎”了一聲,看一眼蕭清湛,陰惻惻道:“要是溫惠姐姐被某些不開眼的衝撞了,這可要糟呢。”“你……”蕭清湛到底還年輕,被這話一激,也就火了,正要反駁,嘉國公已然起身,低聲罵道:“清湛還是先迴去吧,以後若是無事,便不必到我嘉國公府來了。好歹,分了家,總要多些顧忌。若是有難處


    了,說出來也無妨,如此尋釁,隻怕伯父也是容不得你了。”


    得了這話,蕭清湛再不見好就收可要出事兒,又想到這迴思慮不周,可忘記了阿翎背後站著定國公府就算了,還有個皇帝。隻能乖乖向被冤枉的阿翎道了歉,悻悻去了。


    且說那頭送走了沈婉兮,鄭琳琅也是尋了個僻靜處與阿翎單獨說話了。


    “嫂子……”知道今日的事要不是蕭清晏臨危不亂,隻怕阿翎真的要被拉去沉塘不可。“我曉得,你那日見到了,我也不怪你。”阿翎歎了一聲,“也是我從不說的緣故,我原本想著,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說了也沒什麽意義。”又命鄭琳琅坐在自己身邊,“你原本不知道,我那表哥,對我怕是有那心思,隻是我與清晏成親,他自然求而不得。我那日原是有事與他說,誰成想……大抵是我說錯了話,他竟是情難自己。”歎了一聲,“不過就是如此,你大哥也是知道的。他肯不與我計較,倒也是我的


    福氣。”鄭琳琅一壁應著,一壁雖是看不慣此事,但也是卸下了心中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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