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


    秦堪仔細打量錢寧片刻,嘴角勾起輕笑,隨即點頭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本侯記住你了。”


    說錢寧一表人才倒不是誇他,眼前這位錢百戶年約二十許,生得劍眉星目,麵白臉正,一雙眼睛直視別人時竟有幾分大義凜然的味道。


    秦堪嘿嘿笑了兩聲,眼中卻閃過一絲嫉色,這家夥生得比自己還英俊,實在是對秦侯爺在帥哥界地位的挑釁,說不清來由的,秦堪有種弄死他的想法,以保持自己帥哥界排名第一的江湖地位……


    錢寧頗識進退,秦堪隻一句“記住你了”,卻令錢戶大喜若狂,當即跪在秦堪麵前狠狠磕了三個頭,感激道:“錢寧願為侯爺驅使,侯爺以後若有不便為之事,錢寧誓為侯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句話說得有水平,連秦堪都楞了半晌。


    按說錢寧成功阻止了那個該死校尉通風報信的舉動,將劉瑾的最後一絲生機扼殺在搖籃裏,對秦堪而言這可是一件大功,本應該賞金升官,但秦堪見錢寧出手殺自家衛裏弟兄太過狠辣,難免有殺人滅口獨攬功勞之嫌,於是保留了態度,隻說了一句輕飄飄的“記住你了”,話裏未必沒有對錢寧毒辣手段不滿的意思。


    然而錢寧欣喜不已說出這句話,裏麵的意思也很豐富,以後願為侯爺做那不便為之事,這“不便為之事”自然是心腹親信才能幹的事,目前錦衣衛裏人人都清楚,侯爺身邊真正的心腹親信全是當初從南京跟隨他到京師,一同在崇明島並肩殺過倭寇的南京老弟兄,比如丁順,李二,常鳳等人。


    上有所好,下必趨之。如今整個大明錦衣衛係統裏,因秦堪的態度原因,衛中多以南京人或者江南人為傲,這兩年來南北鎮撫司裏一些重要的職能部門也大半換上了秦堪曾經的南京老班底,客觀的說,北方人在錦衣衛係統裏委實出頭不易。


    錢寧說出這句話,大抵也是這個緣故,他希望秦侯爺能引其為心腹,有侯爺的威名在背後撐著,這世上哪有真正難辦的事?然而給侯爺辦事辦好了,還怕不能像丁鎮撫,李千戶他們那樣風光麽?


    秦堪稍稍一琢磨便知錢寧的想法,當下打了個哈哈,溫言勉勵了他幾句後,打發錢寧迴去,既無賞金也沒升官。


    看著錢寧千恩萬謝離開的背影,秦堪擰著眉喃喃沉吟:“這幾曰清洗朝堂閹黨,忘了馬永成這家夥,差點釀成大禍,這馬永成……”


    思慮半晌,秦堪頹然歎了口氣,若說清洗劉瑾黨羽,第一批要抓的便是宮中除張永外的另外六虎,這六人早在劉瑾執掌司禮監便投靠過去,不過好在這些年隻對劉瑾阿諛奉承,自己貪點錢財,並沒做過太多壞事,可是這迴劉瑾倒台,朱厚照本已極為傷心,若將他身邊的東宮老人全當成劉瑾黨羽拿下,不論有多少證據,恐怕朱厚照都會對秦堪生出嫌隙。


    猶豫許久,秦堪終於決定暫時放過馬永成。


    沒辦法,秦堪不是劉瑾,他有權,但不會肆無忌憚,他對皇權和輿論始終保持著敬畏心,或許不夠霸氣,但無疑會活得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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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獄加強了對劉瑾的看管,這次由錦衣衛,東廠,西廠三方人馬互相監督,秦侯爺已下了嚴令,任何人不得與劉瑾接觸,更不準交談,違者杖殺。


    劉瑾入獄第三天清晨。


    看著破敗木窗外投射進來的一縷陽光,劉瑾隻覺得手腳冰涼,期待中的皇帝赦令還沒到來,再過三個時辰,他將被押赴菜市口,當著京師臣民的麵被劊子手千刀萬剮。


    “赦令,赦令啊……”劉瑾癡癡盯著窗外,老淚潸然而下:“陛下,老奴錯了,饒了老奴吧……老奴不想再掌司禮監,隻想迴陝西老家度過晚年,陛下,賜老奴一個好下場吧……”


    窗外的清晨,樹枝上百鳥爭鳴,一派生機。


    窗內的髒亂牢獄內,一具蒼老的身軀半趴在地上微微顫抖,在無比的恐懼中靜靜地任由生命一點一點走到盡頭。


    終於,殿外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默默祈禱的劉瑾。


    劉瑾從鋪滿潮濕稻草的冰涼地上跳了起來,赤紅著雙眼唿吸急促地盯著殿門方向。


    ……陛下的赦令聖旨來了嗎?陛下終於還是舍不得老奴了嗎?


    或者是……押他赴刑場的廠衛?


    劉瑾仿佛在進行著生命中最煎熬的賭博,在恐懼中靜靜等待老天對他的宣判。


    雜亂的腳步聲走到牢門前站定,昏暗的牢門外,一道冷漠無情的粗獷聲音大聲道:“劉瑾,時辰已到,刑場吃完斷頭飯準備上路吧!”


    劉瑾兩眼圓睜,身子不由自主地一軟,整個人橫趴在牢門口,仿若瘋子般張大了嘴,嘴裏流出渾濁的口水,喉嚨眼裏發出毫無意義的“嗬,嗬……”聲。


    外麵等待押人的錦衣衛揮了揮手,厲聲道:“給他戴上重枷,帶人犯劉瑾赴菜市口!”


    一名校尉掏出牢門鑰匙,正打算把牢門打開,趴在地上的劉瑾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整個人蹦了起來,兩隻枯槁的手穿過牢門柵欄,死死抓住大鎖,不讓校尉開門。


    “求……求求你們,再等一會兒,就等一小會兒……”劉瑾帶著哭腔淒然求懇。


    門外的錦衣衛百戶怒喝:“大膽!劉瑾,你以為你還是司禮監掌印麽?給我把手鬆開!”


    劉瑾瘋狂搖頭,眼淚鼻涕糊滿了一臉,抓著大鎖的雙手卻愈發用力,仿佛這把鎖已是他唯一的生機,鬆開,生機便流逝了。


    百戶大怒,抄起繡春刀的刀柄,狠狠砸著劉瑾的雙手,劉瑾一邊哭一邊咬著牙,鼻孔裏發出痛苦的悶哼,卻仍死握著不肯鬆手,很快他的雙手便被砸得皮開肉綻,鮮血順著手腕緩緩流下。


    “陛下赦令馬上就到了,真的,你們要相信我,陛下舍不得殺我,求求你們再等一等,你們可憐可憐我這個老人吧……”劉瑾嚎啕大哭,接著忽然想什麽似的,精神振奮道:“我還有銀子!我有銀子!我把銀子都給你們,一百萬兩買一個時辰如何?隻求你們再等等,我不想死,陛下不能讓我死,陛下離不開我的,我死了陛下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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