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他是人才秦堪並不反對,因為事實如此,但朱厚照說摻了胡椒粉的大炮仗可堪大用,卻令秦堪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以朱厚照愛玩鬧而且百無禁忌的混帳性子,再加上這麽一件坑人大殺器,兩者湊合在一起絕非一加一等於二這麽簡單……秦堪發現自己又做錯了一件事,這個錯誤可大可小,端看這位掌握了大殺器製造方法的太子殿下將它用在何處了。


    如果把劉瑾之類的太監關在房子裏試驗威力,秦堪舉雙手讚成,或許還會幫忙改良配方,火藥裏麵摻點砒霜什麽的……如果太子殿下玩得開心,一時興起,把毒氣彈扔進弘治帝或三位內閣大學士的房子裏,後果……秦堪背後沒來由地冒了一層冷汗。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剛才說這東西‘可堪大用’是什麽意思?你打算怎麽用?”秦堪嚴肅地盯著他道。


    朱厚照嘻嘻笑道:“我打算把它扔進文華殿,三位大學士幾乎每天在那裏批閱奏章,同時悶倒三個,看誰去春坊給我上課……”


    秦堪臉頰直抽抽。


    不幸言中……真想狠狠抽這倒黴孩子一頓啊……“殿下,殿下!你一定牢牢記住,這毒氣彈很兇猛,雖說不足以致命,但也能要人半條命,三位大學士乃國之重器,且年已老邁,受不得這般刺激,殿下喜歡玩沒問題,但別玩出禍事,千萬切記。”


    朱厚照怔忪半晌,神情有些失望:“不悶倒幾個大學士,這東西玩起來有什麽意思?”


    秦堪冷汗潸潸道:“殿下誌向高遠,可敬可佩,但是小玩怡情,大玩傷身啊……”


    扭頭見劉瑾麵無表情地杵在一旁,秦堪很熱心地把劉瑾拉過來,誠懇建議道:“劉公公相貌堂堂,器宇軒昂,殿下不如先拿他試試……”


    於是朱厚照和秦堪同時用期待的目光盯著劉瑾。


    劉瑾渾身一震,背後頓時冒了一層白毛汗,像隻被踩著尾巴的貓似的猛地彈出老遠,驚恐地尖聲道:“秦堪,你想害死我嗎?”


    朱厚照歎了口氣,道:“好吧,這東西我保證不對大學士們用,其實我也挺擔心鬧出禍事……”


    秦堪不放心地叮囑道:“也不能對你父皇和母後用啊……”


    “知道啦。”


    “……強烈建議對你兩個舅舅用。”


    “我會考慮的。”


    吩咐秦府外的隨侍武士抬走幾箱銀子,朱厚照便興衝衝地告辭,秦堪注視著他的背影,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


    被他掌握了大殺器,真的很擔心這孩子會幹出何等天怒人怨的事啊。


    跨出門口,朱厚照正要登車輦,卻正好碰到外出遛彎迴來的杜宏。


    杜宏已官複原職,但畢竟人老多疾,大牢裏關了兩個月身上犯了不少毛病,在秦堪和杜嫣的勸說下好歹同意在秦府休養幾日再上路迴紹興。


    見到門口旌旗招展,武士如林,金瓜鐙杖,金爐香盒的圍侍中央,一駕數丈方圓的碩大車輦赫然靜立,杜宏不由大吃一驚,雖未親見,但也知是東宮儀仗鹵簿,吃驚之時,一名穿著黑色便衫的富貴公子笑嘻嘻地從秦府出來,杜宏急忙遠遠地撩袍跪拜。


    “臣,紹興知府杜宏,拜見太子殿下。”


    隔著數丈之遠,朱厚照卻聽得清楚,不由眼睛一亮:“知府?似乎算是……小玩吧?”


    劉瑾察言觀色,急忙將杜宏請過來。


    杜宏欲再次跪拜,朱厚照連忙扶起他,一副秦堪坑人的嘴臉學得八成像。


    “杜知府,……喜歡聞火藥味兒嗎?”


    杜宏還沒答話,卻見秦堪著了火似的衝出來,失聲道:“殿下不可!這位是臣的嶽父!”


    ……………………朱厚照失望地迴宮,車駕遠去,杜宏捋著胡須瞧了秦堪一眼,歎道:“後生可畏,沒想到你和東宮殿下竟如此相得,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啊……秦堪,天下皆知太子頑劣荒唐,日後你若被東宮重用,當胸懷天下,心存百姓黎民,時刻提醒太子勤政愛民,勿使放縱荒淫,違喪君德。”


    秦堪嘴角一咧,笑道:“這都是以後的事了,不過嶽父你一定要記得,今天小婿又救了你一命。”


    杜宏一楞:“為何說‘又’?”


    “反正我今天救了你一命,你要時刻記在心裏,不可忘記。”


    ***************************************************************朱厚照得了新奇玩具,自然不肯放過試驗的樂趣。


    答應了秦堪不找大學士麻煩令朱厚照頗感遺憾,於是隻好退而求次,不得不說秦堪造這個東西委實坑人之極,朱厚照親身試過以後,很清楚它的威力,正因為清楚,所以朱厚照迫切需要找人試驗一下。


    朱厚照還是個孩子,喜歡玩炮仗的孩子而已。


    車輦入城,穿過繁華的街市,快到六部衙門街時,朱厚照忽然兩眼一亮,他看到了位於工部衙門後街的太醫院。


    摻點胡椒粉就讓人欲仙欲死的大炮仗,若讓太醫們開點更刺激的藥摻在裏麵,不知有何效果?


    不得不誇一下朱厚照,實在是個懂得舉一反三的好孩子……太醫院很靜,門口鬆散站著十餘名軍士,見太子殿下駕到,急忙跪地迎接。


    朱厚照理都不理,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


    直入前院前堂,東邊的廂房裏傳來低語聲,朱厚照剛待掀簾而入,卻聽得經常給父皇瞧病的太醫劉文泰憂心的歎息聲。


    “陛下這病越來越重了,我等食君之祿,卻不能為君分憂,委實慚愧無地。”


    另一道蒼老的聲音也歎了口氣,朱厚照聽得出,這位也是給父皇瞧病的太醫,名叫高廷和。


    高廷和道:“前日陛下又咳了血,老夫仔細瞧過,血色呈黑,凝固不散,分明已病入膏肓,老夫醫道不精,迴天無術。”


    劉文泰歎道:“陛下還嚴令宮人和太醫不準說出去,尤其不準讓太子知道,將來陛下若……若有何不可言之變,恐怕內廷外廷都要怪罪到咱們太醫院頭上,這可如何是好?”


    高廷和慘然一笑:“還能如何?我等殉陵便是,陛下的病……眼看就這一兩個月了,劉兄,你我早早安排後事吧。”


    哐!


    門外一聲巨響,兩位太醫大驚,慌忙跑出來查看究竟,卻聽得太醫院一名學徒莫名其妙道:“太子殿下為何一臉鐵青地跑了?”


    劉文泰和高廷和聞言麵如土色,雙膝一軟,抖抖顫顫地跪了下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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