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馬廄位於廚房後側,府中雜役打著火把,秦堪在府裏下人們的圍侍下來到馬廄。


    負責喂馬趕馬的馬夫癱坐在地上,垂著頭嗚咽哭泣,劇烈顫抖的身軀訴說著他內心的恐懼。


    秦堪蹲下身,注視著馬廄裏一地的鮮血,和那匹倒在稻草堆裏一動不動,漸漸僵硬的棗紅馬。


    馬很普通,京師西市裏由杜嫣親手挑選買下的,她喜歡棗紅的顏色,至於馬種,速度,耐力什麽的,她一概不管,女人買東西就是這樣盲目,從不看性能,隻看外表,秦堪寵愛她,喜歡什麽全由她買下。


    馬已死去多時,它的致命傷口在脖子上的一刀,刀口既窄且準,下刀的人顯然是對馬很了解的行家,一出手便紮破了馬脖子內的血管,棗紅馬連嘶叫都來不及便被放倒,還是馬夫半夜起來給馬廄食槽添草料時才發現的。


    馬的屍身已漸漸冰冷,秦堪的身軀仿佛也冰冷了,眼中閃爍著鷹一般陰沉銳利的光芒。


    “來得好,好!”秦堪注視馬屍,冷冷地喃喃自語。


    早知這幫人軟的不成會來硬的,隻是秦堪沒想到他們的反應如此快,如此激烈。


    殺秦府的馬,已是**裸的恐嚇示威了。


    秦堪陰沉著臉,蹲在馬廄旁一言不發。


    杜嫣俏目仿佛噴出火了,心疼地瞧著她喜愛的棗紅馬倒在血泊中,眼中含著熱淚仰天嘶聲怒道:“是誰幹下的這斷子絕孫的事?有種你出來跟我打一場,殺一匹畜生算什麽本事!”


    管家站在一旁黯然歎氣:“老爺,主母,現在是半夜,京師城門關了,等到卯時開城門,老朽便進城去順天府報官……”


    秦堪搖搖頭:“不必報官,這事我來辦。”


    秦堪深知這事背後暗藏著怎樣的殺機,報官未免有些可笑了。


    ***************************************************************第二天卯時,秦堪領著幾名錦衣校尉入了城,內城千戶所裏召來了丁順等一批老弟兄,眾人一行直奔壽寧侯府。


    半路上秦堪拉過一名弟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然後校尉急忙朝東宮方向跑去。


    侯府的下人狗眼看人,自然不許秦堪入內,連通報都懶得通報。


    秦堪朝丁順一使眼色,丁順暴起一腳將侯府側門踹開,眾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侯府頓時大亂,潮水般湧出無數家丁和護院,如臨大敵般堵在前院,冷冷地盯著秦堪等人。


    “錦衣衛千戶秦堪奉旨保護壽寧侯,請侯爺出來。”秦堪冷冷道。


    沒過多久,衣裳略顯淩亂的壽寧侯張鶴齡來到前院,此時清晨,壽寧侯顯然沒睡醒,睜著惺忪的雙眼有氣無力地打量著秦堪。


    “是你?你來做什麽?”壽寧侯語氣不善。


    雖然沒睡醒,但壽寧侯並沒失憶,他很快認出眼前這人正是與他有過衝突的那個小千戶,小千戶府裏有兩個極為標致的小婢女。


    拱拱手,秦堪溫和笑道:“奉陛下旨意,下官特來保護侯爺安全……”


    壽寧侯呆住了:“陛下要你保護我?什麽意思?”


    秦堪笑著歎氣:“既然陛下動用錦衣衛來保護侯爺,想必侯爺目前的處境危險得緊……”


    “笑話!我有什麽危險的!”


    “這個下官管不著,下官隻遵陛下旨意。”


    壽寧侯眼睛眯了起來:“聽說你奉旨查辦鹽引一案,可是想拿本侯開刀?我可告訴你,陛下和皇後都親口赦免了我,你可別打錯了算盤。”


    秦堪笑得很斯文,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真的隻是奉命保護侯爺,除非侯爺強烈邀請,否則下官必然不敢拿侯爺開刀……”


    壽寧侯滿臉不信,盯著秦堪嘿嘿冷笑:“沒頭沒腦的,本侯哪來的危險?莫非是你矯詔故意訛我?來人,備馬車,本侯要進宮!”


    秦堪側身一讓,笑道:“侯爺請便。”


    ***************************************************************承天門前,秦堪和丁順靜立不動,注視著壽寧侯入宮的背影,秦堪笑得有些陰森。


    “大人,陛下……真給了您這道詔命嗎?”丁順有些忐忑道。


    “應該……有吧?”秦堪苦笑。


    “何謂‘應該有’?”秦千戶不確定的語氣讓丁順很沒安全感。


    “如果東宮太子跑得快的話,陛下這道詔命能請下來。”


    “可……咱們為何要來保護壽寧侯這種爛人?”丁順撓頭:“聽說昨夜大人家的馬被人殺了,是他幹的?”


    “應該不是,壽寧侯在鹽引案裏已然浮出水麵,京師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他不敢幹出這麽無法無天的事。”


    丁順恍然大悟:“大人是想在壽寧侯身邊守株待兔,然後順藤摸瓜,將那些奸商一網打盡……”


    “錯了,既然壽寧侯已浮出水麵,那些奸商和奸商背後的勢力肯定不會再跟他有任何接觸,咱們在他身邊連個兔崽子都守不著,哪來的兔子可待?”


    丁順呆了片刻,接著繼續恍然大悟:“大人曾與壽寧侯有舊惡,所以想在他身邊抓著他的把柄,把他給辦了……”


    “又錯了,我奉陛下詔命查鹽引一案已經焦頭爛額,哪有心情收拾這個爛人?”


    丁順百折不撓地恍然大悟:“大人必然還是為了鹽引案……”


    “再次錯了,鹽引案震動京師,壽寧侯已被陛下赦免其罪,他與此案基本沒什麽關係,可以說毫無價值……”


    撲通!


    丁順快崩潰了,瘋了似的揪著自己的頭發跪下。


    “丁百戶為何如此多禮?”


    “大人,屬下真是看不透您呀!求求您告訴我,您到底打著什麽主意?屬下給您跪一個……”


    秦堪歎了口氣,遙遙注視著遠處的朱漆宮門,悵然道:“昨夜我家的馬被殺了……”


    “然後呢?”


    “然後我心裏不大暢快……”


    “所以?”


    “所以我今日來保護壽寧侯府……”


    丁順瘋了:“二者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秦堪笑得很陰森:“……我打算在壽寧侯身邊找個機會,合理合法的打斷他的狗腿,我不暢快的時候,很不喜歡看到別人活得太暢快。”


    丁順:“…………”


    “……順便把鹽引案子辦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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