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暮靄驅散夕陽的金輝,夜幕降臨。


    易寒的衣衫被狼抓破了,換上了一身白色的長袍。


    秦玉拂不願一個人待在陌生的營帳中,她也見到德親王那淩厲的眼神,隻覺得有些不安,堅持同易寒坐在一起,哪怕隻是坐在身旁看著。


    易寒抱著秦玉拂來到營帳外,見帳外已經點起了炙熱的篝火,嫋嫋煙火升騰,一群人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德親王見易寒懷中抱著的女人,白日裏沒有太過注意,聽羅引說她懷中的女子,原本是來儀的太子妃,初雲國的國的公主,不知何原因,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羅引向溫良玉打聽過,聽說此女子是冒充的初雲國公主,是扶風國齊王的王妃,與易寒是師徒關係。


    怎麽看兩人都不像師徒關係,更像是一對戀人。


    案幾上已經擺好了各色的美食,與美酒。


    易寒將秦玉拂放在獸毛氈上,溫良玉與琳琅坐在兩人身側。


    方才看向德親王,羅家祖上是開國的忠臣,羅家是來儀唯一被冊封的異姓王,大渝是羅家的封地。


    如果來儀與扶風開戰,第一個帶兵出戰的就是羅家,是捍衛來儀的肱骨之臣。


    “謝謝德親王設宴款待,我等多有討擾!”易寒道。


    德親王笑道:“是世子害得使者受傷,算是賠罪!”


    “親王嚴重了。”


    羅引看著兩人說著場麵話,舉起酒杯,“使者,這一杯是羅引向使者陪罪的!”


    易寒取了杯盞盛滿酒液,用袍袖遮住酒樽一飲而盡,將空空的酒樽揚在半空,“易某不勝酒力,喝多了怕是會醉的。”


    易寒在一旁,知道今夜易寒逃不過被灌酒,易寒的袍袖內藏有空的水囊,酒液都倒進水囊中,畢竟還是有限的。


    見羅引一飲而盡,德親王笑道:“使者說笑了,即是宴會總要喝得盡興。”


    易寒隻是會意一笑,又倒了一杯酒揚在半空,“易寒敬王爺一杯,祝願扶風與來儀永世修好,再無戰事。”


    袍袖遮住酒杯一引而進,德親王同樣舉起酒樽一飲而盡。也知道易寒是在表明他扶風使者的身份,他若是出了事,兩國便會引起戰事。


    兩個人看上去喝的盡興趣,秦玉拂在一旁卻是很焦灼,那水囊總是有限的,看向溫良玉。


    溫良玉見德親王明顯是在灌酒,“王爺,使者不勝酒力,不如再下陪著您喝。”


    “你們扶風人不太爽快, 喝個酒都推三阻四的。”坐在羅湛身旁的將軍大喊道。


    易寒知道溫良玉是好意,他的袖中不止一個水囊,隻要小心,在夜色下是不會被發現的。


    “良玉,酒逢知己,總要喝的盡興。”


    德親王見易寒不怕喝酒,如果是中了涅槃蠱的人,是很怕飲酒,那怕一口酒都可以讓蠱蟲躁動不安。


    可是那沙啞的聲音,還有那左側的麵具下隱隱可見的紅色印記,他是不會看錯的。


    雙掌相擊,“將美食抬上來!”


    易寒見是烤羊,易寒向來是吃素的,師父說吃素可以讓他的身體清淨,縮短毒發的痛苦,讓肌肉迅速愈合的。


    秦玉拂知道易寒一向吃素,很是擔心的看了他一眼,易寒淡淡一笑,他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偶爾吃上一次肉還是沒有事的。


    德親王命人將烤羊切成一片一片的,還熱著,放在案幾上,傳來醉人的香氣,與平日裏的羊肉是不同的。


    溫良玉道:“烤羊竟然沒有羊膻味!”


    羅家的祖上是戎狄人,複姓多羅氏,被漢化後改羅姓,輔佐鳳家建國,可以說還保留著戎狄人的一些風俗。


    “這可是祖上秘製的方法烤製的,使者可是要多吃一些!”


    那香氣卻是誘人,折騰一日也有些餓了,眾人紛紛拿起餐刀分食,易寒見德親王看著他,也便取了刀叉,取了一塊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竟是嚐出一絲淡淡的酒味,意識到不妙,隻是片刻察覺左側的臉頰有些發燙。


    雙頰即刻紅了起來,感覺體內的蠱蟲隱隱的躁動,這肉是有問題的。


    溫良玉卻道:“良玉似乎知道這羊的烹製方法,一定是將養灌醉,襯著它醉酒的時候,剝皮剔骨,酒液化解了羊肉的膻味,烤的時候酒液蒸發,嗅不到酒的味道,酒液卻完全藏在肉裏,隻有咀嚼才可以感覺得到。”


    “正是!用最烈的酒將羊灌醉。”


    秦玉拂發現易寒的臉色很紅,“易大哥,你喝醉了!”


    易寒用內力壓製體內蠱毒的躁動,需要迴營帳,運功調息,暫時還能夠壓製得住。


    “是有些醉了!”


    德親王見易寒嚐過醉烤羊之後,臉色似火,隻能說他的判斷是對的,剛剛那些酒,易寒並沒有喝。


    “還沒欣賞歌舞,真是可惜,既然使者身子不適,本王也不強求!”


    “易某先迴營帳了。”易寒告辭。


    秦玉拂陪著易寒離開,留下德親王父子與琳琅和溫良玉欣賞歌舞。


    剛剛迴到營帳,易寒忙不迭坐在獸毛氈上,運氣調息,希望可以安撫蠱蟲,讓它繼續沉睡。


    秦玉拂意識到他可能是蠱毒發作,默默的守在一旁,心裏充滿擔憂。


    營帳的門突然被推來,德親王獨自一人走了進來,將羅引留下款待溫良玉。


    秦玉拂見德親王突然闖入,護在易寒的前麵,她明知道自己不會武功。


    “德親王,你是故意害易他的。”


    德親王知道易寒是能夠聽到他的話,“使者應該中的是涅槃蠱!”


    易寒猛然睜開眼眸,沒想到來儀的皇室竟然有人知道涅槃蠱,“德親王是如何知道的?”


    “本王就是親眼見證那蠱毒誕生的人!”


    難道他就是下蠱毒的人,德親王用了見證二字,並不一定是下蠱的人,否則不會不認得自己。


    易寒沒有即可翻臉,“王爺是製造蠱毒的人?那王爺可知解毒的辦法?”


    “當然知道,隻要取施蠱之人的心頭血就可以解此蠱。不過本王並不是煉製這種蠱蟲的人。”


    這種方法易寒當然知道,隻是他不知道施蠱之人是何人,“那王爺可知煉蠱的是何人?”


    “是本王的哥哥,不過人已經失蹤二十年了。”


    易寒眸中有些失落,終於找到人,卻已經始終二十年,“難道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德親王見易寒失落,“你是什麽時候見到他的,這種蠱毒隻有他能夠解?”


    “十二年前,前往扶風與戎狄的路上。”


    德親王可以判定他的哥哥有可能去了戎狄,被易寒的話震驚道,“十二年前,你是怎麽活下來的?要知道每隔百日,蠱蟲便會蘇醒一次,便會食人血肉,血肉爆裂再愈合,如同涅磐重生。”


    秦玉拂同樣震驚,易寒這麽多年是如何一次次的熬過那些痛苦。


    易寒卻是沒有喪失理智,“這種痛苦,每年都要經曆幾次。既然德親王知道那蠱毒的痛苦,故意試探究竟是為何?如果易某猜的沒錯,王爺同易某一樣,也找找那個人的下落?”


    “沒錯,本王已經找了大哥二十年!”


    易寒是見過德親王那眸中的淩厲,還有隱隱的恐懼,“隻怕王爺是擔心你的哥哥迴到來儀奪了王爺世襲的王位!”


    易寒一語道破他的心思,德親王並沒有否決,二十年了無時無刻不擔心,他的大哥迴到大渝,皇上會剝奪他德親王的爵位,他本沒有權利繼承王位,才想讓兒子娶來儀公主。


    來儀公主已經有了駙馬,他又不能背負弑殺兄長的罪名。


    “既然咱們有共同的敵人,你來動手,本王來幫你找人。”


    易寒本是見慣了皇權爭鬥,為了自保兄弟相殘,既然知道仇人是誰,有人幫著他尋找,是一件好事。


    “好!那就勞煩王爺費心了。”


    “那使者就慢慢療傷吧!本王會再此狩獵半月,使者盡可安然住下。”


    秦玉拂見德親王離開,直接撲了過去,摸著易寒依然有些發燙的臉頰,很難想像那張臉,爆裂的痛苦。


    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易大哥,你不會蠱毒發作!我該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易寒摸著她冰冷顫抖的指尖,知道她是真的在擔心自己,最害怕她見到自己毒發時候的模樣。


    他的臉一定很醜陋,“拂兒,你還沒見過我真正的容貌吧!其實毒發的我有一刻是不醜陋的,那便是我最虛弱的時候。”


    秦玉拂握著他的手,“誰說易大哥是醜陋的,在拂兒眼裏易大哥是完美無缺的。”


    易寒伸出手解開臉上的麵具,一張俊美的臉上,紅色印記依然在隻是有些淡了幾分,臉色有些微紅。


    “如果有一日,你見過易大哥毒發的樣子,不要嚇到你。”


    易寒眸中黯然與失落,十幾年的非人折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脆弱,從不會讓人窺探,隻因麵前站著的是他喜歡的人。


    秦玉拂隻知道易寒一直照顧她保護她,若不是德親王,她不知道易寒這麽多年要忍受非人的痛苦,那是她無法想象的痛苦。


    她敬他,愛他如兄長,見易寒眸中的脆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去安慰他。


    薄涼的唇覆上他臉上的紅色印記,她想讓他知道,她從來就沒有覺得他臉上的印記是醜陋的。


    易寒身子僵硬,秦玉拂竟然吻了他,怔怔的看著她。


    “師叔!”


    溫良玉見著德親王離開,擔心易寒,闖了進來,見兩人模樣,匆忙轉身又走了出去,看來他來得不是時候。


    秦玉拂也在心間懊惱,剛剛鬼死神差的,怎麽就親了下去,她心裏愛的可是蕭琅。


    “易大哥,不要誤會,我剛剛隻是..隻是...你療傷吧!拂兒在一旁,不會打擾你。”


    易寒已經將臉上的麵具重新戴上,“拂兒放心,易大哥不會誤會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金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玳並收藏千金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