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理事已經走了好幾分鍾,屋內的三個人還是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誰也沒說話,各自腦海裏都有一堆亂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可韋默默地摸出一根煙。


    打火機發出的聲音,這才打破了沉默。


    “你倆別這樣,又不是生離死別,往後再也見不著哥了,用得著這麽死氣沉沉嗎?”


    吸了一口煙,劉可韋勉強笑著,想要用笨拙的玩笑來化解僵局。


    “你幹嘛答應他們辭職?大不了打官司硬碰硬到底就是……”


    很明顯地,段杉杉還沒有從之前的糾結情緒裏走出來。


    “我想過啊,但是覺挺沒意思的,咱還是別鬧了,安安分分把遊戲繼續做完,比什麽都強。”劉可韋語焉不詳,想要帶過這個話題。


    之前想到那些投鼠忌器的顧慮,他沒打算和自己的兩位哥們細說。


    就算全說出來,他們也改變不了客觀現狀,隻不過讓彼此心情更惡劣,又於事何補呢?


    “平常看著趙常務和權專務也算挺好相處的,沒想到關鍵時候說翻臉就翻臉,一點情分都不講,我算是認清這班棒子……”


    說到“棒子”兩個字,段杉杉這才想起來屋內還有個正兒八經的鮮族哥們就坐在麵前呢,於是瞟了車光龍一眼,悻悻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平常相處的時候,在這位麵前,大家都能很自覺地迴避一些可能涉及民族歧視的字眼,“棒子”兩字自然是其中之一。


    倒是帶點兒地域歧視色彩的玩笑可以隨便開。


    反正你能說別人,別人也能說你,彼此扯平,不會給人“排擠”、“排斥”一類的誤會。


    車光龍癟癟嘴,唇角抽搐了幾下,表情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種場合裏,雖然與這兩個家夥肯定是站在同一陣營。可是作為天朝的鮮族,自己的立場還真是有點兒尷尬。


    “老劉,你不會像趙常務後來說的那樣,打算處理股份。徹底離開工作室吧?”


    沒好氣就段杉杉無心地提到的歧視字眼去糾纏不休,車光龍轉移話題,問起了他此刻最關心的事。


    劉可韋微笑著搖了搖頭:“放心吧!別說趙常務給我保留了個顧問的頭銜,以後還可以繼續過問項目的事,就算他真讓我徹底離開研發團隊。我也還是工作室股東之一。趙常務自己也說,我對咱項目的信心應該比他更多。我又不是傻逼,幹嘛要自己放棄?”


    車光龍點點頭,這才放下心裏的一塊大石。


    “所以,咱現在要談一談,接下來誰來當製作人的問題。”


    劉可韋卻沒給他或者段杉杉繼續把話題扯遠的機會,從工作室成立起到現在,畢竟是當了半年多團隊領袖的家夥,恢複常態之後,輕輕鬆鬆就把握住談話的主導權。


    甚至比以往表現得更灑脫更不落痕跡。


    當著“前任”的麵。去討論“繼任”的人選問題,感覺總會有點兒怪怪的。


    於是車光龍和段杉杉都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而是用自己的沉默表示:這件事還得您說了算,你來定個調子吧,咱一定尊重你的意見。


    “我的看法是,還得靠車兒你多挑起一些責任來。”劉可韋倒也不矯情,直截了當地表露了自己的意見。


    “咱這項目,從聖杯到現在,一直都是策劃在主導研發,對吧?貿然讓我來當製作人。是不是不太合適?”


    段杉杉默默頜首的同時,車光龍遲疑著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六道傳說》立案之初,汪經理就是策劃出身,很順理成章地就定下了“策劃主導研發”這麽個團隊運作指導原則。


    作為他的繼承者。劉可韋同樣是策劃出身,自然將這個指導原則一脈相承地延續了下來。


    所以許主策能強勢過問程序和美術這兩個部門的日程安排,並且時不時地就不理想的工作進度做出敲打的姿態。


    雖然理論上來說,主策、主程和主美地位應該是平等的。可實際上,在聖杯工作室乃至於後來的三人行工作室,主策的話語權都隱隱高於主程和主美。


    別看現任主策淩星寧對車光龍向來挺尊重。其實那有其他因素在起作用。


    一方麵,淩星寧加入團隊的時間比車光龍遲;而且另一方麵,車光龍還是工作室股東之一,所以對著車光龍的時候,淩星寧的態度往往比較低調。


    可麵對另一位主程袁彬的時候,淩星寧就會強勢得多。


    這也是造成“程序加班,策劃必須在場”、“美術加班,策劃同樣必須在場”這樣的奇怪慣例的原因。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既然是你們策劃在主導研發,不比別人多負一些責任,怎麽說得過去?


    這個指導原則,似乎看不見摸不著,可實際上深切地影響著這個團隊的日常運作,資曆長的核心成員如車光龍、段杉杉等人奉行這個原則的時間都有一年左右,多多少少養成了一些依賴和慣性。


    忽然要換成程序出身的車光龍來當領頭人,大家能適應嗎?


    不說別人,連車光龍自己都未必能調整過來。


    所以在他看來,淩星寧大概會比自己更適合接任製作人這個位置。


    “車兒你說得確實沒錯,可我覺得星寧不適合——至少是現在還不適合挑起這個擔子。”劉可韋搖了搖頭,耐心地解釋著自己的選擇依據,“不要說星寧不適合,我剛才已經前後琢磨了一遍,整個策劃部都找不到一個能讓我滿意的人選。”


    這句話就有點費解了,除了淩星寧之外,策劃部還有好幾位專業能力都很不錯的家夥存在呢,合著劉可韋的意思是這群人裏竟然沒一個人適合當製作人?


    有點言過其實了吧?


    “怎麽說?”車光龍疑惑地問道。


    “咱們先從段叔說起好了——段叔太理想主義,過於追求所謂的‘公平’、‘合理’、‘完美’這些原則,與受眾取向的現實情況嚴重脫節——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是小眾玩家,小眾寫手,所以讓他來主導的話,估計也隻能做出一款叫好不叫座的小眾遊戲。”


    劉可韋一邊說。一邊歎息著搖頭,往段杉杉望去。迎著他的視線,段杉杉訕訕地低下頭去。


    “星寧的遊戲理念,和段叔正好是兩個極端。他太媚俗。功利心太重,沒有明確自己的追求方向。讓他來主導的話,咱們的項目就會變成別人成功作品的盲目跟風之作,多半成不了大器。將來有機會,讓他自己開個新項目去練練手還差不多。咱這第一款項目。可不能讓他來掌舵。”


    之前說段杉杉的時候,劉可韋豎起了食指,這會兒再翹起了拇指。


    “光輝哥專業能力、性格為人和遊戲理念都沒有大問題,不過他加入咱團隊的時間有點兒晚,現在就讓他來挑大梁,說服力不夠足;賽文入行時間太短,專業方麵的經驗閱曆還需要積累才行;至於sorry麽,說實話,他性格可能比哥還浮躁,還需要放在關卡的位置上多磨一磨他的性子。”


    劉可韋最後這句話並非無的放矢。李尤希加入工作室這麽久,平常閑暇時間裏聊男女話題的勁頭比談其他方麵加起來都更足。


    這是位號稱自己“閱片破千”,已經達到“眼中有碼,心中無碼”境界的哥們,自稱學韓文的動機就是為了更方便地泡韓國妹紙。否則好容易來了韓國一趟,沒嚐過幾位韓國美女的滋味,將來迴國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提起雲雲。


    而且這家夥並非光說不練,平常有空的時候,他也經常企圖與河秀晶以及美術那邊幾位韓國女孩搭訕——隻不過都在一個團隊裏,抬頭不見低頭見。那些女孩對他的性格為人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隻要有了警惕之心,自然也不會輕易被他哄上手。


    所以李尤希的“戰績”,目前暫時還沒有“刷新”的跡象。


    “當然,這幾位做好自己目前手頭各自負責那一塊的事。肯定沒有任何問題。”


    將劉光輝、趙啟文和李尤希這幾位逐一點到,劉可韋依次再伸直了自己那隻手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指。最後他翻轉手心,水平攤開五指做出總結:“隻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前前後後我都琢磨過,策劃部現在還真的挑不出一個能主導項目研發方向的人來。”


    要說對策劃部這幾位的認知。劉可韋自然要比車光龍強得多。別說劉可韋,估計就連段杉杉在這些方麵都比車光龍更有發言權。


    畢竟這兩位都是策劃部的,而車光龍卻是另一個部門的主管。


    見劉可韋這樣說了一圈下來,段杉杉也垂頭不語沒有任何反駁,車光龍也唯有無奈點頭。


    將自己麾下這幾位副手挨個兒數落了一遍,劉可韋卻沒有一點開心或者得意的表情,甚至還有點兒——內疚。


    他未必聽說過“辦大事者以多找替手為第一要義”這句話,可是這時候才猛然明白——事到臨頭,從策劃部裏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繼任者,作為長期兼任製作人兼主策的人,自己還真是幹得挺失職啊!


    “所以啊,還是得辛苦車兒你來挑起這幅擔子。其實你不用去指導策劃部的具體工作,完全可以任由他們自己發揮。隻有在他們有分歧的關鍵時候,再站出來做好一個仲裁者,這樣就可以了。”


    伸手按著車光龍的肩膀,劉可韋帶著最後的一點兒遺憾和不甘,正式移交了自己之前的職責。


    p.s.“辦大事者以多找替手為第一要義”是曾國藩的名言,他的得意門生兼衣缽傳人李鴻章晚年對這句話也頗為認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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