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已經晚了一步!她的眼角清晰的看見遠處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懷好意的搖晃了過來的男子,口齒不清地說:“小……額,小騙子……”


    馮楚楚知道這家夥根本就沒有醉,又聽到他那口齒不清的嘟囔,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白祁一步三晃的正笨她來,馮楚楚拉著顧清風想避過去,卻已經被白祁扯住了袖子,她臉上無奈的浮起三道黑線。


    這家夥一身的酒味,顯然也是喝了不少。“放開!”馮楚楚厲聲說。


    一旁的顧清風更是不能忍受,一把將白祁從馮楚楚身上推開。“放肆!”他怒喝一聲,白祁卻無知覺一般,堅定的扯著馮楚楚的袖子,口齒不清的嘟囔,“小騙子……”


    馮楚楚黛眉緊皺,絕不能讓顧清風知曉自己與這白祁相識,如今隻有快點打發了白祁,卻瞧見他在洪武帝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對她做了個鬼臉,故意氣她。


    白祁唿著一嘴的酒氣湊近她,又衝她眨了兩下眼睛,這女人旁邊居然與薑國皇帝一起出來了。既然如此,不好好聊上一聊,怎對得起他呢!


    馮楚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要警告他別在這裏鬧事兒,白祁卻無知覺一般,固執地扯著她,“騙子……”


    顧清風心頭火起,一掌將白祁揮開,白祁見他來勢兇猛,靈巧的一個翻身躲過去,可是被他扯住的馮楚楚卻被洪武帝的掌風帶的一個趔趄,一步沒站穩跌下樓梯去。


    馮楚楚眼神一緊,就要翻身跳上來,然而這動作被生生的壓製住,隻得任由自己滾下台階去。今天若是出手,引起了顧清風的懷疑,那便大事不妙。


    何況剛剛那人還是白祁!


    白祁倒是想飛身去救,隻是卻有人更快一步跳了出去。


    是顧清風!


    顧清風沒想到會殃及到她,移步旋身到她身後,堪堪接住了馮楚楚下落的身形。


    馮楚楚方才舒了一口氣,若是這麽摔下去,保不齊又會受點重傷。


    “沒事吧?”迴過神來,就對上顧清風擔憂的眼神,看得出來,他是說真的掛心她。


    白祁也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事兒,不然自己這次是真的玩大發了。某人現在也不搖搖晃晃了端正地站在那裏,白祁剛想上去調侃兩句,無意中卻發現幾個人鬼鬼祟祟的坐在一旁,偷偷的看著他們竊竊私語。


    白祁心道不好,自己這個身份在京城被發現了可不是什麽好事兒,至於馮楚楚,看他身邊的那個男人也不是簡單的人,應該護得了她。這樣想著,趁著角落裏的那一群人沒注意,悄悄地溜了出去。


    “沒事兒,就是腳好像扭了。”馮楚楚苦著臉說,偷偷地看了一眼二樓,見白祁已經不知去向,心下鬆了一口氣。


    顧清風麵色陰沉,聽見這話又不好檢查她的腳,心下更是不虞,又看了一眼樓上,發現那漠河王子已經不知去向。


    一氣之下,也不顧當著眾人,一把抱起馮楚楚,不管如何,先迴馮府看看傷勢才是正的。


    馮楚楚冷不防他有這舉動,一下子羞紅了臉,衣襟中漏出的脖子都有些泛紅,嬌羞的將頭埋在顧清風的身上。


    他大步走出了醉仙樓,剛坐到轎子裏,就要看馮楚楚的腳,馮楚楚有些抗拒,將腳縮迴來。


    顧清風抬頭,強硬地說:“不想讓孤看,難道你還想讓那漠河王子給你瞧?”說著也不等她同意,一把將她的腳拽過來,潔白精致的腳踝有些發紅,又要腫起來的趨勢。


    什麽叫讓那白祁看?這其中還有什麽事情是被她遺漏的?顧清風究竟還知道什麽?


    馮楚楚正想著,突然間腳一痛,疼得她嘶嗬一聲。他減輕了力道,輕輕地為她揉著腳踝。“迴府上些藥膏,沒想到酒沒吃成,反倒連累你受了傷。”


    馮楚楚低頭不語,經年冰冷之人受不得這突如其來的溫暖。


    “你和那人認識?”顧清風有意無意的問。


    馮楚楚聽見這話一個機靈,“不認識,誰曉得哪裏的登徒子?”


    “我聽他叫你騙子。”顧清風一直低著頭,不輕不重的揉著馮楚楚的腳踝,緩緩的說。


    “我怎麽知道是怎麽迴事,莫非皇上懷疑婢妾?”她說話帶了些鼻音,泫然欲泣的樣子楚楚可憐。


    顧清風沒想到她是這般反應,隨即看了看她的腳,眸光一凝,小乖為何要隱瞞,她與漠河王子究竟是怎麽認識?那日斷思崖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孤就是一問,小乖可是氣了?”


    馮楚楚轉過臉去,他還是生性多疑。今日是她大意了!這白祁……若是處理不好,還真是個硬性的麻煩,著實難下手。


    如蔥削的手指掀起窗簾,這一路車如流水馬如龍,她承載著兩世靈魂帶著滔天怨氣重新來過,隻是旁邊的這個俊美無籌的男人,他還是風華絕代,又冷酷無情,喜怒無常,這些性情她早已看得清楚,隻是如今他如此這般對她,到底又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今時今日,卻未曾對馮家對自己如何……


    馮楚楚低下了頭,嗜血的眸光暗了暗。


    她怎會如此想!這男人最會的就是玩弄女人心,上一世吃的哭還不夠嗎!自己竟是生出了這般心思。她,不該!


    “情意不負,終許白頭。”前世,也是那般溫潤如玉的他,深情款款的對他說下這般話,最終她癡心錯付,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如今,再不能信他了。


    馮楚楚望著車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害她那些人的仇她還沒有報,那些作惡多端的人仍然好好的活著。


    “糖葫蘆勒——賣糖葫蘆勒——”小販唿喊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換迴了沉浸在迴憶中的馮楚楚,熟悉的街道,全新的心境,好像還是那個攤位,前世她帶著孩兒出宮迴馮將軍府時,還在這裏吃過。


    彼時……


    “累不累,額娘抱一會啊。”她牽著粉雕玉琢的孩兒,正要將孩子送迴將軍府,宮中女人蛇蠍狠毒,她這孩兒在她看護下平安降生已是萬幸,怎麽還敢放在宮中任由他們加害。隻有放在將軍府,有阿瑪額娘護佑,才保得平安。


    “孩兒不累,額娘,孩兒想吃那個。”娃娃的粉嘟嘟小手指著一個小攤,黑色的眼仁晶亮,馮楚楚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那人專門賣糖葫蘆這類小吃,當時年幼的她還頗為不解打趣過一番,畢竟哪有專門買糖葫蘆的鋪子。


    她笑著應了一聲,差馬嬤嬤去買了這糖葫蘆。看著孩兒笑容滿麵的接過糖葫蘆,迫不及待的拆了包在外麵的那層紙,小嘴使勁一咬,扯下一個。


    這孩子從小就不願她幫忙,什麽事兒都是自己來。


    “慢著點,別噎著。”話音剛落,就聽見小孩子咳了一聲,馮楚楚無奈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額娘,吃……”


    她的孩兒,遞給自己糖葫蘆,黑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希翼。


    那時,她是這薑國最受寵愛的妃子,如今,再一次見到這鋪子,物是人非,她的孩兒也不再身邊,也不知她那乖巧的孩兒這一世與自己可還有緣!上輩子,是她這個做額娘的負了他!


    “皇上,臣妾……想吃糖葫蘆。”她不禁有些哽咽,前世今生,那是多久遠的事情了,如今提起依然淚濕眼眶。


    顧清風未曾想她有如此要求,聽她說話似乎帶著無窮盡的想念,叫人停下軟轎,柔聲說,“怎麽突然想吃那個,你的腳還傷著。”


    馮楚楚偷偷揉了揉眼睛,轉頭展顏笑,“未進宮時曾與弟弟在這裏吃過,如今想嚐嚐。”她眼神深遠,透過重重時光,凝匯成一個小小的身影。


    “靠著孤。”顧清風沒再說話,抓著她的手,他直覺她有些不對勁,這糖葫蘆,對他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吧,不隻是和馮青玉一起吃過那麽簡單。況且,馮俊如那十多年把她看得那麽嚴實,怎麽會在這吃過?


    他狹長的眼眸微眯,他想知道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她的過去,明明是養在深閨的小姐,為何會有那麽滄桑的眼神?像……經曆了生死。


    馮楚楚靠著顧清風,一步一步走下來,坐在小攤前,還是這裏,整潔幹淨的小鋪,店家細細的將果子裹上紅糖,手法嫻熟的串起那些已經好了的糖葫蘆,再卷著一層又一層透明的紙。


    顧清風頗為不解,不過是個糖葫蘆罷了。


    馮楚楚看著他嫌惡的樣子低頭冷冷的笑了笑,低眉垂眼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糖葫蘆,看著周圍的環境,兩行清淚無聲劃過了臉頰消失不見。馮楚楚使勁兒的眨巴眨巴眼睛,將酸楚壓下。


    顧清風沒有注意到馮楚楚的不對勁,反倒是看著店鋪外來來迴迴轉了幾圈的人,看著行蹤著實有些怪異,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心思不純之人。


    “買好了,就迴吧。迴去慢慢吃。小乖愛,改日便讓人學了,迴宮也能嚐到。”柔聲說著,拉起馮楚楚,便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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