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絕不簡單,看來他們已經決定要動手了。”顧清風沉思片刻。


    深夜,截止亥時,禦書房依舊燈火通明,無人知曉徐子軒是何時離去。


    翌日,一大清早,任貴人在去坤寧宮請安的路上,明眼人都看出了她的惶惶不安。


    “喲,任貴人?你這是怎麽了?”曾貴嬪一身朱紅底折枝花卉風毛圓領褙子,腰束黃綠底子粉藍繡金花卉紋樣腰封,小巧玲瓏,頭綰風流別致高椎髻,插著鑲嵌暗紅圓珠玉簪,嫋嫋婷婷,眉眼帶笑,嬌媚的身姿看的讓人心神一動。


    “貴嬪姐姐安,此事,此事……”未等任貴人與曾貴嬪說上一二,坤寧宮已經到了。


    待柔貴妃率先進入坤寧宮,賢妃緊隨其後,各路妃嬪按照位份的順序有條不紊的進殿。


    明黃的鳳坐上身著鳳袍的女子神情古板嚴肅,威儀自在眉宇,姿色不顯,但是那份骨中帶來的威勢卻是常人難有的姿態。眾妃嬪在柔貴妃的帶領下,退守有度的行禮:“臣妾(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金福萬安。”


    “起吧。”皇後細細審視眾多顏色的佳人,清斂眼眸微微一瞠:“今日天色不錯。”


    “皇後娘娘氣色也不錯呢。”柔貴妃盈盈水眸,附和著皇後。


    竺貴姬突然上前一步,禮態知矩,右腳稍退,膝蓋半蹲,雙手扶膝,蒼白的臉色掩藏在傾斜烏絲之下,淚汪汪的眼睛滿是委屈,咬緊紅唇:“婢妾有一事想要啟稟皇後娘娘。望皇後娘娘明察!”


    “哦?”瞥了她一眼,皇後淡淡道:“竺貴姬何出此言?”


    “婢妾,婢妾這幾日時常睡不安生。便吩咐侍候婢妾的仰芙前去太醫院,欲為婢妾自己開點藥方。可仰芙迴來之時卻與我說了一個消息……”竺貴姬似是受到了驚嚇,停頓了片刻略微有些結巴的開口:


    “此事,此事任貴人也是知曉的。”


    皇後掃視了一群故作姿態的宮妃,望向任貴人所在之處,任貴人顫抖了一下身姿,出列。


    螓首蛾眉,雙眸剪秋水,飄若流風迴雪。身披嫩粉色披風,及第月白繡花綾裙更是體型修長,柔順黑亮的長發中隱有玫瑰晶並蒂海棠修翅玉鸞步搖點點閃現。


    這任貴人倒是長得不錯,皇後肅穆的臉色微微一變。


    任貴人知曉這糟是躲不過了!


    “迴稟皇後娘娘,近幾日,婢妾的儲秀宮內便陸陸續續消失了幾個下等宮女,昨日,昨日竺貴姬前來與婢妾閑聊。婢妾本還未注意到,無奈竺貴姬堅持,便召集了人數讓嬤嬤清查了一番。結果……結果……查出來,少了兩名太監兩位宮女!”


    說完,整個人仿佛經曆了一場惡鬥,香汗淋漓,整個人就差癱坐在地上。


    “婢妾也是那日仰芙所說,查永和宮人數時也發現了!”


    “臣妾……”


    “……”


    漸漸地,其他人也都開始附和了起來。


    馮楚楚微微眯起雙眸,她倒是沒有注意過,看來,這天也要變了?抬眸望了一眼前方的皇後,神色莫名。


    “好了!”皇後厲聲嗬斥一聲,待眾妃嬪安靜下來,這才悠悠開口:“此事待本宮與太後商議一番,得到皇上首肯後再議。”沉吟片刻,“至於少了的,由各自的嬤嬤來與楊嬤嬤稟告,然後重新補上空缺。”


    “罷了,今日你們便自行退下吧。”皇後從鳳椅上扶著嬤嬤的手徑直迴內宮去了。


    眾妃嬪陸陸續續離去,這一次,人心惶惶。


    “迴麗景軒吧。”馮楚楚不知這一次太監宮女失蹤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但心中總是有種隱約不安之感。


    另一邊,金鑾殿上。


    ‘洪武帝’翻開通政使司通政使郝樂遊遞上來的折子,細細閱覽一番,放下了奏折看著下麵的人一言不發。


    “皇上,這京城何時出現過暴民?馮將軍自從迴京駐守休息,這京城出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微臣以為這其中不乏有人故意為之,針對馮將軍。如今太後壽辰將近,此事望皇上思。”


    三思?這郝樂遊說話倒是有趣。


    “依郝愛臣所言,應當如何?”


    郝樂遊上前一步,移至兩列中間,低頭叩首:“自當是各司其職!”


    “好,好一個各司其職。”洪武帝雙眸微微眯起,看了看坦然自若的馮俊如,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那拉仁,斟酌片刻這才開口。


    “如此,馮將軍便先在京城待命。若是無事,馮將軍便迴邊疆駐守。這邊疆缺了馮將軍,軍心不穩可就麻煩了。”洪武帝麵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左右翼前鋒營統領廣統領聽旨:由今日起,皇城暴民之事交與你查清,期間保護好百姓安全!務必徹查。”


    “是!”廣高毅麵色凝重的抱拳,眼中卻隱隱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微臣遵旨。”馮俊如莫非早就猜到今日之事?他麵色淡然,應旨後便一言不發,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洪武帝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摻著幾分探究。


    馮將軍被停職留在京城查看的這件事,傳出去的速度極快,不過幾個時辰,整個後宮的人便都知道了,連帶著在宮中有眼線親信的朝臣們也都知道了。


    而此時,麗景軒中一派安靜,連平日裏打掃庭院的宮人都不敢出聲。


    要知道,被停職的可是她們貴人的阿瑪,誰都不敢觸那個黴頭,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麗景軒內殿,寢房。


    馮楚楚滿臉冰寒的坐在梳妝鏡前,鏡中倒映出她麵紗之下那略含厲氣的容顏,平添了幾分邪惡妖媚的惑人之色。


    她的手指狠狠地摩擦著梳妝盒上的花紋,指間泛出青白色。


    阿瑪自從被升職,那些人的小動作就沒停過。自前魯南水患之後便有人開始彈劾父親,她便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卻沒想到竟是這樣。除夕,顧清風借著團圓的日子,種種借口讓阿瑪留在了京城。


    她本以為顧清風已經逐漸信任阿瑪,這是要護下阿瑪。真是沒想到啊!原來你是在這裏等著阿瑪的?


    她早該知道的,顧清風從來不做無用功!


    功高蓋主,多麽危險的一個詞,那些大臣竟就這麽不鹹不淡的扣在父親的頭上,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既然他們要做得這麽無情,那麽,也休怪她無義了,反正皇城已經這麽亂了,那麽,她不介意更亂些。


    馮楚楚冷笑,鏡中的她身披淺薄的嫩黃披風,素白的衣裙點綴點點粉梅,粉色的飄帶勾出她纖細的腰肢,指尖嫩白輕輕翻閱著掌下的書籍,靈動美目低垂,遮掩住粲然風采,瓊鼻小巧挺拔,櫻唇微微輕抿,上鉤的嘴角卻隱有佳人迎風淺笑的錯覺。


    邪魅的笑意印襯著小臉竟是生出一種別樣的美。


    白皙幼嫩的耳尖微微動彈,轉眼間眼前便多了一道人影,恭敬的跪在馮楚楚麵前,不敢於主位上女子對視的漆黑雙瞳安靜的盯住地麵,眼底的狂熱和傾慕同樣被掩飾的很好,低沉的嗓音響起。


    “七夜,將那新上任的左右翼前鋒營統領廣統領——廣高毅,給我利索的處理掉。記得留下手尾,別擦的太幹淨了。這尾巴留給端家,讓端家的為你抹幹淨。”


    “屬下遵命。”


    七夜望了眼馮楚楚,隨即離去。


    龍涎香濃鬱的禦書房內,顧清風倚靠在床榻之上,眉如墨畫,慵懶一笑,細細審閱著徐子軒篩選後遞過的奏折,時不時拿起朱筆圈圈點點,隨意問:“今日他們可有所動作?”


    “那拉家下麵的人,有了動作。馮將軍那邊,微臣便順勢讓他暫時停止職務在家修養幾天。”


    顧清風冷笑:“你是懂我的。”


    “福如海。”顧清風抿了抿唇,“今日後宮內有何動作?”


    福如海湊近,附耳洪武帝,片刻之後洪武帝眉頭緊蹙:“好了,你下去罷。”


    福如海麵色一白,“奴才,奴才……”顧清風知曉他這是故意為之,但他此時心中正是煩悶,不欲理會,伸腳輕踹了他一腳:“貪生怕死的東西!”


    福如海幹笑,顧清風眸光流轉,突然問道:“那……麗景軒那邊,曹嬤嬤可有什麽匯報?”


    “曹嬤嬤倒是並未傳得任何消息過來,僅是說寧貴人那裏一切正常。”福如海心中有些疑惑,卻依舊俯身低聲道。


    顧清風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也不多加阻攔,有福如海在一邊注意,相信小乖會稍微少點麻煩。


    “今日擺駕儲秀宮,任貴人侍寢。”


    福如海眼底有些詫異,一揮拂塵,趕忙吩咐下去。


    帶福如海退下,顧清風輕聲道:“子軒,依你看,這是誰動的手腳?”


    “皇上不是心中早已明了?又何須多此一舉問微臣?”徐子軒從竹子後麵現身,眸光微微閃爍,溫爾一笑。


    知曉顧清風隻是隨口一問,打趣道:“皇上可不要忘了千哲醫所說的,注意身體啊!”


    顧清風臉色一沉,換上衣物黑著臉出了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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