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宮隱走後,江雲子陪伴了兩個徒弟一會兒,看他們二人練了會兒劍便也離開。


    江雲子一走,齊思遠坐在石凳上,招了招手,把楚珩師兄弟二人招到跟前。


    “三十五年前,修仙十六城曾經舉辦過一次修仙大會,但並非正統,所以去的門派不多。”齊思遠覺得有些事情也該給他們二人講一講,普及普及知識。


    “真正的修仙大會是一百年一次,但自從經曆了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場浩劫,這修仙大會就也停了沒再辦過。”


    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人士,許念已經習慣了這六年來越奔越遠一去不迴的劇情,根本和書中內容絲毫對不上。


    忽略主角被作者大筆一揮死掉的爛尾結局,至少過程中的大殺四方、無限金手指他是一個沒碰到,這會兒聽到齊思遠說起修仙大會,許念那已經不怎麽迴想書中內容的腦袋一個激靈,這是個熟悉的名詞!


    而對於齊思遠口中的那場浩劫,楚珩和許念都在書中讀過這一段,但所述簡略。


    隻講了一百五十年前名門正派的修真者與魔修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堪稱傾動整個修真界的大戰,最終正派勝利,將魔修鎮壓迴了幽冥之地,雖各派均有傷亡,但也換得九州平安。


    “那場浩劫,蓬萊三十二島、密宗八部眾兼修仙十六城皆有大能隕落,隕落的原因卻並非戰死在這場浩劫之中。”齊思遠麵色凝重,“不周山誅仙陣下鎮壓著幽冥之地與現界入口,是各派大能以身殉道,活祭封印。”


    齊思遠哀傷道:“我師父,也就是你們師祖,前任掌門重劍真人便是因此隕落。”


    “就此數位大能隕落,化神期、金丹期修者更是折進去大半,原本五年後的修仙大會也就此停止,沒有再舉辦過。”齊思遠歎口氣:“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那一年本該承辦的蓬萊三十二島今年竟是要準備再次舉辦修仙大會了。”


    許念聽著,心想這倒是和他記得的書中內容對上了。


    “上清峰弟子凋敝,這一輩就你們兩個。”齊思遠又話鋒一轉,看著師兄弟二人諄諄教誨,“你們兩個可要掙點氣,別到時候丟了你們師父臉麵,好歹也是我派掌門的嫡傳弟子。”


    江雲子一直忠實的奉行著上清道義——自在,對許念與楚珩向來不嚴苛,到是齊思遠更像他倆的師父,經常會督促他們二人勤奮努力。


    齊思遠這樣說,許念與楚珩也習以為常,隻是許念看看楚珩,總覺得楚珩已經夠努力了,怕是小師叔這一番話,楚珩更要對自己嚴加訓練。


    十日後,三清宗收到蓬萊三十二島修仙大會請帖,這次修仙大會分為築基期與煉氣期弟子兩塊試煉兼比賽。各峰峰主最多可攜帶金丹期以下五名弟子前去,玉清峰、太清峰在百年前那場浩劫中絕了戶,已經無人。


    上清峰嫡係隻剩江雲子與齊思遠,弟子隻有許念和楚珩,倒不用去想帶誰了,這肯定倆都帶上。


    當許念得到這消息時,總覺得三清宗往前數幾百年也是修真第一大宗,如今作為主峰的上清峰竟人才凋敝至此。


    反觀七秀峰、融陽峰到是弟子繁盛,觀星峰也有數十名師兄加一個小鈴鐺,正竹峰則情況與上清峰差不多,前任峰主自一百五十年前閉關至今,不曾出關。現在就剩下魏正則與葉雲起並幾個小弟子守著那種滿竹子的正竹峰。


    據說許念和楚珩住的這幢二層小竹屋,用的就是正竹峰的竹子。


    南園院中,楚珩坐在槐樹下打坐修行,他自從上次醒來在簷下坐了一宿,境界又上了一層。


    許念拿著琳琅,在日光下緩緩練著劍,自從上次永州城內單qiang匹馬的劫了迴法場,許念第一次感觸到了另一種劍意。


    他第一次意識到,劍這種兵器,應是銳利的,應是一種無畏也堅定的兵器。


    上清十八劍式,他練得最好的便是平陽落秋雁,最不得其法的則是平地乍起一驚雷與尾式一劍霜寒十四州。


    但經永州一劫,卻隱隱覺得摸到了一點邊。


    楚珩則與他正好相反,一招平陽落秋雁總是差些意境。明明平日裏愛學江雲子使劍那般中正平和,但一交手便能感受到他的劍意蘊含的實則是少年的鋒銳淩厲。


    許念練劍倒才是真正的中規中矩,看著並無出挑之處,有些像江雲子的中正,但真對上了才發覺像是綿柔徐緩的清風,密密籠著你讓人斬不斷切不開,無形中自被困得無處可逃。


    江雲子卻曾有一次對他比劃到,他這般年齡劍意卻如古井無波,反而不符合年齡上的心境,隻怕以後境界難上。


    許念當時不太明白這話,後來讀的書越來越多,才明白境界難上的根本原因往往是,心魔叢生,難以逾越。


    我能有什麽想不開?


    許念一套劍法使到了最後一式,緩緩收迴劍尖,他原以為父母皆亡,現在發現霍詩韻可能還尚在人間,等到築基之後便準備以下山曆練的借口去尋霍詩韻。


    當初對父母之死的心有不甘也算化解了大半,心魔總不該處在這上麵吧?


    許念瞅了眼槐樹下的楚珩,他正在那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修士築基之後可不再食五穀,隻靠天地靈氣便可洗刷經脈,就好似洗髓伐骨,大多都是皮膚瑩潤,眉目俊朗,出場自帶仙氣與氣場。


    但楚珩就算不修仙,那長得也是清俊無雙,如今築基期修為又喜歡學師父溫和可親的模樣,隻看外表和他那眉目間端著的溫和,正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完美闡釋。


    但實際吧……


    許念嘴角抽了抽,楚珩對他雖好,可也不妨礙他內裏偏執小氣,並且可能是切開黑的真實內在。


    但即使是這樣,許念嘴角又忍不住一笑,可他還是喜歡楚珩,也喜歡鈴鐺,還喜歡師父、師叔,還有來看他的朱羽、霓裳那些其他峰的弟子。


    原本以為將要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並沒有出現,像原著劇情中主角在三清宗的勾心鬥角更是沒有。


    在三清宗這個已經曾經風光不再、有些凋敝的門派中,反而讓他知道,齊思遠說的師父如父、師兄如長兄並非口頭之言,對他來說,小鈴鐺與楚珩正如他的兄長幼妹,江雲子與齊思遠也是他們可靠的長輩。


    這些他所經曆的,也讓他從此不再相信曾經看過的那本原著。


    另一邊楚珩閉眼打坐,大概是身在南園,又有許念守著,所以對外並不警覺。許念收起劍,剛剛那一套劍法是迥乎他平日裏淩厲,但配上琳琅這把殺伐之劍許念隱隱有些壓不住,好似這劍有靈一般。


    他幹脆練習法訣,走到已經陸續開出黃色小花的蒲公英花叢邊,凝水訣練習了幾遍,也順便給這些蒲公英澆了一遍水。


    隻是想到等到了六月下旬,這些蒲公英就要開始變成蓬鬆的一隻小圓球,風一吹滿園的飄,雖好看但也唿吸之間就是讓人打一個噴嚏。


    楚珩對此似乎尤其敏感,第一年蒲公英紛飛,他就想拔了這些蒲公英,小鈴鐺哭哭啼啼的攔了一下午才讓楚珩作罷。


    事後小鈴鐺背後憤憤評價楚珩一點都不懂什麽叫風花雪月,如果作為話本中的角色,他絕對就是個辣手摧花,搶占民女的反麵人物。


    風鈴兒風花雪月這詞用的極其不對,許念搖搖頭,她是不是以為風花雪月指的就是風,花,雪還有月亮……


    正這樣想著,人就來了,風鈴兒是被她觀星峰的師兄閔飛星拎過來的。


    閔飛星一身素色衣袍,落了院中,風鈴兒就蹭的竄到許念身邊,閔飛星一身文縐縐氣質,對許念歉笑道:“這丫頭被師父拘在觀星峰多日,今日才允許出來玩會兒,就嚷嚷著非要來找她阿念阿珩師兄,我這邊要來尋思遠師叔,就順便把她帶來了。”


    閔飛星略帶歉意:“到是叨擾你和楚珩師弟了。”


    許念把小鈴鐺攬到身前,笑道:“閔師兄不用介意,小鈴鐺可愛的很,我和師兄都很喜歡她。”


    風鈴兒瞅了眼在槐樹下打坐的楚珩,心想她念念師兄可真敢說,別以為她不知道楚珩說她是個熊孩子,要把她拎出去送人的事。


    閔飛星拱了拱手,又聊了兩句便告辭離去。


    小鈴鐺見她觀星峰的師兄不見了影,這才走到許念身前拍拍自己小胸脯:“師兄,我可想你了!”


    許念故意問她:“你怎麽被禁行了?平日裏也不見師伯對你如此嚴格。”


    “還不都是那什麽修仙大會!”小鈴鐺撇嘴,“我師父清點要帶的弟子,卻發現整個觀星峰就我一個還沒入築基期,又說我平日裏盡看些話本小說,但實際上是個滿肚子白話的小文盲。就罰我上午背上清道義,下午抄什麽駢文、風雅頌、古詩詞,務必也像七秀峰霓裳、綺年姐姐那般文秀。”


    許念看著風鈴兒那張圓臉圓眼,再想想霓裳與綺年這兩個溫柔姑娘,迴道小鈴鐺:“這樣一說,範師伯理想還蠻遠大的。”


    他是怎麽都不想不出風鈴兒做淑女模樣是什麽樣子,想想就覺得那可真驚悚。


    “你是再誇我師父還是再諷我?”


    小鈴鐺撇了撇嘴,又可憐巴巴道:“反正我不和你計較,我可是很大度的。”


    許念唔了一聲,等著小鈴鐺繼續說,風鈴兒隨即果然不出所料,掏出一本古詩詞,討好的笑道:“師兄,我今日的抄寫還沒完成,你也幫我抄一些好不好?”


    許念笑了笑,小鈴鐺心想有戲,再接再厲賣可憐:“念念師兄最好了!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師伯也是為你著想。”許念一張笑臉對著師妹,“這份好意我怎麽能代師妹承受。”


    風鈴兒睜大眼,不甘心的又撒潑打諢纏著許念幫他抄,許念指了指楚珩:“你怎麽不去找阿珩師兄幫你?”


    “不用想也知道不會幫我的嘛。”


    小鈴鐺鼓著腮幫子,楚珩哪裏有念念師兄好說話。


    許念心想我平日裏很軟嗎,也不再多說幹脆拎著鈴鐺進了竹屋,給她拿出紙筆,閑閑地坐在一旁,道:“你抄吧,我可以在旁邊幫你看著有沒有錯字。”


    小鈴鐺見她念念師兄確實沒有幫忙的意思,癟了癟嘴,隻好苦著臉開始抄寫功課。


    楚珩在外麵依舊打坐,不知來了個小鈴鐺,也不知許念迴了竹屋。許念坐了一會兒,眼神飄到門外簷下的風鈴,突然想到剛來那日風鈴下方還掛著寫著字的兩指寬紙條,也很是別致。


    許念興致一起,抽了張素白的宣紙,裁成兩指寬三寸長的紙條,看風鈴兒抄的那些古詩詞,挑著幾句讀起來很有意境謄了上去。


    等楚珩運行了完了一個小周天,就見簷下風鈴重新掛上了白色的紙條。他走過去瞄了幾眼,瞧見一句熟悉的,也是他後來想起與許念初見,這孩子說的那句。


    楚珩笑了笑,進了竹屋,就見許念與小鈴鐺分坐桌邊兩旁,桌上一副棋盤,黑子白字落了一大半。


    這二樓的棋盤一直像個擺設,從沒有人動過,楚珩納悶,他們兩個還會下圍棋?


    走近了一看棋盤,仔細一想才發現是五子棋。


    “阿珩師兄,你打坐完啦?”


    小鈴鐺眼睛盯著棋盤,嘴上隨口問道。


    “我聽說你不是禁足了,怎麽又跑來我們這了?”


    楚珩伸手要去捏鈴鐺的小圓臉,小鈴鐺自是往一邊躲,楚珩就見她額頭上三道毛筆畫的橫線。


    “你又輸了。”


    許念那邊淡定落下一黑子,風鈴兒癟著嘴瞪了楚珩一眼,楚珩納悶:“你額頭上畫三道橫線幹嘛?”


    然後就見許念拿起擱置一邊的毛筆,淡定的給那三橫中間加了一豎線,一個“王”端正的落在了小姑娘額頭上,配著風鈴兒那張圓臉,效果格外不錯。


    “這小老虎夥食肯定不錯,看這臉圓的。”


    楚珩還是伸出了魔爪,捏上了師妹的臉。


    “我們家小老虎。”許念也笑,笑著笑著又道,“以前不還是說是熊孩子嗎,你看師兄這幾筆,你都升級成老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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