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迴魂夜(下)


    穿官服打頭的這人並不把風鈴兒這黃毛小丫頭放眼裏,他又去看楚珩和許念,那目光有種令人感到說不出的的黏膩和下.流。


    這人帶著這樣的笑:“兩位小道長,是要你們主動跟我一起走,還是我們這幾個粗老爺們‘請’你們走?”


    許念坐那沒動,楚珩慢慢站起身,手慢慢摸到身後,臉上笑的溫溫和和,聲音也如這笑,溫聲道:“還請幾位——”


    穿官服這人以為他識時務,也笑起來:“這位小道長是個懂事的——”


    話未落,楚珩一把木劍帶著少年人的鋒銳直擊此人麵孔,一招和葉雲起比試時用過無數次的“平地乍起一驚雷”就抽到了此人麵上。


    這人第一反應是一驚,第二反應不過一把木劍一個小孩,等第.□□應,他已經被這一劍抽的翻身向後滾了七丈遠有餘,直直砸向另一桌的一位客人。


    原本坐在另一頭窗邊的這位客人反應倒也是十分迅捷,利索的起身向後一跳,這官服之人已經撞翻了桌椅,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來。


    楚珩這才慢慢的,溫聲說出後半句:“從哪來迴哪去吧。”


    後麵幾人齊齊拔刀,去看楚珩,就見他麵上眉目間端的是一派平靜溫和,可那眼中冷的像是融了冰塊。


    客棧多桌椅,不便於打架,有兩人舉著刀衝了上去,楚珩擋在桌前守住風鈴兒和許念,提起木劍去接。


    論劍法,這些人哪比得上上清十八劍式,縱然楚珩十八劍式照葉雲起和齊思遠的評價,都不過是“空有其型”,但也比這些拿刀的莽夫強了不知多少倍。


    兩個成年男人提刀對上楚珩,楚珩招來招往之間也是迎刃有餘。


    風鈴兒見狀,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半,小手桌子一拍叫好道:“小師兄!打他們狗頭!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楚珩那邊,兩人一刀齊下,楚珩一招“山高落九川”迎上去接,兩把閃著寒光的大刀被木劍接個正準。


    風鈴兒又是一拍桌子,一個“好”字就要出口,就聽“啪哢”一聲,楚珩棄劍快速往後一退,那把木劍終究隻是塊平凡木頭,被真鐵冷器一劈就此壽終正寢了。


    風鈴兒“嗷”的一嗓子跳上桌子,對著許念和楚珩大喊道:“我們快跑啊啊啊!”


    許念那邊快速抽出自己背後的木劍遞給楚珩:“師兄,用我這把!”


    楚珩反手去接,剛剛那被他抽出七丈遠有餘的人忍著痛衝了過來,一把刀照著楚珩劈頭而下,楚珩畢竟實戰經驗堪稱為零,就算是葉雲起也沒有這麽帶著“讓人必死”的惡意下過手。


    許念起身去撲楚珩,楚珩被他撲到地上,同時他睜大眼睛,一陣獵獵之風擦著額頭快速掠過,一把長qiang橫空出世,qiang頭閃著凜冽的寒光,“哢”的一聲架住了那把要致他於死地的寬背大刀。


    “找死嗎?”穿官服這人眯起眼睛惡狠狠的說道,但看著眼前這人,又大叫,“哪來的怪人!你拿扇子遮住臉做什麽?!”


    許念和楚珩落地後快速的爬起來,風鈴兒那邊蹲在桌子上,嘴裏一塊點心還叼著,眼睛卻睜大了看著。


    他們三個就見一人長發高束在腦後,一身黑衣,一手執著一把畫著粉白桃花的折扇遮住臉,一手持長qiang擋住那官服之人的寬背大刀。


    “路人。”


    這人出聲,聲音平平,但眾人都一驚,竟是位女子。


    她用扇子遮著臉,諸人隻能看到她身材平板又身高五尺有餘,一身氣質如手中長qiang凜冽無雙,先入為主的都以為是男子。


    “不過幾個小孩子,”這人歎了口氣,“諸位就不要為難了,說出去也是惹人笑話。”


    穿官服那人慢慢收迴刀,這人也收迴長qiang,像個和事老繼續道:“這就對了嘛,有什麽事非得動手不可呢,人人都退一步海闊天——”


    一個“空”字沒來得及出口,那邊收刀的人背後一個手勢,他身後原本待命的五人對著這姑娘便是快速的撲過來,手上整齊化一提刀齊齊對著她砍下去。


    楚珩、許念出聲大喊道:“小心!”


    他們這邊話落,那廂這拿扇子遮臉的姑娘就地一伏,左手長qiang快如閃電的一出,堪堪接住五把寬背刀,寬背刀刀鋒從qiang杆劃過擦出“刺啦”的、似乎帶著火花四濺的一聲。


    這姑娘接下來又是一起,長qiang頂著五把寬背刀向上掀。


    五個成年漢子原是小覷一個姑娘家力氣能有多大,等長qiang起才發覺刀下如壓萬鈞,而萬鈞將起豈是五人就能壓住!


    五把刀一瞬間就被長qiang頂得朝天一翻,他們五人也被掀的向後一翻。


    下一瞬,扇子向上拋起,這姑娘右腳微微一蹬,身子如出弓的箭讓人看不清身影也看不清臉。


    她這時才是雙手持qiang,一qiang既出帶著橫掃千軍般的勢頭,區區五個凡人肉身被掃的飛向了半空又沉沉落下。


    她此時未轉身又是反手長qiang一挑,落到半空的折扇被qiang尖挑的向著她落過去。


    等她轉身,又是一手執扇遮臉,這迴朝著眾人的扇麵不是粉白桃花盛開,而是四個大字——


    君子端方。


    帶著這四個字,她另一手持著長qiang對著站在那雙腿打哆嗦的領頭人。


    嘴中勸道:“你看,我都說了這麽一點事何必動手呢。”


    風鈴兒張大嘴,還是蹲在桌子上的姿勢,嘴裏叼著的點心“啪嗒”一下落到了桌上。


    楚珩和許念相互對視了一眼,許念是看到“君子端方”那四個字就想到喜歡裝出這副模樣的楚珩,楚珩則是下意識的想找個人交換眼神,這女子究竟什麽來路?


    可對上許念那雙露著乖巧神色的大眼睛,楚珩隻好又轉過頭去看那拿扇子遮臉的古怪女子,有什麽想法都自己一人壓在心間。


    “現在你還為難他們幾個小孩嗎?”


    這女子又出聲問道,她qiang尖下那人驚恐的搖搖頭,她才收qiang和鬆了一口氣般:“那你們就快點滾吧。”


    穿官服的幾人立即連滾帶爬的“滾”了。


    客棧中其餘人除了掌櫃店小二哆哆嗦嗦的躲在櫃台後麵,其餘客人早就跑了,風鈴兒從桌子上跳下來,人小個矮仰著頭大喊道:“俠女啊!姐姐你和我在話本中看得俠女一模一樣啊!”


    這女子扇子遮臉,但似乎目光能透過扇子,也不理睬風鈴兒轉身朝客棧外走:“你們三個想出城就跟著我。”


    同一時刻,隔著客棧三條街的寬廣道路上,一間城府修的巍峨壯闊,隻需遠遠看著就覺得起勢十足,府前匾額上是“城主府”三個大字。


    府內,之前與許念對話的那女子抱著琵琶,一路無視向她行禮的丫鬟小廝,徑直走向一間屋子。


    這屋子沒有關門,她腳還未踏進屋子,鼻尖先是一股黏膩的熏香味。


    人進去是半透明的緋色輕紗層層複層層,輕紗微蕩,她垂頭斂目一路向前走,無視最深處隱隱可見的淫.靡景象。


    直到走到了最深處,抬頭先是白.花.花的幾具肉.體,再看榻上一女子半臥,一身正紅色的襦裙,裙擺順著腿如盛開的蓮花層層疊疊鋪開。


    她神色懶散,下席一個看著不過十四五的男孩,身上隻搭著一塊這屋中掛著的那緋色半透紗幔,半透的紗幔下男孩身體青澀,展露在空氣中,他就這樣近乎赤.裸的、乖巧的伏在女子手邊。


    這女子一雙白玉似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撓著這男孩的下巴,像是在撓一隻貓的下巴。


    腿那側,兩個看著有十七八的少年也是這般穿著,正在輕輕地給她揉腿。


    她身後還有一男子,這女子便是整個人倚在這男子懷中。


    這人穿的到是最正經,一身白色滾藍邊繡雲紋的道袍,長發如墨垂下,散在她側臉邊。


    “霍詩韻呢?”


    抱琵琶的女子輕聲開口問道,目光則別開,不去看那幾個穿的“有傷風化”的男孩。


    “推著她夫君散步去了吧。”


    女子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帶著說不出的柔媚,她開口對身後人撒嬌:“哥哥,給我剝幾顆葡萄好不好?”


    身後那人便是伸手去拿了榻邊矮桌上果盤中的葡萄,輕巧的剝了皮送到她口中。


    這女子咽了一個,在下一個送口中的間隙嘲笑道:“小雙妹妹,你好歹也是秦樓楚館出來的,怎麽看著到是比我良家許多?”


    她這樣說著點了點手下那小男孩,男孩抬起頭,一張不過十四五的小臉上五官沒有一處不精致,就是眼角帶著去不掉的媚.意。


    秦小雙瞅了他一眼,慢聲道:“我比不得姐姐,天生命苦,受不得此等豔.福。”


    女子笑了兩聲,秦小雙又說道:“城裏誤入了三清宗的三個小道士,一個是霍詩韻的兒子許念,一個是我見過一麵的楚珩。”


    頓了頓,她道:“楚珩於我有葬衣冠立碑之恩,另一個小姑娘不過五六歲什麽也不懂,可不可以把他們三個放出城?”


    “他們幾個啊?”


    女子躲開下一顆喂到嘴邊的葡萄,穿道袍那男人就收了手,拿出一方帕子細心的擦去她嘴角的汁水。


    “哥哥,要不要放他們幾個小孩出城?”


    女子嬌聲問道,這男子出聲:“十月初七迴魂夜,沒有拿到黃泉幽冥三生圖,誰都出不了這奠城。”


    “況且……”這男子皺眉,“這城裏外來的不止楚珩他們三人。”


    另一頭,城主府大門外,持扇子遮臉的那女人就蹲在斜對麵牆根,長qiang到是收到了儲物袋中。


    楚珩三人便猜測她也是哪派修道之人,這女子道:“十月初七迴魂夜,深山老林出幽冥奠城,你們也是真敢進來。”


    楚珩對她施了一禮先是道謝:“謝謝這位姐姐剛剛出手相救。”


    然後一串問題出聲:“我們三個是三清宗弟子,這位姐姐敢問貴派是?還有迴魂夜是何意?幽冥奠城又是怎麽迴事?”


    “我不是哪派弟子,是個做生意的人。”


    “迴魂夜顧名思義就是死人迴魂的那一夜。”


    女子扇子“哢嚓”一下折起來,臉上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塊白色帕子,大半個臉被遮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們。


    她迴道最後一個問題:“幽冥奠城,自然指的是幽冥黃泉下的死人之城咯。”


    風鈴兒聽聞這答案,第一個小聲尖叫出來,雙眼浸滿了驚恐,街上人還是熙熙攘攘,許念心中也是一寒,不自覺的去看那來來往往的路人,可是見頭上日光當頭,他們身下影子清晰,又是疑問。


    似乎看出許念的疑惑,這女子繼續道:“都是一群不知曉自己已死的人,這城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已死卻不知自己已死之人的幻念所化,這些人的幻念又在幽冥黃泉幻化出這座城,每至十月初七迴魂夜就會迴到陽間一趟。”


    風鈴兒聽的迷迷糊糊,害怕的感覺到是退下一些,許念突然雙眼一亮,但是開口聲音有些艱澀:“那是不是,已死之人可在這夜這座城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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