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當年(下)


    齊思遠這時出聲,剛出聲還帶著點習慣性的嬉皮笑意:“不知霍詩韻前輩幾位是否見過了?她便這樣容你們……興風作浪嗎?”


    說道最後,齊思遠聲音已經冷下去,帶上了摻雜著冷意的肅殺之意。


    白胡子老道這才看向他,還沒吭聲,身後那年輕道士嗤笑道:“不過是廢了一身修為和凡人無異的老女人,說什麽前輩,衝進大火中和他那無用的丈夫估計燒的連灰都不剩了吧。”


    齊思遠等他話音剛落,驀地便是出劍,劍鋒一閃,卻是一把拂塵攔在劍鋒之前。


    那三個道士都沒看清他何時出的劍,到是被嚇了一跳,可轉念一想這三人都不過是煉氣期大圓滿的境界,心又放迴肚子裏。


    年輕道士嘲諷道:“看來道友不知差一境界就是一道不可跨過的——”


    可他話說一半,魏正則已經出聲打斷,沉聲問道:“請問霍詩韻和許王的獨子,許國太子許念諸位可知在哪裏?”


    被打斷的年輕道士翻了個白眼,冷森森的迴道:“自然是已經死了,去底下找他那對兒短命的爹娘去了。”


    這迴沒人打斷他的話,他惡意滿滿的說完這句話,剛想出手教訓這幾人,就見他師兄突然拍出幾張符,結界瞬成,那廂魏正則收迴了拂塵,齊思遠手中帶著如霜寒意的劍芒已出——


    “不過煉氣期的小子……”


    白胡子老道士搖頭歎氣道,感歎幾人自不量力,隨即他便看到那中品靈符打造出的能攔住築基期修為的結界,在觸到劍芒時就開始破碎,等他感受到劍鋒入肉,貫穿了他內府,這才有些恍然大悟似的想到——


    對了,這三人無論老少都是煉氣期大圓滿,未免不是太巧了,明顯是……隱瞞了修為啊……


    這也是他這一輩子,最後一次恍然大悟了。


    白胡子老道士那廂被齊思遠一劍刺了個透心涼,直接刺碎了內府,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身後那兩個隻會狗仗人勢的師弟第一反應便是轉身就跑,魏正則拂塵一揚,白絲暴漲將這要跑的兩人和向外跑的凡人都卷了迴來,一眾人被綁成了蟬蛹豎在他們麵前。


    被捆著的凡人一臉驚慌,幾乎將要哭出來的對著楚珩幾人求饒:“仙人饒命啊!這凡間自古就是大國吞小國,我們不過一時衝動就請了水雲門、不、不是!就是水雲門這幾個妖孽慫恿我們來吞並許國的!”


    楚珩三人並不去看他們,齊思遠語調極淡的問道那兩個道士:“你們為了什麽要參與到這人間事中?”


    那兩個道士這會兒不敢嘲諷了,先是跟著凡人一起求饒,見三人都冷心冷麵,這才唯唯諾諾的說道:“水雲門不過小門小派,我們天資又是一般,修到築基期怕就到頭了,還不如趁著自己這般本領,活著的時候享盡榮華富貴……也去嚐嚐做君王是什麽味道。”


    他這樣說完,另一人已經涕泗橫流喊道:“最開始修仙也無非是為了出人頭地啊!可是大道無情呀!幾十年了我們連築基都修不到,在修真界就是人人可踩的螻蟻!還不如到人間享受人間富貴繁華、受人尊捧!”


    楚珩聽聞這種理由,真是不知該不該為霍詩韻一家三口掬一把同情淚,他同時又想,霍詩韻這迴是該後悔了吧。


    她若當年沒有自廢修為,沒有為了許王甘為一凡人,現在隻怕還活的好好的,何至於被“螻蟻”所殺,這死的……不憋屈嗎?


    他隻想到這裏,那邊齊思遠開口,聲音極冷:“你們今日所為與魔修無異,三清宗齊思遠既遇,便也……”


    頓了頓,最後幾個字聲音冷而輕:“替天行道了。”


    話落,齊思遠手中的劍鋒如他那聲音一般冷然,那兩個道士睜大眼睛,低頭,劍鋒已經刺穿了他們內府,身體內那點煉氣期的真氣消散於空氣之中,他們的心髒也停止了跳動。


    魏正則收迴拂塵,兩個道士的屍體滾落到地上,其餘凡人一窩蜂的往外跑,魏正則幾人並不攔,隻是魏正則對著那兩具屍體,搖搖頭:“既造殺孽,便該知曉今日因果。”


    話落,幾人出了宮殿,又是禦劍飛行,最後落在被燒得隻剩幾根房梁木的摘星閣邊。


    齊思遠站在那好一會兒,五感全放,察覺到裏麵確實有屍身三具,他走向前手中出現一把扇子,揮手間便是一陣風掃開了斷木,最後進去挖出了幾根燒焦的骨頭。


    楚珩看著齊思遠將這幾根骨頭埋到了一顆花樹下,這家夥沒立碑,直接在花樹根部枝幹上刻下“霍詩韻、許昭、許念之墓”,這才起身對他們說道:“我們迴三清宗吧。”


    魏正則祭出小舟,感慨萬千:“今日是我埋人最多的一日,也是見你立碑最多的一日,我以後可不願意再埋這麽多人了。”


    齊思遠扯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渾不在意的模樣,和楚珩、魏正則跳上了小舟,又拿出酒葫蘆喝了一口,眯著眼睛看下方的人間風景都逐漸縮小。


    他看著飛行舟駛過山川大河,駛過江河湖海,突然心間迴憶起霍詩韻說完那番“開心和不開心”的理論後與他告別時最後說的話。


    她說道,思遠師兄,我剛剛說的話你不要放心上。從此以後呢,我就是一凡人,今日一別,大概就是你見我的最後一麵啦。


    齊思遠閉上眼又是一口酒,霍詩韻一張烏鴉嘴,當年的一句話到了今日,竟是一語成讖。


    楚珩這時坐到了小舟一角,他拿出自己那把劍,這劍今日未曾見血,隻是刺了一隻厲鬼,他拔出劍用一方手帕擦了擦又放迴去,頓了頓從脖子中拽出一塊用紅繩子綁著的、隻剩半塊的玉環。


    他用手指細細摩擦了環壁,心中想到,許國太子許念,霍詩韻獨子,能修無情道的最後一人,真的……便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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