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謂橋的另一端。


    金兀術看著馬下楊延昭的屍體,輕輕一笑:“大宋,楊延昭,嗬嗬,原來是你啊,真沒想到本將軍居然會跟楊家將交手,還殺了那最後一人。”


    在金兀術身旁的大將,耶律馬武一指不遠處那緩緩飄蕩的宋字王旗下方,已經漸漸蘇醒過來的楊業道:“將軍,如果末將沒猜錯的話,那人應該就是楊業了。”


    身高八尺,眼若銅鈴,蓄著一律長須的金兀術,淡淡道:“那還說什麽,去,砍下那員老將的頭顱,送於蕭太後,就當做是我們大金送給他們大遼的見麵禮了。”


    “哈哈哈。”在場的金軍大將都發出了不屑的嘲笑聲,大遼?嗬嗬,手下敗將而已,整個國家都被他們直接滅掉了,還算什麽對手!尤其是大遼最後一任皇帝,遼天祚帝,更是成為了他們的俘虜。


    至於北宋......太上皇和現任皇帝估摸正在五國城裏優哉遊哉的吃著牢飯呢。


    哈哈,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大遼和大宋打的這麽熱鬧,最後還不是被他們大金撿了便宜。


    當即便有三四名金軍大將向金兀術建議,說直接揮兵滅了蕭太後,重現昔日的榮光。


    金兀術不傻,他雖然沒見過蕭太後,但是那個女人的鼎鼎大名他還是知道的,此刻悠聲道:“一會兒把楊業的頭顱和楊延昭的頭顱一並送給那個女人,記住要見機行事,若是遼軍戰力低下,我們便滅了他們,相反,我們便和他們虛以為蛇,反正遼軍也不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麽。


    一眾大將立刻道:“將軍英明。”


    耶律馬武得到了金兀術的示意,當即驅動著戰馬緩緩朝楊業駛去,手中的大砍刀也泛起了點點寒光。


    在楊延昭身死的那一刻,楊業便緩緩睜開了雙眼,他親眼看著楊延昭被人殺死,從馬上跌落,可卻無能無力,現在的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渾身多處負傷,再加上那支毒箭,和得知楊延平與楊延定戰死時吐出的那兩口鮮血,楊業已經到了瀕死的那一刻,渾身上下再無一絲的力氣。


    靠在王旗下方的楊業,望著楊延昭的屍體,一雙渾濁的老眼中,痛苦的留下了淚珠,遙想當日,七子隨他一同出征,是多麽的意氣風發,那一刻的楊業看著身旁的七個兒子與身後的十萬大軍,高興地隻想仰頭大笑,可到頭來竟無一人能活著迴去......夫人,我楊業對不起你啊。


    身材高大,長相粗狂的耶律馬武,將手中的大砍刀抗在了肩頭,瞧著馬下的這員宋軍老將,不屑一笑,隨即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丟在了楊業麵前道:“殺你,怕髒了本將軍的大刀,自盡吧,也算是本將軍尊老愛幼了。”


    耶律馬武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金軍便發出了一陣笑聲,他這是在羞辱楊業。


    楊業瞧著眼前的那把匕首,眸光一閃,吃力的從身旁抓過了一柄魏軍的樸刀,左手扶著身後的宋旗,一點點艱難的站起,楊業靠在了自己的王旗上,雙腿止不住的發抖,雙眸更是越發的暗淡。


    而他右手的樸刀更是好像會隨時掉落一般。


    見楊業此舉,耶律馬武一聲嗤笑,抬高了手中的大砍刀,朝著楊業僅存一氣的頭顱重重砍去。


    金兀術和幾員大將這會兒正在馬上談笑風生的望著這一幕,每一人的臉上都掛著濃濃的笑意,但過了大概二十秒,耶律馬武的那一刀還是沒有落下,金兀術不由高聲笑道:“耶律將軍別玩了,趕緊殺了那個宋將,我大軍即刻向遠處的漢人大營殺去。”


    耶律馬武依然沒有反應,手中的大砍刀就這麽擎在了半空中,金兀術收迴了臉上的笑容,目光凝重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預感到了事情不對,因為他清楚的看到,耶律馬武持刀的右手竟然在一刻不停的抖動著。


    那龐大的身軀竟也顫抖了起來。


    下一秒,耶律馬武手中的大刀動了,不過不是砍向楊業,而是從耶律馬武的手中落下,重重的砸在了地麵上,而耶律馬武也自這一刻從馬上摔下,金兀術看到,在他的胸膛,插著一根羽箭!


    金兀術見狀大驚失色,連忙高喊,“列陣,列陣!”


    此時他的耳邊已經響起了那些震耳欲聾的戰馬奔騰聲。


    在金兀術正前方,原本空無一物的大地此刻竟塵土飛揚,無數士卒的腳步,與馬蹄聲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望著眼前那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塵,金兀術的心情從未向現在這般緊張過,在那些黃霧之中,好像隱藏著一隻洪水猛獸,待它衝出黃霧,出現在世人的眼前,便是一口吞噬自己麾下大軍的之時。


    很快,金兀術心中的洪水猛獸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隻見黃霧之中,數十道身披紅色宋軍戰甲的大將,騎著戰馬,揮舞著長刀大斧,踏著黃霧奔湧而出,在他們的身後,緊接著數十萬宋軍腳踩黃土,狂嘯而出,他們扛著宋字大旗,以及.....嶽字大旗。


    往生之門中的英雄,出現了!


    在那數十員宋軍戰將前,一道策馬馳騁與大軍最前方的修長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因為不管他身旁的人戰馬都多快,可他們就是不敢越過他,隻能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後,因為他是他們的統帥,他是他們嶽家軍的統帥。


    這員大將三十多歲,蓄著一縷長須,端的是威風淩淩,相貌堂堂,特別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令人望而生畏,此人手提一杆長槍,策馬於大軍的最前方。


    在他們的身後跟著數十萬南宋將士,這些宋軍對金兀術而言簡直是在熟悉不過了,尤其是當他看清領頭的那員大將後,更是不由一聲驚唿:“嶽飛,怎麽是你!”


    嶽鵬舉望著近在咫尺的金兀術,和那死死的站在宋旗下的楊業,一雙虎目,殺意盎然,振臂一唿,長嘯大吼,“靖康恥,今日雪!”


    無數的宋軍將士,聽到了嶽飛這句話,群情激昂,他們想起了曾經的恥辱,他們想起了那些無辜慘死於金兵刀下的百姓,每一名南宋將士皆熱淚盈眶,大聲嘶吼:“靖康恥,今日雪!”


    數十萬人的吼聲,響徹在這片天地之間。


    無數的嶽家軍在嶽飛等人的帶領下,如泉湧般衝向了他們的老對手,開始廝殺,開始雪恥!


    金兀術曾經就發出過撼山易,憾嶽家軍難的名言,今日在一見老對手,心中的壓力更是猶如一座大山般朝他狠狠壓下。


    亂軍中,一員手持雙錘的少年將軍,勇不可當,一錘下去便是三四人吐血而飛,小將雙錘一指金兀術道:“嶽雲在此,金兀術你拿命來!”


    不單單是嶽雲之勇,古今難見,鐵血將軍楊再興,嶽家軍頭號猛將高寵,此二人更是猛將中的猛將,再加上牛皋,張憲,王貴,徐慶等人,金兀術手下的金兵瞬間便被擊潰。


    金兀術急忙傳令撤軍,再戰。


    金軍開始敗退,一路跑了二十裏才停了下來,隨後金兀術占據了一座高坡,有條不紊的排兵布陣,他的手中可還有一道大殺器剛剛沒來得及施展呢。


    拐子馬,鐵浮屠。


    嶽飛下令全軍不得追擊,隨後他急忙跳下了戰馬,急促的朝著楊業的方向跑去,嶽飛雖然不知道楊業是誰,但望著他那一身裝扮,在看不遠處楊六郎的屍體,嶽飛心中已經暗暗有了猜測。


    此時的老令公已然到了彌留之際,他的雙眼甚至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但他卻笑了,他雖然看不清眼前站著的這些人都是誰,但他知道,他們是宋軍,是他們大宋的兵馬,這就足夠了。


    嶽飛快步來到了楊業麵前,望著身受重傷,卻仍沒有倒下的楊業,嶽飛不由顫聲道:“令公。”


    在楊業的眼中,嶽飛整個人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他的模樣,所以便開口,虛弱的問道:“宋軍?”


    嶽飛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與其子嶽雲,麾下張憲,牛皋,徐慶,王貴,楊再興與高寵等人一柄跪倒在了楊業的眼前,哽咽道:“末將嶽飛拜見楊老令公。”


    “起來吧。”楊業輕聲道。


    嶽飛等人站起,楊業一把握住了嶽飛的手,用盡渾身上下的最後一絲力氣,將他一直靠著的宋字王旗從泥土中拔出,鄭重的交到了嶽飛手中,道:“以後......就交給你了。”


    “哈哈哈,”說完這句話,楊業大笑了一聲,隨後仰天栽倒。


    “老令公!”


    嶽飛一聲悲唿。


    此時的他望著楊業鄭重交給自己的宋字王旗,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動與悵然,因為他接過的不僅僅是一麵王旗,更是一種精神,就像他背後刺的那四個字一般。


    精忠報國!


    嶽飛握著手中的宋旗,在風中大力揮舞。


    鮮紅的旗麵,迎風飄起,那如血一般的旗幟,是由無數熱血男兒的鮮血所染成,那寧折不彎的旗杆,是由千千萬大宋軍人的脊骨所鑄成。


    就猶如在元大都從容就義的文天祥一般。


    大宋,永世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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