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淺冷笑一聲道:“我自然不會帶藥性如此溫和的毒,你該謝謝我,為了對你手下留情,我今早現配出來的。”


    妖玉一臉被噎住的表情,但一想到一頭秀發就要紛紛落地,馬上容顏淒楚道:“墨淺,你還不如殺了我呢,毒藥也比這個強啊。”


    墨淺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沒下毒藥啊。”


    墨淺其實心裏樂不可支,妖玉一向將美貌視作生命中第一位,此時這種懲罰,確實比要了妖玉的命更要高明許多。


    何況她也理解妖玉的一片好心,不過欺騙她,不懲罰可是不行的。


    妖玉死死守著帳篷門不讓墨淺出去,咬著唇淚眼汪汪道:“好墨淺,我知道錯了,你把解藥給我罷。”


    墨淺一拂袖將她甩開,笑眯眯的邊出帳子邊說道:“我勸你還是趁著毒蔓延到發根之前,趕緊先把能剪的頭發剪,至於解藥,別做夢了!”


    妖玉一咬牙,眼看著墨淺瀟灑的出了帳篷,知道多說無益,看看已經被紫色侵染了一半的頭發,隻得拿出匕首,當機立斷的去掉了半截長發。


    妖玉捧著染毒的頭發心疼半晌,方才眼淚汪汪的出去找慕容煜及墨淺兩人。


    慕容煜在議事帳中布置兵力,墨淺站在他身後,做兵卒打扮,興許還特意講臉抹黑了些,再加上她本來氣質便不像女子,竟也沒人認出來。


    慕容煜將各方兵力布置好,前方來報,北狄大軍已距離我軍五十裏,正在陣前叫罵。


    墨淺興味盎然的掐了一把慕容煜的胳膊,示意他趕緊去看看。


    各路兵將點好,慕容煜率大軍到了陣前。


    五六萬的軍隊,在慕容煜的大軍麵前顯得尤為寒磣。


    對麵卻並非是克蒙太子親自領兵,而是北狄一員名將,長須黑麵,豹頭環眼,名喚作薩奇,是個猛將。


    此時在陣前,光是小兵在叫罵還不過癮,薩奇親自大罵:“小兒們,爾等還是速速降了,我北狄鐵騎可不是爾等可擋的,磨蹭這麽久方才出來迎戰,若爾等軍中無人,便不要再硬撐了!”


    他正罵的開心,我方陣前叫罵的兵士也正大力迴敬,兵士們忽然整齊有序的向兩側分開。


    慕容煜打馬而出,在陣前帶兵支應一時的大將徐鶴連忙翻身下馬,拜道:“王爺!”


    慕容煜看向對麵,薩奇與他對峙在陣前,那邊的叫罵聲登時小了許多。


    雖隔著場上大段距離,但看到這邊的動靜,也知道是戰神慕容煜親自駕臨,他聲明遠播,縱使對麵都是七尺男兒,也不由有些氣短。


    墨淺跟在他馬後,四處打量,頭一迴上戰場,她確實感到新奇。


    慕容煜分了一些心神在她身上,見墨淺從兵甲護衛中繞出來,非要再往前看看,一揚手,側頭低聲道:“你給我站到後方去。”


    墨淺看他十分嚴肅認真,生怕此時與慕容煜較真耽擱了他指揮將士,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後退了退。


    薩奇的軍隊與慕容煜對峙一時,慢慢的如潮水湧動,將一波人推到麵前來。


    慕容煜眯眼朝那邊看,待看清是上千個尋常百姓被擋在對麵軍前時,麵色愈發肅冷。


    徐鶴也眯眼看清了,麵色大驚道:“我方百姓早都已撤迴關內,他們從何處尋來這麽多我們的百姓,做擋箭牌?”


    墨淺見慕容煜手中拿著遠望筒,又策馬上前幾步,將遠望筒取過來,細細看對麵的百姓。


    看了一時,墨淺嘖了一聲道:“原還以為是冒充的,竟是真的,這可不好辦了。”


    看來五六萬大軍隻是個幌子,作為突進之用,他們必然還有其他大批軍士跟在後麵,或是埋伏或是壓境。


    這五六萬將上千尋常百姓擋在前麵,他們作戰時必然會束手束腳,北狄的禽獸們可不會管這些尋常百姓,隻會如狼似虎的屠殺他們的兵士。


    薩奇見原本蠢蠢欲動的伐北大軍,此時在慕容煜的指令下先是穩定了陣腳,而後大約是在思索對策,按兵未動,不由哈哈大笑。


    粗狂的嗓音隔著老遠也能讓人聽的一清二楚,薩奇聲音痛快道:“慕容小兒,我看你是要你們的臣民,還是要你們的疆土,選擇時間到了!”


    說罷,驅動著百姓向前,五萬北狄士兵哈哈大笑著拿長槍驅策著百姓,如同趕牲口一般,一點點向慕容煜的軍隊逼近。


    遠處樹林中側翼隱隱有北狄軍士的戰馬啼嘶之聲,更加凸顯出這五六萬人當真隻是誘餌。


    墨淺見慕容煜沉默,立時冷道:“慕容煜,不能與他們拖延時間,等離的近了,這些人會更無恥的將百姓擋在身前,我們的士兵或會念及其中有他們家人,不忍下手。”


    徐鶴雖曆經戰事,但到底經驗不足,這種情況卻是頭一次遇到,額頭急的冒汗攤手道:“誰說不是呢,若真等他們將人推過來,我們的士兵肯定會手下留情,到時損失慘重啊!”


    慕容煜板著臉,一時間並沒給出下一步指令。


    此戰他若不來,倒可指揮將領將那些百姓射殺,而後北狄士兵來多少也不怕,有多少殺多少。


    等戰事結束後,他隻需對將領小懲大誡,一個將領冷血的射殺己方百姓,卻是為了大局,這件事說的過去。


    但慕容煜是一朝王爺,名聲在外,他代表的並不僅僅是軍中的主帥,更是皇家。


    若是皇家在陣前放棄了自己的子民,傳出去必然會動搖民心,慕容煜輕易不能這樣做。


    打仗的關頭,更是不能如此,動搖民心,則軍心亦是不穩,於後續戰事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早知道北狄無恥,並不講人倫道德,更是不遵循基本的戰事路數來,但想出這樣的陰招,恐怕也就是克蒙太子。


    克蒙太子卻沒出現,怕的是慕容煜一怒之下,真不管不顧將百姓和他的軍隊全軍覆沒,順帶著也危及他的安危吧。


    對麵的推進速度並不快,主要源於擋在前方的百姓麵黃肌瘦,實在是走不快,看他們衣衫襤褸的樣子倒像是饑民,不知是北狄從何方抓來的。


    慕容煜還沒下決定,徐鶴咬牙催促道:“王爺,下令放箭吧!今日之事,若是朝廷問起來,末將一力擔著,這箭,也是末將讓放的,如何?”


    慕容煜冷冷扯起嘴角,兩軍陣前,他擔憂的何止是個人的聲譽,這麽多雙眼睛看著,若真放箭射殺自己的百姓,別人不說,北狄也會派人四處散播謠言,動搖己方的人心。


    何況,那確確實實是本朝的人民,看模樣還是災民,朝廷已然對不起他們,讓他們饑寒交迫,如今再掠去他們的性命,想想都足夠讓人心寒。


    墨淺此時心中對眼前形勢更如明鏡一般了解,拿著遠望筒向對麵看了又看,問慕容煜道:“對麵那個虯髯將領,在克蒙太子軍中價值幾何?”


    這話問的十分直白,便是問這被派來做先鋒的薩奇,於北狄軍中是否為利害人物。


    慕容煜剛剛側目,尚未說話,便被徐鶴接了話茬過去,他此時心中焦急,竟未留意問話的隻是一個尋常小兵,便答道:“薩奇可是克蒙太子的左膀右臂,所以這次進攻,必然不尋常,怕是克蒙太子存了一舉攻進幽州的準備。”


    慕容煜從墨淺問出此話,隻在心中稍轉了個彎,就明白墨淺想要幹什麽,方才還極為鎮定的神色陡然一變,迴身道:“墨淺——”


    卻哪裏還有墨淺的人影在?


    墨淺在伐北大軍中穿梭而過,她穿著己方盔甲,又熟知一切軍號,竟也沒人攔著她。


    慕容煜一麵要留心戰場上的形勢,一麵四處張望墨淺,等終於發現疑似她的行跡時,竟是在對麵軍中!


    墨淺已換了一身行頭,不知從哪弄到的北狄軍裝,裝作壓解百姓的士兵之一。


    她是殺手出身,隱匿行跡本是最尋常不過的本事,但墨淺竟如此大膽,敢混入敵對的大軍之中!


    墨淺見慕容煜注意到她,借著推搡前麵百姓的機會,微微揚起槍尖晃了一下,俏皮的一勾嘴角,算是與慕容煜打個招唿。


    慕容煜胸膛極速起伏,狹長的鳳眼張大,幾乎立刻便想不管不顧的打馬出去,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給掠迴來!


    慕容煜坐下的戰馬被夾緊肚子,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不安的踏著蹄子。


    不過是一忽兒間發生的事,徐鶴尤自沒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見慕容煜情緒不對,目光如炬的直勾勾看向對麵,連忙問道:“王爺?主帥?”


    墨淺見慕容煜直瞪著她,趁著無人注意朝他眨眨眼,而後比了個複雜的手勢。


    慕容煜看懂了,但心裏的驚懼翻江倒海而來,卻隻能兀自壓抑,不敢露出絲毫聲色。


    薩奇見對麵軍隊微有騷亂,卻隻是整裝站在原地,並未向他們進攻,心道慕容煜一向鐵血無情,沒想到克蒙太子出的此法竟然真的有用!


    興奮的令人變換令旗,讓埋伏的人做好準備,打算借著這些百姓強攻,一雪之前被慕容煜壓著打的前恥!


    墨淺悄然後退,憑借靈活的身法,混入了薩奇附近的近衛兵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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