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淺閃身攔在了她麵前,見她麵容頗俏麗,很得人的喜愛,聲音不由放的柔和了些,再問道:“你跑什麽?我不是壞人。”


    小姑娘見她擋在麵前,知道是跑不掉了,又拿紅通通哭的跟兔子似的眼,仔細的瞧了瞧墨淺的穿戴,見她不像是樓子裏的人,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而後仍有些哭音的答道:“我……我是這樓子裏的清倌,公子,求求你,能救我出去麽?我不想賣身!”


    墨淺挑挑眉,這又是一個苦命的姑娘吧,不過既然被賣進了這裏,早晚都得過這一關,便語氣平平的答了一聲:“哦。”


    說罷墨淺便轉身抬腳,繼續慢悠悠朝著後門晃去。


    說到底,她還是這花滿樓的幕後老板,這種事情在花滿樓裏多的是,既然開了妓院,就做的是這樣的營生,她實在沒必要管。


    這時候樓前似乎來了好些個人,聽腳步沉重,應該都是些壯漢,沿著花草四處散開,像是在找什麽人。


    墨淺聽到的比較早,沒打算理會,任由小姑娘還在原地抽抽搭搭的哭,她漸行漸遠。


    但很快,那些腳步聲離著近了,小姑娘應是也聽到了,慌亂的向墨淺跑來,到了近前,竟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墨淺的雙腿,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公子,求您救救我!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您!求您別讓他們把我抓走!”


    她們這邊的聲音隨著夜風蕩開去,搜人的壯漢們自然聽到了這邊的響動,紛紛朝這邊靠近過來。


    墨淺無奈迴身道:“放開,我救不了你,你再去另尋他人吧。”


    小姑娘是個機靈的,知道錯過了這個人,她立時便要被人抓迴去,抱緊了墨淺的雙腿不撒手,哭求道:“公子,隻求您買我迴去,做最苦最累的活我也願意,您若不買我,今晚我便要被人糟蹋了。”


    說的聲淚俱下,墨淺轉頭看了看她,無動於衷。


    壯漢們很快尋到近前來,穿裝打扮一看就是花滿樓裏的打手,平素也見過墨淺幾迴,知道是樓子裏的常客,先是站定了賠笑道:“公子,這小娘們不懂事,打擾您了。”


    墨淺用了點巧勁,從小姑娘胳膊中掙開,走遠幾步說道:“無妨,你們帶她走吧。”


    壯漢們也都是粗人,不講那麽多客套,答了一句“多謝公子”,上前便將那小姑娘一左一右架了起來。


    小姑娘哭的跟淚人似的,嘴裏嚷著:“公子,求你救救我,我會彈琴唱曲,也能做粗活,求你別讓我被他們抓走!”


    壯漢中一人嗬斥道:“閉嘴!你個小娘養的,花錢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媽媽栽培你那麽久,你竟然敢跑!”


    墨淺瞥了那小姑娘一眼,又在原地略站了站,仍舊一言不發,快步從花滿樓的後門走了。


    隻知道在後園裏哭,卻沒想著自救,這樣的人,她即使救了,也無甚大用。


    墨淺徑直迴了王府去,但到王府門前,時辰也算是比較晚了。


    管家正等在王府正門前,見一身公子哥打扮的墨淺從街角處轉出來,忙快步迎上去,說道:“王妃一聲招唿不打就出去了,小的們擔心你安危,已經派出去好幾批人找了。”


    墨淺走向大開的府門,無奈道:“我能有什麽事,下次不必了,你們該忙什麽忙什麽吧。”


    街角處幾個小攤前,選好東西的行人,匆匆走了。


    墨淺拿眼角瞥到,內心輕輕歎息。


    如今形勢緊張,煜王府門前都有這麽多探子,看來她若是前腳走,後腳所有關注煜王府的勢力就會知道。


    真是令人不放心。


    墨淺令管家把大門關了,走在中庭的時候,迴身向管家笑道:“做的不錯,今日在府門前打探的那些人,都記著麵貌,以後留意著點。”


    管家點頭恭謹道:“是,都已經記下了。”


    “我這幾日要出趟遠門,對外隻會稱病,最近這段時間府裏肅清的差不多了,我出門的消息要瞞住,能瞞多久瞞多久。”墨淺頷首,囑咐道。


    管家一驚,問道:“王妃要去哪裏?有什麽事讓小的們代辦可否?您若不放心,老朽雖然年歲大了,還是願意親自去跑一趟。”


    墨淺搖搖頭,邊往藥老的院子走,邊說道:“莫要打聽,你隻悄悄著人收拾些平時常用的東西,再備一匹快馬,牽到府後門候著。”


    頓了頓,墨淺又道:“不是不信任你們,隻是這件事非得我親自去不可。”


    管家忙笑道:“小的領命,隻是不知王妃幾時出發?”


    “明早出發,你先去打點吧。”墨淺向管家微微一笑道:“這段時間我不在,府裏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管家恭敬道:“小的定然不負王妃所托,隻是不知王妃幾時迴來?”


    墨淺搖搖頭道:“快則半月,慢的話,便說不準了。”


    管家應了一聲,心事重重的退下去準備了。


    墨淺已走到藥老的小院門外,小院外綠竹青青,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很是幽靜。


    隱隱的有藥香從院子中飄出來,主房和藥房的燈火都還亮著,看來藥老還沒歇下。


    這段時間藥老和毒老兩人都在王府過的頗為滋潤,王府中的奇珍異寶不少,稀有絕世的藥材更多,兩人煉藥煉毒都是隨意取用,天天都樂嗬的泡在藥房裏。


    墨淺輕叩小院的院門,盤算著一會怎麽從藥老手裏多套出幾瓶藥。


    藥老聲如洪鍾的應了一聲:“誰呀?進。”


    通常一日三餐的時候有人給兩位老人家送來,平時都不來打擾的。


    原本也在院子裏為他們二人配了不少的丫鬟和小廝,後來都被打發了出去,也有自己哭著要求換院子的。


    隻因為毒老常有興起的時候,合著有把握毒不死人,便拿著院子裏的丫鬟小廝們試毒,藥老再去解毒,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倒是沒出人命,就是被用作試毒的下人,身體上難受不說,心理上還要受著驚嚇。


    所以很多下人在他們兩人的院子中伺候了幾日,便實在受不了兩位老人家的古怪癖好,主動請求調到別的地方去,哪怕去最苦最累的洗衣房都行,就是不想有性命之憂。


    少數因為高額的月薪而願意留在院子中的,又因著藥老嫌棄他們打擾了兩人的二人世界,給辭出了院子。


    所以此時墨淺到了小院門前,也沒個人出來迎一迎,聽了藥老搭話,便自推了門進去。


    尋著濃鬱的藥材香味,墨淺在藥房後麵的一塊小空地上找到了藥老。


    瞅著那個空地上架起的小小藥爐,墨淺抽著鼻子湊過去笑道:“師傅在做什麽好東西?我聞聞看……有茯苓、白術……”


    藥老正揮著大蒲扇煽動,讓爐子的火燒的更旺些,見是墨淺來了,笑眯眯道:“這麽長時間沒來看師傅,還以為你把本事都忘光了,看來還記得一點啊。”


    這是埋怨墨淺沒及時來看他了,墨淺連忙嬉笑道:“師傅哪裏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朝中現在形勢嚴峻,慶元帝不知道打什麽心思,徒弟每天忙的四腳朝天,可不是故意沒來探望您老人家。”


    藥老拿蒲扇指了指靠著牆角的一張小板凳,輕輕哼了一聲,鼻側皺紋堆在了一起,撇嘴道:“我看你是忘了我這個老人家嘍。”


    “這不是來給您請安來了嘛,”墨淺擠擠眼睛,壞笑道:“再說,我來的勤了還怕打擾您和師娘兩人談情說愛呢。”


    藥老曆經風霜幾十載,即使被土地調笑,麵上也絲毫不見窘迫,嗬嗬笑道:“你這小丫頭,說你幾句,反倒拿我老人家尋開心起來。”


    “豈敢豈敢。”墨淺嘿嘿笑了一聲,抱拳賠罪道:“師傅可別與我計較。”


    “我是不會與你計較,不過,難保你師娘不會。”藥老將爐火又扇的旺了些,抬頭笑著覷了一眼墨淺,又往藥廬的房頂一瞥。


    墨淺感到頭頂一涼,從小板凳上倏然站起,用盡平生最敏捷的功夫往旁邊跳去。


    噔。


    一聲輕響,小板凳被她乍然的動作帶翻,與墨淺相對的凳子麵上,紮著一根手指長的銀針,半沒入小板凳的木製麵上。


    銀針與銀月清輝相映,看著十分滲人。


    墨淺哀嚎一嗓子,摸著全身站起來的汗毛,朝著房頂上賠罪道:“師娘,我不過與師傅玩笑幾句,你別下手這麽狠啊!”


    藥老一身藍衣,飄飄然從藥廬上飛身而下,手指間紛飛的擺弄著幾隻更大一碼的銀針,向墨淺揚了揚道:“你師娘我已經手下留情了。還行,反應的倒是挺快,有長進。”


    墨淺心裏苦笑一聲,若不是藥老特意給她遞的那個眼神,那隻寸把長的銀針,保管此時已經紮在她肩膀上了。


    藥老趁著毒老背對著他,笑出一口白牙,向墨淺擠擠眼睛。


    毒老打發完墨淺,低身動作迅捷的從藥老手裏抽出扇子,叉腰道:“讓你這老家夥陪我下棋,你偏不肯,非得鼓搗這藥罐子,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你的藥重要?”


    墨淺有點尷尬,碰見師娘和師傅打情罵俏的這一幕,著實想捂臉。


    藥老飛撲出去,在扇子沒落地之前已經一把撈迴手裏,猶如一道殘影一般飛撲迴藥廬邊,猛扇風,嘴裏不住討饒道:“我的姑奶奶,我這爐藥的火候可是半點都差不了,你且饒我這一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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