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聽到了兩人進屋的腳步聲,她渙散的眼神終於開始聚焦,聲音沙啞如嘶:“卿兒,你剛才又跑到哪裏去了?”


    慕容卿趕緊放開墨淺去握著床上那女人的手,小小的手掌同女人纖瘦的指節揪在一處,慕容卿吸了吸鼻子,抑製住喉間的哽咽,“娘親,我把煜哥哥找來了,煜哥哥帶了金子姐姐來給娘親看病,娘親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女人的頭慢慢的偏向他們兩人這邊,金子姐姐是誰她不知道,隻是煜哥哥……她強撐著一口氣,作勢要起身來,墨淺趕緊上去按住她的身子,慕容煜也趁著這點時間走到床邊,“你還病著,就不要再跟我客氣了。”


    墨淺還從來見過慕容煜這麽好說話的時候,眾人一向不是自開高冷模式就是拽得跟誰欠他二百八十萬一樣,哪裏會有麵對小孩和病女人的柔聲細語,若不是一直跟在在一起,墨淺簡直就要懷疑眼前的慕容煜是不是被人給掉包了。


    好不容易扶她躺下了,墨淺也順勢搭了上了她的脈搏,既然來了,沒有不看病就走人的道理。


    床上的白衣女子衝著墨淺感激一笑,這才將視線挪向慕容煜,言辭愧疚:“煜王爺已經幫了我們母子很多,可是依照我現在這身子,已經給王爺添了很多麻煩了。”


    “皇嫂別這麽說,隻要是我能幫的,我自然會盡量的幫上一幫,”他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又看向正在把脈的墨淺,對她道:“這位墨姑娘的醫術很好,你隻管放心養病就好了。”


    慕容卿沒興趣聽他們在講什麽,隻是一個勁兒的湊到母親跟前,向母親搗蒜般的點頭,“娘親就放心吧,這位姐姐是個好人,剛才卿兒拿迴來的拿定金子,就是這位金子姐姐給的呢。”


    墨淺把脈的額際劃過三條黑線,剛才她還有些疑惑這孩子怎麽就開始喊她金子姐姐了,感情這又土又俗的外號是這麽來的!


    白衣女人愛憐的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她扯了抹笑,自己的病情她怎麽可能不清楚呢,但是為了安慰孩子的心,還是啞著聲音道:“好,娘親相信卿兒,也相信金子姐姐。”


    慕容卿聽了娘親的話放下心來,又看到墨淺終於收了手,兩顆黑黝黝的葡萄眼望向墨淺,扯著她問道:“金子姐姐,娘親是不是就快好了呀?那娘親什麽時候可以下床呢?”


    “這……”墨淺輕輕皺了眉,也不敢在孩子麵前表現得太明顯。


    大抵是看出墨淺的為難,慕容煜自然的牽過墨淺被慕容卿拉住的手,對孩子道:“沒有吃藥哪會好得這麽快?卿兒現在現好好照顧娘親,我先同姐姐一起去抓藥。”


    “好,那我先去給娘親倒杯水。”


    慕容卿懂事的點頭,又跑到桌邊去倒茶,屋子裏的茶壺早已空了底,慕容卿尷尬撓了撓頭,不一會兒小小的身形又飛奔著出了房門。


    沒了孩子在場,白衣女子也不必強打起精神來,心頭繃著的弦一鬆,她忽然開始劇烈的喘起粗氣,墨淺慌忙從懷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來,喂她服下,沒有水,白衣女人下咽也困難,可是現在哪裏顧得了這麽多。


    好不容易等她咽了下去,她的喘息也不那麽劇烈了,隻是似乎頭又開始暈了起來,躺在床上聲音啞得更厲害了,墨淺知曉她的大概意思,安撫性的笑了笑,又替她捏了捏被子,這才同慕容煜指指門外。


    “她的病怎麽樣了?”院子裏,慕容煜淡淡發問,沒有憂心,沒有急迫,有的是一種看慣生死的麻木。


    而通常因看慣生死而麻木的人無非就兩種,一種是殺人的,另一種是救人的,看他的樣子顯然不屬於後者,想到他從小上戰場,生死或許早已看淡,墨淺也不在這個無所謂的問題上費神。


    她搖了搖頭,隻說了四個字:“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迴天乏術了!


    “那她還有多少時間?”


    他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墨淺看他,他叫那女人皇嫂,想來那名白衣女子是慶元帝的妃子,不知道她是犯了什麽罪,但此地必是冷宮無疑,否則不會有這麽重的陰氣和病氣。


    可她有一點不明白,慶元帝有這麽多的妃子,看他平日裏也不見得會對皇後和馮貴妃喚過一句‘皇嫂’,為何偏偏就對這一位上心?


    她伸出兩根青蔥玉指,“不超過兩個月,不過……”她話音一轉,加了一根手指頭“我又辦法可以再緩些期限,隻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


    慕容煜幽深的眉眼在她的算計的眸子裏打轉,喉結輕動,正要說些什麽被墨淺一把打斷,“好吧,我承認你可以去找藥毒二老,可是你也別忘了他們是我的師父,就算你和毒老熟,可你能保證叫來毒老不會讓裏麵那位掛的更快?”


    毒老雖說也通藥理,若要論起醫術藥術,比起藥老來自是要差那麽一大截,而且藥老平日裏和他這個徒弟關係可比跟他好的太多了,墨淺的底氣也足了不少,“再說了,你現在開始命人去找二老,也不知打那二老究竟去了何處,找來找去的指不定兩個月一溜煙的就過去了,你能等,病人可不能等啊!”


    慕容煜的神色依舊沒變,她都說了這麽多,他還能說什麽,剛才看她振振有詞的模樣不忍打擾,現在總算可以說話了,他輕笑道:“你怎麽就知道我要讓你給她續命呢?”


    “你不想她再多活些日子?”墨淺詫異,他對白衣女子的態度不一般,必定是有所牽絆的,而且看那人的年紀大概和慕容煜的出入不大,還有那個半大點兒的孩子,是誰的還說不定呢!


    仿佛一眼看穿墨淺所想,慕容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十幾歲開始征戰邊疆,其間從未迴過京城,哪裏來這麽大的兒子?隻是小的時候她曾幫過我,如今我自然是要幫幫她,幾年前她父親陸尚書涉險貪汙巨款,本來她也是要被處死的,因為懷著孩子隻有發配到冷宮了,既是皇兄的孩子,我迴京後也會偶爾過來看看。”


    “至於你說的續命……”在墨淺快要發怒之前,慕容煜漫不經心的收迴了手,同她之前一樣的豎起了一根指頭,“再不違背我原則的情況下,可以許你一個條件。”


    “兩個條件,不能再少了。”墨淺咬牙,硬生生的收迴了一根指頭,能夠威脅慕容煜的機會可不多。


    “一個。”他還是豎著的一根指頭。


    “兩個。”墨淺不讓。


    “一個。”還是那句話。


    “兩個。”


    “一個。”


    “兩個。”


    “一個。”


    “一個。”墨淺突然改口。


    “一個。”慕容煜按兵不動。


    ……


    居然不中招,墨淺再次咬牙,“好,一個就一個,成交。”


    說話間已經五指向外豎起,慕容煜疑惑看她動作,她的惱意又起,“跟古代人交流就是麻煩,學著點兒。”


    另一隻手抓過慕容煜修長的手印上她自己豎起的手掌,她堅定道:“雖然這個印證算不得什麽,你要反悔照樣可以反悔,但是隻要印上這個,我墨淺就一定不會毀約。”


    這點道理底線她還是有的。


    慕容煜握住她的幾根手指,深邃的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一抹清澈的笑意:“好,我也不會毀約。”


    甩開慕容煜的手,墨淺轉身就走,什麽人呐,就知道沾她便宜。


    迴頭看慕容煜還站在遠處,臉上的笑意格外刺眼,她忍不住罵道:“愣在這裏幹什麽?我找不到路,宮裏抓藥的地方在哪裏?”


    這丫頭總算肯服軟了,慕容煜抬步上前給某人當皇宮向導。


    皇宮說大不大,但讓墨淺的腳走廢的路程還是有的,因為今日宮宴,月兒特地給她盛裝打扮,穿的是時下大家小姐流行的盆鞋,也就相當於現代高跟鞋三四厘米的高度,被慕容煜帶著在皇宮裏走了快半天的行程才到禦醫處抓了藥,等到晚上她迴到丞相府時,她的腳已經腫的老高了。


    月兒聽說了小姐一天的行程,表示萬分同情,一邊替墨淺揉著腳踝,一邊疑惑道:“奴婢記得上次馮貴妃被毒蛇咬了,禦醫請來時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怎麽冷宮距離禦醫那裏也需要走半天這麽久嗎?”


    說道這裏,墨淺的眉頭開始皺了,今天下午還沒察覺到,現在聽月兒一說,午間楊若情的丫頭請禦醫過來也沒超過半個小時,而且她宴會後也沒走多遠就到了冷宮……慕容煜這個騙子,竟然帶著她在皇宮裏七拐八拐的繞了一下午,恨恨咬牙,最好別再讓她見到他,否則要他好看!


    而此時身在城郊外一處隱秘的地道裏的慕容煜無意識的打了噴嚏,身後的黑衣人立即關慰道:“主上可是生病了,需要找人來瞧瞧嗎?”


    “不用了。”慕容煜淡淡擺了擺手,麵對下屬時的冰冷麵容上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下屬被主上的笑容一糊弄,直覺時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身子微微動了動,正想下跪請罪時,卻聽見主子的聲音,“蕭韶不是還等著嗎,趕緊過去吧。”


    帶起的風惹得地道兩旁的焰火跳動兩下,黑衣下屬的脖子無端涼了涼,難不成剛才的主上竟是因為心情好才笑的?他從進來羅網組織這麽些年,可從來沒見過主上笑,是不是明天的太陽會打西邊出來了?


    沒工夫瞎想,下屬快步跟上主上的步伐。


    穿過一條密道,轉角處便有一處凹陷的石壁,輕輕轉動石壁上的燈盞,那片石壁竟然從中間分出一扇門大小的空間來,石室裏漫出的悠悠酒香立即迎上來者的鼻頭。


    慕容煜挑了挑眉,俯首走進石室,偌大的屋子裏擺放著他平日裏所用的桌案硯台,以及一壁存在書籍的櫃子,而桌案邊的三位客座的正中央赫然是蕭韶那欠抽的模樣,順手的座上還放著兩壇見底的空壇,他道:“誰允許你偷我的酒?”


    視線挪到身後的黑衣下屬身上,下屬立即無聲的搖了搖頭,蕭韶這可就不樂意了,“怎麽,不就喝了你兩壇子紅塵醉嗎?你至於這麽小氣嗎,兩口酒都舍不得?”


    “兩口?”走上主座的慕容煜不忘投眼看了看他身旁的兩個大壇子,“看不出來你這口還真大?”


    蕭韶咋舌,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算是體會到了,為了維持麵子,嘴硬道:“若不是江湖最最擅釀酒的九娘被你騙到了羅網,本少爺也何苦要來你這裏討紅塵醉。”


    “是,沒必要來我這兒,蕭大少也可以出去買。”拆開桌案上放著的蠟黃信封,這些都是組織裏的最新消息,慕容煜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他。


    “我才不出去買呢,從你酒樓裏賣出來的紅塵醉少說也要千兩銀子一壺,”敲了敲旁邊的空壇子,蕭大少愜意嘖嘖道:“而且還不及你這兒偷來的酒香。”


    慕容煜看完信後,取過桌案上的燈罩,火舌添上信紙的一角便瘋狂的竄了上來,他這才有空打量蕭韶一眼,方才還沒發現,此時將他細致一看,他身上的穿著不似尋常的藍衫,隨意坐的凳子上麵隱隱還露出一小截包袱,他了然道:“我說你怎麽有空來找我來了,原來是被人逼出了家門?”


    還沒意示要自己哪裏暴露了,蕭大少依然嘴硬,“我才沒有被逼出家門,都怪孫家那丫頭,竟然趁我不注意,把她的行禮全部搬進了我的院子,你說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


    這下遭了!意示到自己說漏了嘴的蕭韶突然住了嘴,轉眼是好友注視的眼神,他繳械投降,“好了,好了,我承認是被孫丫頭逼出來的,可是天大地大的我沒去哪條花街柳巷,反倒是來你這兒了,足以說明我對你這朋友的重視程度。”


    慕容煜揚眉,不予否認,火燒的信已經隻剩下了一角,他放了手,空中燃燒的角紙立即染成一片黑蕊,飄散在下麵的燈油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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