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邊的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娶了蔣家的一位庶女,也算沾得一點蔣家的邊。蔣家手握兵權,嫡族中又皆是男子,唯一的外孫女墨淺被指給慕容靖竟然還被他攪黃了這樁婚事,墨婉兒雖是丞相嫡女,可比隻墨淺蔣家外孫女的身份差了何止一枝半截,蔣家的兵權算盤是打不響了,皇帝又將主意挪到了鎮守邊疆的雲王身上。


    自從前兩三個月裏,雲王攜子女進京匯報邊疆巡防情況,過了這麽長的時間,雲王是迴了邊疆,隻是一雙兒女還留在京城,這是何意?


    況且雲王世子手中還有商脈,若是真要奪取地位,軍隊是錢財是最不可或缺的兩樣,若是慕容靖能取得雲王唯一的女兒,這兩樣東西自然不在話下,可雲王家的郡主又怎麽可能屈居側位?


    墨婉兒的三皇子夢,危矣!


    依照墨淺來看,老夫人在家中鮮少與外人接觸,馮氏也隻是偶爾去她那裏請安,馮氏當然不會對老夫人出手。


    當今的聖上二十幾歲登基,朝中從未出現過叛亂,自可看出他的心智手腕,故而不用他出手,死忠於聖上的墨丞相也不會放過這等效忠的機會啊!


    慢慢的踱步迴房,墨淺這才相通其中關節,竟然是他這個親爹對她這個親奶奶下的毒!


    也對,自從墨瀚文開始病了以後,老夫人雖然還是病著,但是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甚至還有力氣來主持巫蠱之術的案子……


    一來大抵是馮氏想法子保她了無性命之憂,二來應該就是沒了墨瀚文的藥,老夫人的身體自然好得快。


    墨瀚文尊崇皇上的旨意,想讓墨婉兒進不了三皇子府,馮氏可是拚了命讓墨婉兒攀上皇子妃的親事,馮氏一族如今隻有她居者誠心啊功夫人之位,還有馮貴妃入主後宮,頂上還有一個皇後坐鎮,貴妃無所出,馮氏的地位依舊低下,朝中的父親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郎,還是靠她們姐妹兩人才上的位,親族中的勢力在朝中哪裏說得上話,若不是婉兒還算有些手段,怕是連三皇子的麵都見不著,哪裏會有今天的賜婚。


    但這些,左右不關墨淺的事,三皇子慕容靖在她看來不過是個沒腦子的廢物,自己被馮氏母女玩弄在鼓掌裏都不知道,皇帝使勁兒的替他招攬勢力卻被他拚死的拒絕,整日隻知道跟在墨婉兒的身後任她驅使,對位皇位也沒什麽大的盼頭。


    簡直連太子的一半也不必上,其實也怪慶元帝這些年將他寵過了頭,甚少讓他接觸到政治權謀,以至於他連太子的一半兒心思都比不上。


    說起太子,慕容煜曾說過他同北狄的克蒙太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搖走腦袋裏七七八八的想法,她墨淺又不爭什麽皇位帝位,想這麽通透做什麽?


    隻要不威脅到她,著天下就算被他們一群人搞得烏煙瘴氣又何妨?


    還是想想目前花月樓的事比較好,就等明日見過那個改過她圖紙的人後,再去找慕容煜問清楚,還要那個紅衣女人的話,她總覺得裏麵包裹著幾重意思。


    夕陽的斜影還沒有落下,射進慕容煜的王府裏,隱隱給府中冰冷無聲的屋子院落渡上了一層暖光,因為王爺的屋子裏不常有人出沒,是以連鳥雀也不敢在充滿王爺氣息的院落上停留,更別說今日這座院落裏還帶著一抹濃重的壓抑氛圍。


    收過信鴿的傳信,慕容煜展開卷起的信卷,呡起的唇角露出一抹看不出情緒的弧度,他看過信後,便握在手中,再張開手掌時,原本微薄的信箋便如白粉一般悉數飄在地麵。


    而地麵上,赫然跪著白日裏同墨淺出手的紅衣女子——妖玉。


    妖玉雖然跪著,可魅色恆生的麵容卻又與動作上的臣服不符,她不過是在同墨淺交手後不久就受到慕容煜的急召,來不及梳洗便來到王府,沒想到隻是一見到慕容煜,那個男人忽然擰眉質問她剛才去做了什麽?


    其實不用問,慕容煜大抵是猜出了七八分,就是因為從昨晚的交流中她隱隱透出過對墨淺的殺意,是以才離開王府不到一日便被他急匆匆的招了迴來,他……果然對墨淺不一般。


    “還不認錯?”


    他的聲音不似平日裏的平靜,低沉得像是沒有帶上一絲溫度,他生氣了,從前不管她做了什麽他都不會有異樣神色的慕容煜,竟然生氣了,為了那個女人,不到一整天的時間裏竟然動怒兩次,妖玉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我沒有做錯,那個女人配不上主上,隻會成為主上的拖累,我隻是替主上除去麻煩,何錯之有?”


    “本座的事,什麽時候需要你來插手了,”一陣勁風襲向妖玉,來不及做出反應,她的身子已經被卷向了後麵的桌椅,慕容煜怒道:“還是說本座以前從未幹涉過你任何事,竟然讓你連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你可還記得當初跟隨本座時說過什麽?”


    撞上桌椅,妖玉的身子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她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維持著剛才跪下的姿勢,輕輕咬唇,道:“屬下從此換名妖玉,此生隻效忠主上一人,若有違背,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是,當初慕容煜要判出幽冥司,她是曾幫助過他,逃出來之後,慕容煜也曾給過她自由的選擇,可是她依然選擇跟隨這個曾經的搭檔,並且是以下屬的身份發誓永生永世絕不背叛,而他昨天已經發過話,不準插手墨淺的事,她擅自去找墨淺,已經是犯了他的大忌,她又如何不知曉,隻是可惜這次沒有將那個女人殺了,真是可惜……


    話雖說得絲毫不差,慕容煜並未在妖玉的臉上看出半點悔改的心思,他背過身去,隻留下一抹墨紫色的背影,以及一道輕似風吹的命令:“自己去煉獄堂領罰。”


    “主上……”妖玉怔驚的抬眸,她又沒有做錯,為什麽要受罰?


    “不去?”慕容煜轉身,幽深的眼眸落進她的眼裏仿佛凝結了千萬層寒霜,他一字一句道:“還是想讓本座親自動手?”


    捏緊了手掌,妖玉最終還應下,“好,那屬下告退,那花月樓中的花奴怎麽辦?主上要的東西……”


    “我自會處理。”慕容煜抬手打斷她的話,語氣緩和了不少。


    紅影離開屋子,慕容煜這才慢慢走至窗邊,還有十來日才是北狄團來訪慶元的日子,可是北狄的克蒙太子卻提前的好幾個月進京,其中的變故他雖知曉,但還差讓慶元帝信服的證據,太子此人表麵溫和有禮,實則心思陰險歹毒,確實當不了統領大局的一代明君。


    暮色中有一道風吹了進來,慕容煜輕輕咳嗽了一聲,僅這一聲咳嗽之後,牽扯出全身骨頭的從無到有,從淺到深的疼痛,那如同針尖穿過皮膚紮紮實實落在骨頭上的痛密密麻麻的從全身的骨頭間傳來。


    慕容煜立即盤腿做好,手間更是不斷的在身上各個穴位上擊打,約莫半晌之後,那股疼痛感才慢慢的消失,他的額角已經浸出一層汗漬,慕容煜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神思轉到窗外孤空高潔的藍天上,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幽冥司裏遺留下來的恐咒,著實厲害,他費勁心力研發出來的這套功法,也隻能保證它一年發作三次,若要徹底消除咒術還是必須找到解咒的術法。


    而要找找到解咒的術法,花月樓才是關鍵……


    丞相府第二日的清晨意外的沒有了晴朗的天氣,昨夜下了一場雨,將炎炎夏日的暑氣也吹散了幾分,墨淺換上男裝之後,運起輕功避開院中的守衛出了門。


    一路向城郊的破舊屋子去,她沒有半分耽擱,一直到河邊的屋裏傳來打鐵的聲音才算是靜下了心。


    那人還沒來,霍前輩讓他在隔壁的屋子等,而隔壁屋子的桌子上赫然也是一個灰不溜秋的細長盒子,她想起來了,那個人也托霍前輩打造暗器,想必就是桌上的這一件了,也不知道能將她的設計圖紙改得更加精細的人會自己想要用什麽樣的武器?而且看著盒子的樣子,大概是像劍一樣長度的東西,會是劍嗎?


    打開盒子不就知道了!


    心中有一道強烈的想法在叫囂,墨淺也試著自我安慰,她不過是看一眼他的武器,並沒有什麽影響,而且一般長期使用武器的人,是可以從他的兵器中看出這人的性情,倘若現在真從武器中看出了那人有什麽樣的脾性,也正好呆會兒麵對他也有幾分準備。


    有了這層認知後,墨淺的動作不再遲疑,手探向那個盒子,盒子沒有扣,隻需直接打開就行,隻是在她的手快要碰上盒子的那一刹,有什麽東西向她的手射了過來,墨淺慌忙避開,那東西便射在桌沿邊,擦出了一道破損的痕跡。


    她這才看清,射過來的東西,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石礫,卻能擁有這麽強勁的力道,而且這種彈射手法,似乎與在迴京的那一夜裏的樹葉,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僵硬的轉過腦袋,來人正負手站在門口處,陰沉的天空色澤黯淡,卻似乎絲毫不影響那人周身的氣澤,依舊是一襲白衣,依舊是白玉的麵具,依舊是那抹如同月光下的神之聖子的模樣。


    白色就仿佛是為他而生,雖然她身上同樣穿著白色的男裝,可在那人麵前全然失去了光澤,黯淡的如同最卑微的塵埃,而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蘇時越。


    在時間空間裏越過的一抹星流,整個人身上都有一股溫潤的光芒,但前提是在他不動手殺人的情況下。


    那一夜……那死去的四個人……那幾近詭譎的手法……


    一幕幕的重現在她麵前,墨淺暗暗的沉下了心,在他麵前,她總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那是一種對強者的畏懼,對實力的畏懼,盡管她並不知道他有多強。


    踏著輕到幾乎無聲的腳步,蘇時越身上的光線逐漸退在屋外,他帶著麵具,墨淺不能從直觀上感受到他的神情,不過,她有一種女人的直覺,蘇時越一定在看著她,那個來自幽冥司的最高掌權人,在打量她……


    幽冥司主竟然是將手中的殺手當做牲畜在飼養?


    殺手也是人,也會有生命,他們竟然然人至此……


    墨淺的動作幾不可見的後退了一點點,這個動作並未避開蘇時越的視線,他輕笑,“幽冥司中有一種異術,叫作恐咒,是專門為幽冥司司主的親自給司中能力最強的殺手準備的。”


    “恐咒?”


    墨淺詫異,武俠片中常有的什麽咒術,竟然在這個時代也有?


    “當然有,”蘇時越將衣袖往上滑到上臂的位置,上臂側赫然是一道巴掌大的繁複圖騰式樣,他道:“就是這個,為了防止他們叛亂,恐咒每個月會發作一次,若是沒有司主的丹藥,全身便會承受螞蟻噬骨般的疼痛,要足足疼上三個時辰。”


    “你現在不就是司主嗎?”墨淺問道,他都繼承了司主之位,不就可以解掉這個咒術了?


    “不,我並不知曉解咒的方法,”他輕輕的搖了搖頭,繼而以一種淡定溫和的目光看著墨淺,“因為我是從前司主手中奪過來的司主之位。”因為是搶來的位置,所以並沒有得到解咒之法……


    墨淺似乎聽到了關於幽冥司的什麽大秘密,江湖中人隻知道蘇時越在幾年前從老司主手裏拿過司主一位,卻不知,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他搶過來的。


    不過這個老司主,墨淺倒是聽過不少傳聞,說是為人陰險毒辣,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從前的幽冥司本不是一個專職殺人的處所,而是江湖中人懼怕的魔教,自老司主創司以來,幾方討伐名門正派,還曾率領司眾在一夜之間滅掉雲橫派滿門,還用門人的血在雲衡山的山門寫了‘幽冥司’幾個大字,向武林眾人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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