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妖滿臉擔憂的看著她,連暫被禁錮在血籠裏的巨蟒都不顧了,聚在韓久久身邊,看著跌落在泥水中的神印和氣息虛弱的她,七手八腳的先撐起一個足以避雨的場所。

    時隔不足一天,韓久久再次陷入連避雨術都使不出的境況,而且原先的消耗就沒有補足,這一次遠離神域,傷勢更是嚴重得多!

    被眾妖合力抬放在一處幹淨地方的韓久久,勉力睜開模糊的雙眼,看著頭頂閃爍著血色光芒的球狀牢籠,在一道橫衝直撞的身影下隻是微泛漣漪,不由得安下心來。

    “我沒事……”

    看著眾妖擔心的麵容,韓久久心底一暖,不管他們是畏於天庭的威名還是真的為她擔心,這份情,她承下了!於是忍著從身體深處不斷泛出的虛弱感,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安慰道。

    “吼!”在困籠中四處撞擊的擔生聞言更是暴怒,一個猛撞轟擊得囚籠微微變形,連氣息都消散了一些,不由冷笑:

    “沒事?”巨大的蛇頭高抬,猩紅的蛇眼俯視眾妖,宛若睥睨:“不過一個末等神祇,插手我的事還敢這般大言不慚,怎麽,不敢麵對你半殘的現實麽?還是你確信這個破籠子真的能壓製住我,以為萬事大吉了?”

    球狀的牢籠浮在半空,罩著一個猙獰的巨大身軀,複雜的“柵欄”泛著鮮紅的毫光,顯得十分詭異與凝重。

    不管眾妖被一個“半殘”說得多麽心驚肉跳,韓久久在背後緊緊捏了把拳頭,不管是身上的疼痛還是它口中的“現實”都讓她焦灼不已,但又被她一力按捺下來,目光灼灼的盯著頭頂上的囚徒,麵上分毫不顯。

    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要掙上一口氣,風輕雲淡的模樣讓開口挖苦的巨蟒都不由噎了生!

    就是這樣。

    韓久久悄然掩下心中複雜的譏諷,人都是這樣,自己受難時,見著比自己更悲慘的存在時悲憤都似乎少了,既然這樣,她還就要把這口氣裝到底了——

    憑什麽讓你看我難受!

    “咳咳……”韓久久輕咳,落落大方得仿佛一點也不介意這幅虛弱的模樣,看著擔生的眸光清明,就像一汪清泉一般,她說:“我知道,十二品土地的神印能引來的規則威力有限,困不了你多久……”

    她輕笑,還躺在柳樹精枝條編製的“吊床”之上,弱柳扶風,仿若等著人憐愛的模樣,但開合的檀口中卻吐出格外讓人難受的語句,嗯,特別讓擔生難受:

    “可我為什麽要困你那麽久呢?在塔裏困了一千年,難道你已經退化到連腦子都不好使了?我隻聽說過人類是群居的動物,你一個蛇妖……哦,或許還有人叫你神蟒,也受不得這短短一千年的時光?或者說,你不願意承認千年前成王敗寇結局?”

    是啊,成王敗寇!這是天地間最自然也最殘酷的法則,千年前的擔生敗在人類手中,卻隻是付出了千年時光的代價——千年,在這樣八品存在的眼裏,頂多不過一次費時久了點的長關罷了!

    這樣一想,擔生又有什麽理由去複仇呢?

    當然,還有韓久久最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這樣強大的存在,千年前的人類是怎麽把它封印在雙絕塔中的?

    千年前的修士強到如此地步?!

    此時,那巨蟒反倒是有些惱羞成怒的吼道:“閉嘴,小毛神,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嗎!!休想為那些卑劣的人類說情,若非他們趁我渡劫重傷,怎麽可能封印我千年!”

    呃……這貨有讀心術不成?

    韓久久異樣的看了它一眼,但那暴躁的模樣卻更像沒注意說走了嘴——於是她誠懇的說了句:“感謝你滿足了我的好奇心……”頓了頓,補充道:“您真實在!”

    擔生氣得差點吐血!暴起又吼了聲,鋼鐵般的巨尾泄憤般的砸在囚牢上,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老柳樹擔憂的道:“神尊,它說的沒錯,這陣法真的困不了它多長時間……”

    作為法陣的主持者之一,他的感應比沒入陣的韓久久敏銳多了,疑惑而擔憂的看著把人困住後就遲遲不見什麽動作的韓久久,躊躇著要不要提醒一句。

    “我知道,但我們不需要困住它多久。”韓久久卻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將上麵講了半截的話再提了出來,解釋道:“會有人來收拾它的——哼,擔了一個‘神’字,就要遵守神道的規矩,以八品之身對無辜的凡間出手,嗬,虧它有這個膽量!”

    想起了淹沒在泥石流之下的永山村,那個承擔了她兩世記憶的地方,韓久久幾乎是惡狠狠的瞪著那猶自掙紮的巨大蟒身,道:“莫不是忘了,你承擔此名之時,天獄的告誡?!”

    “天獄”二字一處,那道囂張的身影頓時一顫,仿若被喚起了某種恐怖的記憶——時值傍晚,大雨夾雜著夜風降臨,仿若也帶來了一股浸人的寒意——巨蟒那因怒火而泛著猩紅的雙眼仿佛清明了一些,不過很快又磨了磨牙,惡狠狠的怒道:

    “這是我的因果,自然任由我報複!我落於人手之時他們不曾出現,現在又有什麽麵目攔在我的麵前——!”

    言語之中,對於所謂的天獄很不以為然,剛想呲笑難道這就是他們的依仗?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從不知道哪個角落飄忽出來:

    “與你有因果的是千年前的高官和術士,或許那糊塗皇帝也有一點——嘛,無所謂了,反正都死了千年——但,唯獨犯不上這千年後的百姓。”

    一道飄逸的身影從風中現身,輕袍緩帶,樸素中見著雍容,合著一頭長長的銀發披散,均在風中飄揚,連睫羽都是銀白的,在風中輕輕閉著,僅僅一段身姿,就是說不盡的風流寫意!

    那是個被風包裹著的,似是風的精靈的男子,就這般出人意料而又似乎理所當然的出現眾人麵前,沒有一人事先發覺,待他出聲之後方才恍然到:這有一個身影!

    擔生宛若被驚了一般,整個身子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個被環繞在風中的男子,狼狽的驚唿:“為什麽!”

    “為什麽?”

    閉目的銀發男子將“視線”轉到了它那一側,“看”著它狼狽的身形,帶著仙氣的臉上似乎掠過一抹不屑的神情:“你的報複遲了一千年!當年的因果如今早沉淪在冥河的河底,但你在雙絕塔中養好了傷勢之後,卻隻知對著無辜的凡人下手——別跟我說什麽因果,擔生族的小家夥,若非你千年前不知收斂的攪風攪雨,何至於被人類盯上。”

    “我本以為你在塔中的一千年會好好修身養性,畢竟擔生一族以報恩聞名,又為神蟒,在這神道衰弱的世界中,還對你抱有厚望……你讓我失望了。”

    輕輕淡淡的一句話,風中的男子說出口,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它失去了某種無比貴重的東西——擔生更是如此,有一種鬱積感充斥在胸間,鬱悶得讓它想吐血!

    長嘯一聲,聲音在囚牢裏左突右撞,不知是不是承受的上限到了,血色的牢籠頓時發出哢啦哢啦的聲音,有零碎的碎片掉落,化成血液,滴落在崩碎的山體間,又被瓢潑的大雨衝刷。

    “噗!”x7

    為首的大妖怪們承擔了血籠最大一部分的壓力,擔生的衝撞,由他們直麵並承擔了最多,此時一口血噴了出來!

    韓久久早已經無法探查盟友的具體情況了,何況自她與擔生交鋒以來,眾妖就自動自覺地銷聲匿跡的隱在一旁,低調到直至此時吐血,韓久久才注意到這糟糕的狀況。

    頓時拱拱手,向似對此聞而未見的銀發男子請求道:“還請這位大人先施援手,我的朋友們快堅持不住了。”

    沒見著他們這邊苦苦支撐麽,先製服再嘴炮不行?!

    韓久久奇怪這位天獄來的大能怎麽可能連這都注意不到,但那位大人卻似乎更為奇怪的“看”了韓久久一眼,餘光掃了掃立在一旁,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的眾妖,不屑的連正眼都不舍得給。

    似乎不明白身為同類的韓久久,為什麽如此關心一眾妖怪的死活。

    不過卻也沒有駁了她的麵子,一揮手,一顆滴溜溜的黑色珠子就罩在即將脫困而出的擔生頭上,說:“既然在雙絕塔中沒有反省過來,那就跟我去天獄繼續反省吧。”

    說著,那巨大的蟒身被一陣烏光籠罩,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一聲,就被那珠子收了進去!

    天地間一片安寧——

    眾妖也似乎脫下了什麽沉重的包袱般,虛脫的跪倒在地……

    那黑珠嗖的聲迴到男子手裏,滴溜溜的轉著,似乎一個八品神祇對它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全然沒有那血牢勉力支撐的態勢。

    收迴了專門裝容罪犯的捕天珠,銀發男子看了眼虛弱得隻能躺在“吊床”上的韓久久,微微點頭,似讚賞的說了句:“做的不錯,但還是太弱了,要快點……”

    快點什麽,韓久久並沒有聽清,因為男子就如同他突然出現的那樣,忽然間就又在他們的麵前消去了身影——

    一眾大小妖怪散落在四麵八方,似乎這才將胸中一口氣吐了出去,徹底癱在了地上。

    “……”

    “久久……韓久久,是你嗎?”

    韓久久正想說些什麽,忽然,一陣熟悉的唿喚猛然間傳入耳際——

    愕然間轉頭,便見那一邊山坡處,一個身著迷彩的身影正逆著不知什麽東西的光影,落入了韓久久的眼簾。

    “喬……”

    韓久久張口,忽然鼻尖一酸,叫不出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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