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進退若穀


    過了滅陽寨所在的丘陵後,雲辰一行盡九百人轉道西北,走到這裏,地上茂盛的幽冥蓮開始稀疏,露出了成片的泥潭沼澤,濃如墨汁的黑水中,沉澱著腐枝爛葉,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一路伴隨的巨榕也逐漸稀疏起來,幾縷星光穿透天空夜晚天空相對淡薄的霧氣,不屈不饒的灑了下來,耀射著前方不時出現的一座座猶如孤島般密集的點綴在沼澤地裏,長滿各種奇異雜木的山丘。


    同時不是出現的各種攻擊性沼澤生物讓路途變得愈發艱難,雲辰依然帶著雲城宗的人走在最後,反倒是皇浦津帶來的一百多南離太宗弟子自告奮勇的舉著火把在前方開路。


    突然,整個地麵似乎起伏了一下,“呀…”幾個膽小的女弟子甚至嚇得將較出聲,在眾人還未穩住身體時,一條沼澤蟒在隊伍的中間猛然衝地下鑽出,那龐大的身軀一擺一卷之間攪得整個隊伍大亂,直接把中間迫不及防的一百多人擠下了兩邊的沼澤水潭裏。


    雲靜剛要拔劍飛撲而上,雲容急忙從後麵拉住了她,雲靜不明所以的迴頭看向雲容,眉毛一皺,“幹嘛?”


    雲容看了不動聲色的雲辰一眼,猛然想起什麽的雲靜吐了吐舌頭,趕緊收劍迴鞘。


    隨著穩住陣腳的眾人,在皇浦津的一聲“殺啊”的唿喊聲中,幾十道劍氣向著還在人群中肆虐的沼澤蟒飛射而去。


    這是一條長達六十餘米的青綠花紋相間的蟒蛇,堅實的皮膚和鱗片幾乎能夠抵禦所有劍師境界修士的劍氣,水桶般的軀體一甩一卷就有五六名躲避不及的弟子被擠成了一團肉泥,三角形的腦袋上那雙深寒的小眼,加上嘴中毒信的“絲絲”聲,令人不寒而栗。最讓六道罵娘的是,這是一條土和毒雙屬性的蟒蛇。


    但是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特別是皇浦津帶來的一百多名南離宗弟子,幾乎有一半的人實力達到了劍師的水準,在連綿不接的火屬性劍氣射殺下,終於把這條蟒蛇攆走,是的,在雲靜連連往手上哈了兩口氣,準備喊著她要摸晶的時候,眼看全身被射的千瘡百孔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沼澤蟒,猛然身體一擺一頭紮下了旁邊泥潭中,像條泥鰍般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雲城宗的人並沒有動手,因為雲辰沒有動手的意思,他不發話,他身後的人自然沒有誰敢拔劍。荷澤蟒的這一趟突襲,讓走在隊伍中間的二十幾名天汢太宗的記名弟子喪命,還有十幾名受了不同的傷害,還好荷澤蟒的毒性並不大,到無性命之憂。


    如果說先前關於荷澤有多麽兇險,眾人隻是耳聞的話,那麽此刻她們都親身經曆了一次處處危機的荷澤,使得眾人無不收起心中僅存的最後一絲大意,在六道的建議下,隊伍分成十個小隊,彼此間隔一段距離前進。


    但是新的麻煩跟著接踵而至,越往荷澤深處,隨著水潭越來越密集,使得眾人有時不得不繞很遠的路,這還是其次,那些隱藏在水潭中的青背鱷,能距離十幾米的距離向著遊走在岸邊的他們**帶腐蝕毒性的水箭,而眾人的劍氣擊在青背鱷那暗青色的背甲上,竟然能濺出火花,至於效果,可想而知了。


    如果你想拽一條巨榕下垂的枝條穩定一下身形,那麽恭喜你,有可能就是一條偽裝的有著劇毒的樹蛇在等著你,如果被它咬了一口後,你隻是覺得被蚊蟲叮咬了一下,那麽接下來,你的生命隻剩下了最後的十息,十息後直接躺屍。


    午夜的時候,看著隊伍傷亡的人數直線上升,已經快過百人,雲辰終於發話了,他指著附近一個不算小的山丘說道:“算了,去哪裏休息半夜,天亮後再想辦法。”


    六道明顯感覺到了雲辰口中那一抹淡淡的頹敗語氣,急忙走到他的身邊,“怎麽了,這些危險我們不是預計到了麽?”


    雲辰搖了搖頭,望著天空那穿透雲霧撒下來的飄渺星光,長歎了一口氣,“不是這個問題。”雲辰說著遙望歸路,隻是茫茫黑暗早已掩飾了他們的足跡,“我終究還是小看了澹台永俊,他知道我狂,所以安排了這樣一條險阻的路徑讓我走,照這樣下去,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的人就是死光了也抵達不了他說的那個寨子。”


    “你打算怎麽辦?打算迴頭麽?”六道滿臉嚴峻的問道,他又何嚐不知道這有可能是澹台永俊利用他給雲辰下的一個套,他以為雲辰有辦法解決的,隻是現在看來,殘酷的地理環境已經到了非人力所能改變的地步。


    “人最可怕的不是懦弱,而是自己跟自己賭氣,我答應過你們,會帶著你們迴家而不是把你們用最快的速度送進鬼門關,現在看起來,我正帶著你們走向鬼門關,所以,我需要再想一想。”雲辰一臉歉然的說道,事實上進入荷澤的這一天加大半夜,連很少間斷的修煉都停止了,他整個心神都放在觀察周圍的環境上。


    在六道的帶領下,一行人有驚無險的走到附近的一個山丘上,這是一個長滿密集灌木和荊棘的山丘,獨自矗立在荷澤中,就像一隻飄蕩在汪洋大海上的船。眾人齊心協力砍到成片的荊棘,勉強收拾出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安置好傷員後,疲憊不堪的他們紛紛睡去。


    六道,皇浦津,雲秀三人看著望著山丘下茫茫沼澤的雲辰,看著他憂鬱眼神下那張緊繃的臉龐,看著他單薄的身體,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他,是啊,他才不到十八歲,卻肩負著這裏數百人的性命。


    “你們看著我,我更有壓力,所以…去睡吧,還有,安排好人輪流值夜。”雲辰迴頭,刻意在臉上隱現了一抹輕鬆笑意,卻掩飾不了他眼中那濃的化不開的憂慮。


    六道等人隻好點頭離去。


    “就算睡不著,也把眼睛閉上,好嗎?”雲辰對依偎在雲靜懷裏,偷偷瞅著他的霓裳說道。


    霓裳愣了一下,趕緊把眼睛閉上,其實她心裏也在疑惑,自己已經隱藏的很好了,壞人是怎麽看到的呢?


    雲辰一個人信步走下了山丘,矗立在一百米外一片泥潭爬滿幽冥蓮的岸邊,一顆巨榕遮擋了他的身影,然後閉上了眼睛,迫使自己紛亂的心平靜下來。旁邊一條樹蛇從榕樹上卷起身子,剛準備突襲雲辰一口,一道劍光無聲的從雲辰身後斬斷了樹蛇的脖子。


    “其實我剛才,是讓你閉上眼睛睡覺。”雲辰說道。


    “習慣了,習慣了在黑暗中陪著你,或者有你陪伴。”雲雪輕輕收劍迴鞘,走到雲辰身邊,冰冷的容顏瞬間融化,展露一個矜持笑意,猶如在這滿是暗紫色幽冥蓮花的荷澤中,與世獨立般綻放了一朵潔白的蓮花。


    “你是在暗示我,任何時候也不要像對雲靜一樣,把你趕離我的身邊?”雲辰側臉問道。


    雲雪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羞澀的弧度,“有些話…”


    “有些話,你不說我也懂你的心意,雲雪,我不需要你報恩。”雲辰的臉色冷了下來。


    雲雪少見的在臉上露出了一個誇張的笑意,“你要掩飾什麽的時候,總是習慣拿話來傷人,雲辰,雖然我們都猜不透你心裏想什麽,但是你的性格,在我們麵前,再無秘密,那句話,我不會說,永遠也不會,你明白就好,你隻要記住,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隻需要注意前方就夠了。”


    雲辰隻能沉默。是的,雲雪太了解他了。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黑暗中,不再說話,一如很多年前的青石坪與落鳳崖上的她們,那時寂寞的舞著劍,這時寂寞的品味著兩個人的寂寞。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的時候,雲辰叫醒了所有人,說出了他思考了一夜的結果,繼續前進。


    不同的是,雲辰讓每個人上路前,都必須在泥潭裏滾一圈,眾人不明白為什麽,但是雲辰已經事先聲明,一入荷澤,他就不會再向任何人解釋為什麽、


    然後,前方帶路的變成了他和霓裳,當然,還有霓裳懷裏的那隻白貓。


    “如果你不想跟我們一樣變成黑貓,你就給我打起精神,把潛伏在我們前進路下的蟒蛇給一條條聞出來。”雲辰舉著劍咧著牙,如是對白貓恐嚇道。


    白貓可憐的望了一眼身後全身糊滿了泥漿,隻剩下兩隻眼睛在眨的霓裳,立馬迴頭照辦。


    至此,眾人無不佩服叫絕。


    泥漿全身一裹,青背鱷**的毒水腐蝕不了肌膚,而下口很淺的樹蛇,也很難在眾人身上找到下口的地方,同時,白貓作為一個天級高級元獸,如果說無法查知就隱藏在腳下泥潭邊的蟒蛇,可能麽。


    雖然這樣走起路來很別留,但是生命有了很大的保障。就這樣,一群泥人上路了,沒有誰來笑話誰,這是昨日死去的同伴,用血的教訓換來的成果。


    半刻鍾後,白貓終於嗅出了一條隱藏在前方泥土下的沼澤蟒,六道皇浦津剛要上前,卻被雲辰揮手阻止了,轉而向著隊伍最後麵的雲容她們招了招手。


    “你,刺它的嘴巴,”雲辰對雲容說道,又對雲靜雲雪說道,“你們一邊一個眼睛。”然後又對握緊了拳頭要請戰的霓裳說道,“你從顎下…”


    “那我呢?”雲秀急了,一張嘴,鼻子上的稀泥就溜進了嘴角,“呸”了一聲後,恨恨的盯了雲靜一眼,很好,你們臉上都隻抹了一點稀泥,偏偏往我臉上抹這麽多。


    “你準備開膛破肚摸晶,這是地級元獸,雲靜的黑手我不打放心,你別讓我失望。”


    “人家哪有黑手?”雲靜咕噥著跌了跌腳,雲辰卻已經拔出了劍。在後方眾人的注視下,她們幾人的身形如幾片黑羽般緩緩淩空飄了起來,飄到了前方隱藏著沼澤蟒的上空,這種滯空能力,令人歎為觀止。


    隨著雲辰率先一道劍氣切入地下,附著一層幽冥蓮的地上突然一陣向前波濤起伏,雲雪雲靜雲容身體猛然旋轉向前並拔高,趕上了地麵蠕動的最前方,霓裳卻身體下降微微落後一步。


    下一刻,在這片濕地上並沒有出現多大的響聲,沼澤蟒帶著碎散的幽冥蓮莖葉以及一陣低沉的令人心悸的“絲絲”聲,高昂著頭從地下猛然撅起,不等它從地下抽出全部身體,迎接它的是兩道冷冽的劍光。


    “昂…”一聲低沉的哀聲中,沼澤蟒的左右雙眼被刺中流出了黑血,如此重擊讓它張嘴吐出了一團黑霧,雲容抓住機會,一道劍氣射入它的嘴中,斬斷了它吐出一般的蛇信。


    遊出一般身軀的沼澤蟒,連番受到傷害後,向後仰起,下方的霓裳趁機加速旋轉而起,一劍從沼澤蟒的下顎刺入,從內向外刺破它的頭骨後,貫穿整個頭部透出,而後不及拔劍,迅速鬆手走人。


    上下顎被釘在一起的沼澤蟒連叫都叫不出來,半直立的龐大身軀砰然倒地,卷曲著掙紮著抽出全部身體後,再無動靜。


    “好”皇浦津帶頭喝彩,幾女的配合簡直像是刻意演練過一般默契,不管是出劍的先後順序還是精準度,都是恰到好處,讓昨天還不可一世的沼澤蟒,今天淪落在幾女手裏,竟然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在雲容她們心裏,比起以前殺白澤時的驚險,這次以有心算無心殺沼澤蟒,實在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昨天是沼澤蟒偷襲她們,而今天,這是她們反偷襲了荷澤蟒,加上找對了弱點,能一擊而殺也是情理之中。


    “你怎麽知道沼澤蟒的弱點在下顎?”霓裳上前拔劍迴鞘驚奇道,事實上她也問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惑,如若單獨刺傷荷澤蟒的雙眼,根本不足於讓它喪命,甚至還有可能再次逃脫。


    “有的時候,我們需要一點運氣,所以,我蒙的。”雲辰輕鬆的攤了攤手,如若能一直這麽殺下去,就是不跟劍巫拚命,他也有信心賺夠貢獻值,把所有人弄出去。


    六道帶著人上前開始肢解沼澤蟒的屍體,沼澤蟒身上最值價的不是元晶,而是它的一身蟒皮,蟒皮製成的寶甲,比天羽衣的防護力差不多,完整的剝下來,可以值五十點貢獻值,加上中階地晶三十貢獻值,毒饢十貢獻值,蛇膽十貢獻值,一條沼澤蟒可以帶來一百貢獻值的收入。當然,前提是你能殺死它,並完整的保存它身上的皮,如果被劍氣射的千瘡百孔,那就一文不值了。


    雲秀親自動手,衝沼澤蟒的腹部摸出了一顆雞蛋大的土黃色元晶,這種中階的地晶,需要十九顆才能鍛造出一把中階的地兵,地兵的價值,就可想而知了。緊跟著雲秀取出了一顆拳頭大的蛇膽,宣告著摸晶結束。


    雲靜不服氣的撇著嘴說,“要是我來摸,肯定是五顆。”


    看著她那不服氣的樣子,眾人忍住笑,因為她們臉上都摸著黑泥,在陰暗潮濕的沼澤裏,一天之內你不用擔心身上的泥巴會幹枯,所以,隻要一張嘴,泥巴是有可能流到嘴裏的。


    雲辰頂著眾人的白眼,把蛇膽丟給了可憐巴巴望著他的白貓,白貓歡叫一聲,立刻把滾在地上的蛇膽咬破一個洞,轉眼間吸食的幹幹淨淨,然後舔著嘴唇,繞著雲辰歡快的跑了三圈,不用雲辰提醒,一馬當先的向前跑起,嚐到甜頭的白貓,這次不再單純的在眾人前進的路上搜尋,甚至仗著嬌小輕靈的身體,跳躍於水潭兩邊,把搜尋範圍擴大到周圍百米範圍內。


    ….


    三天後,雲辰一行走走殺殺,已經深入荷澤深處盡兩百餘裏,在此之間,她們共斬沼澤蟒十七條,除了夜晚有兩名守夜的弟子,被荷澤蟒偷襲吞噬之外,再沒有任何傷亡。


    入眼依然是孤島般的山丘,黑色的水潭,一顆顆高大的巨榕和攀爬在水潭邊的幽冥蓮,唯一變的,是霧氣,霧氣不再是輕紗般的潔白,而是變的渾濁,夾著一絲絲灰黑色。


    就是這種讓人根本無從躲避的霧氣,讓毫無經驗的她們吃足了苦頭,超過一半的人不慎沾染後,上吐下瀉,發著高燒全身無力走不了路。


    唯一讓雲辰不解的是,他跟雲靜霓裳一直帶頭走在前方,霓裳倒下了,他跟雲靜卻沒事,在她們身後,南離天汢兩太宗的弟子倒下了不少,雲城宗的弟子卻屁事沒有。


    “還好,這隻是瘴氣。”霓裳拿出解瘴毒的藥丸吞下後接著說道:“藥效會在半天後生效,可以持續抵抗三天,我也是隻是聽聞過瘴氣,從來沒見過瘴氣是什麽樣,對不起。”霓裳對於自己把眾人引進了瘴氣的範圍,很是愧疚。


    “沒關係,這證明你是個合格的庸醫。”雲辰說完揮手示意眾人找個山丘修習半天後再做打算,然後,他彎腰抱起了病怏怏的霓裳。


    “可是,我怎麽會沒事呢?”雲靜說著還猛吸了兩口瘴氣,等了半天,還是屁事沒有。


    “你是羨慕她半死不活的樣子,還是羨慕她躺在我的懷裏?”雲辰氣道。


    雲靜臉色一紅,雖然被泥巴糊的黑黑的看不到紅臉,但是她紅臉的時候習慣了縮脖子,讓雲辰知道,他有說中了。


    “你們修煉的是水屬性功法,水融毒,所以你們的體質對於任何毒性,都有一定的抗力,這種瘴毒一時半會兒不會讓你們感到不適,但是時間一長….”


    “快跑上山丘躲起來”霓裳還未說完,時刻打量著周圍情況的雲辰突然喝道。


    眾人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四周,除了巨榕、山丘就是水潭…但是當她們隨著雲辰的目光看向西北的天空時,立刻恍然色變,相互攙扶著撒開兩腿,拚命的跑向最近的一座山丘。


    西北方的天空雲霧中,一群白點若隱若現,正向著她們飛來。


    那是劍巫的擎天鶴。


    p:第一更五千字。。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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