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個小時

    大半個月亮爬上來,赤水的夜,溫和凝重。從一千七百米高的山峰到深壑,大量的空間被植物們占據,連風吹到這裏都挪不動腳步。

    擎天楠大叫:“不好!”竹子們相互傳遞毒素生物酶,本身已經具備極強的毒性,況且竹子們已經把毒素通過土壤滲透給其它種類植物,目前所有以植物為食的動物都必須停止進食。可動物們卻還沒有得到安全警告,另一個災難即將發生。

    可是已經來不及,有好幾夜鶯飛來報告,竹海、十丈洞和四洞溝都發生了動物中毒事件。

    擎天楠大驚失色,丹霞長老鎮定地對大家說:“現在分兩路,一路去各個地方救護中毒的動物,另一路緊急通知所有動物停止進食植物!”

    赤水的山水樹木間立刻響起刺耳的尖嘯聲,這是夜晚災難預警警報,夜間活動的動物們紛紛靜止,仰望天空,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擎天楠和水韻一組尋找中毒動物,那些死去的和正在抽搐的動物都是中了蛇毒的症狀。臉麵青紫,腿腳腫大。從鳥類到昆蟲、走獸和魚蝦都出現了中毒症狀。擎天楠痛心疾首:“本來以為可以抵擋恐龍,沒想到先把赤水的動物們害了。”

    在大災難來臨之前,首先自己不能慌亂。可是,麵對從未有過的災難,擎天楠和赤水的精靈們當然沒有經驗。擎天楠趕往竹海,讓竹子們停止傳遞蛇毒。可是已經晚了,所有蛇毒具被傳遞出去,自身留有的蛇毒隻夠自己使用。

    動物們相互傳遞消息,大家暫時不再吃植物的葉子和莖杆,險情得到控製。原本中毒的動物服用從竹葉青蛇那提取到的解毒血清,暫時穩住毒情。

    丹霞赤壁火把通明,緊急會議連夜召開。現在生物酶的問題解決,可心地災難卻降臨。動物們沒有多餘的糧食,如果超過半天不進食,就會出現脫水現象,如何能熬到恐龍歸來後?以花蜜葉枝的汁液為生的昆蟲首先受到衝擊,如果昆蟲中毒,以昆蟲為生的鳥類也會受到影響。如果鳥類死亡加劇,繁殖力極強的昆蟲會大量繁殖,赤水的生態平衡將徹底被打破。僅此一項也能夠把赤水的所有植物毀於一旦。

    擎天楠問丹霞長老:“是否合成生物酶太突兀?打破了原本相互製衡的生態,切斷了環境的循環鏈?”

    丹霞長老點頭:“這件事做的太突然,這也是我沒有事先想到的。現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應該積極采取措施,讓所有動物堅持到明天午夜之後。”

    擎天楠點頭:“隻要一過明天午夜,恐龍們吃帶毒素的植物昏迷或死亡,它們就不敢輕易造次,再繼續破壞。所有植物本體分界毒素迅速恢複無毒狀態。”

    大家擔心,這種方法隻能使用一次,萬一恐龍醒來後再吃植物怎麽辦?

    忽然閃電和撈勺來報,他們巡視時發現有動物偷吃桫欏,桫欏穀一片混亂!

    水韻突然想起:“桫欏們的生理構造和循環結構不同於其它植物,是否合成生物酶對它們毫無用處?”

    大家趕往桫欏穀,月光下的桫欏穀很不寧靜。饑餓的動物們根本不顧精靈們的阻攔,大吃大嚼桫欏葉子,動物們仍然習性不改,吃一半扔一半,桫欏穀被糟蹋得狼藉一片。精靈們再次大聲阻攔,動物們就是不聽。肚子沒有吃飽,哪裏還有什麽秩序和道德可言,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生存下去更重要的東西。

    眼看世態無法控製,丹霞長老斷然嗬斥:“入各位再不停止,將以危害生態平衡最高罪行論處!”此項罪行就是死刑,動物們嚇得停住動物,立刻處死和被慢慢餓死,大家還是選擇後者。

    待一切平靜之後,桫欏女神才從桫欏葉心顫顫巍巍地現身,她撲通跪倒在丹霞長老麵前:“長老,您要為我們桫欏做主啊,還沒等恐龍歸來,我們已經被吃掉那麽多。難道我們桫欏天生命苦嗎?六千萬年前彗星撞擊地球,恐龍們死亡的死亡離開的離開。可是我們沒有腿沒有腳,無法離開原地半步。我們在大氣汙濁的黑暗中苦苦熬了幾百萬年,等到塵埃落定光明來臨,地球上出現了物種大爆炸,我們周圍在短短的幾十萬年間出現了很多新物種,它們是地球新秀,而我們卻成了孑遺植物。我們本身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進化,來適應新的氣候環境。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苟延殘喘生存下去,在這樣困難的局麵下,隻要有一點點外力的衝擊,我們就隻能選擇一條路,那就是滅亡。”桫欏女神說著說著淚水漣漣。

    原本打算再撈一把的動物們紛紛退出,站到離桫欏們遠一點的地方。大家久久沒有說話,對於一個延續了上億年的史詩般的生存童話,誰都沒有資格加上半句評論。

    擎天楠提醒桫欏女神:“可是,你們的生物循環方式和其它植物不一樣,合成生物酶不能傳輸給你們,恐龍明天午夜就要歸來,我們應該想辦法才行。”

    桫欏女神感激地看著擎天楠:“能有什麽辦法可想,恐龍不歸來我們會滅亡,恐龍歸來我們仍然會滅亡。再說,我們桫欏和恐龍再地球上上共同存在了上億年,我們有責任成為它們的食物。”

    東方露出微曦,太陽依然像個兢兢業業的打工者,每天不管發生什麽照常升起,這不,它已經起床了。

    丹霞長老對桫欏女神說:“放心吧,我們會遵照你們的意願,如果你們不想被恐龍吃光,我們會全力以赴保護你們。”丹霞長老想說,在赤水誰也別想打破物種平衡,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桫欏好像是生態平衡以外的物種,更確切地說,桫欏是赤水生態好壞的預警係統才是。

    丹霞長老帶領大家和動物們退出桫欏穀,還桫欏穀寧靜。待大家剛走遠,桫欏樹們怨聲載道,原本以為恐龍歸來會幫它們重新奪迴赤水大地,沒想到還沒等恐龍迴來,自己倒先被吃去許多。桫欏女神依然是靜靜的,它對大家說:“凡事不能太貪。”

    蟲子比鳥兒起得早,才不會被鳥兒們吃掉。鳥兒比獵人起得早,才不會被獵人打死。可是,今天早起的蟲子們卻紛紛下墜,它們吃了樹木上的露水,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沒多久就頭暈眼花,不能振翅,紛紛跌落到地上。

    鳥兒們感覺奇怪,這些蟲子今天這麽乖巧,都睡得跟死豬似的,而且軟塌塌的吃到嘴裏很舒服。

    一頭餓得捂住肚子的野豬勸告一隻紅腹角雉,說蟲子有毒不能吃。紅腹角雉白一眼野豬:“昆蟲又不是樹木,怎麽不能吃?難道你們想自己留著?”它說著猛吃地上的蚱蜢,忽然一頭栽到。野豬嚇得捂住嘴,大牙一裂:“天哪,有鳥死啦。”

    丹霞長老正和大家勸告蟲子不要吸樹汁,鳥類暫時不要吃昏死過去的蟲子。蜜蜂女王和蝴蝶女王帶著幾十個蟲子首領匆匆趕到,蝴蝶女王老遠就叫道:“紅麵老頭,你們今天不還我們的命,不解決我們的吃飯問題,就別怪我們無情!”

    丹霞長老轉身直視蝴蝶女王:“你想怎樣無情?”

    蝴蝶女王心氣頓減:“我,我要讓赤水翻個天!”

    丹霞長老淡然一笑沒有說話,忙於吩咐大家搶救中毒的昆蟲和鳥類。撈勺氣憤不過:“難道有翅膀的都會像人類說的那樣‘大難臨頭各自飛’嗎?” 大家一陣哄笑。

    “你!”蝴蝶女王氣歪了嘴:“你個紅麵橫腳鬼丫頭,也敢跟我說話!”

    撈勺不服,想要反駁,丹霞長老製止它。對蝴蝶女王說:“你們受損,我們也很著急。現在趕緊解決昆蟲的吃飯問題,昆蟲們體形更小,無法抵擋饑餓。還有就是要明確通知下去,在明天午夜恐龍歸來之後,聽通知何時結束食物禁令。”

    擎天楠感歎:“我們要是人類多好啊,遇到困難就可以向其它地方的人們求救,一個地方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讓國家來解決。一個國家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讓全世界幫忙。”

    水韻突然提議:為何不告訴人類,讓人類來參與解決問題。此舉遭到除擎天楠以外的所有動物和精靈反對,水韻認為人類很保護環境啊,也很保護所有動物,尤其是我們瀑布,對十丈洞大瀑布和四洞溝瀑布寵愛有嘉呢。

    蝴蝶女王憤憤地說:“那是因為你們瀑布能為他們掙錢,可我們蝴蝶呢,可以做成標本當成商品出售。”

    大家爭論不休,丹霞長老最後說:“人類已經比過去很有進步,越來越可以信賴。我們赤水動植物的問題,由我們自己解決,如果解決不了,再告訴人類也不遲。”

    陽光從東邊冉冉升起,躍上林稍,照在層層疊疊的瀑布上,也許露珠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挑在葉尖時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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