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鳳凰衛嗎?俞雲清看著訓練有素的一眾鳳凰衛,漆黑的眸子變得幽深無比……


    先前俞雲清一直在養身子,自宴會過後,日子也漸漸迴歸正軌。生意上的事將近有一年沒有親自料理,俞雲清難免有些手生,好在父親留下一批得力的人分開管著,隻要沒出什麽大事,不許她操太多心思。隻是每半年報迴來一次的賬本堆積了一摞,得需些時日才能處理。


    最讓人頭疼的其實是先前被俞雲清燒掉的那二百多本賬本,那些才真是大事。先前俞雲清怕忘記,每隔一段時日便要將那帳目在腦中過一遍,沒有那些總賬,如今這些新帳也沒法查。


    先前從塞北迴來的路上,俞雲清又將賬本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每天做著耗費腦子的事情,又生著病,心情不會很好,哪裏還顧得上荀卓文的心情?是以,俞雲清根本不曾注意到迴來路上自己與荀卓文兩人之間的“冷戰”。


    如今俞雲清總算安定下來,也不知如何麵對荀卓文,便索性放下心來,閉門不出,專心默寫賬本。


    在俞雲清閉門謝客期間,倒也收了幾張帖子,旁的倒不大重要,俞雲清找借口推脫掉了,隻有一張卻是不能推:化齊王誕辰將至,請俞夷府主事人前往赴宴。


    帖子是化齊王府送來的,送貼子的卻是邵家人,化齊王府再不濟,操辦好一場宴席也不難,如今卻讓邵家來操辦,這內裏是個什麽意思,便耐人琢磨了。


    究竟是單純的替化齊王的亡母料理化齊王生辰,還是兩家有意親上加親?顯然後者似乎更能服眾。


    俞雲清拿著那燙金的帖子看了又看,隨即將那帖子扔在了桌上,仿佛那上麵有什麽髒俞西。似乎是嫌棄一般,俞雲清扯過毛巾將手細細擦了一遍。


    無論如何,王府的帖子不能不應,何況這帖子不是發給俞雲清的,而是發給俞夷府的,不去,隻教人說俞夷府不懂規矩。


    俞雲清向來是個經得住繁忙,耐得住寂寞的人,沒事寫寫賬本,閑時在秋千架下坐一會兒,或者親自剪剪花草,又或者拎著鳥籠,清晨時在府門前的溪旁遛鳥。


    那是一隻白色鸚鵡,原名喚作迅哥兒,是管家榮叔見她每日悶著,強硬買來塞給她的。俞雲清自幼敬重榮叔,便也沒有推辭。


    隻不過榮叔一直守著俞氏祖宅,不曾隨俞雲清一家去涼都,也就不知俞雲清與荀巡關係頗好,取名便犯了忌諱,俞雲清見這鳥兒羽白如雪,便改了名,喚作雪哥兒。


    雪哥兒很聰明,極通人性,每日學舌說個不停,丫頭奴仆們都愛來逗它玩,它也越學越多。雪哥兒每日在俞雲清麵前學舌賣弄,不時講個笑話,機靈神氣的模樣帶得俞夷府中總是歡聲笑語。


    時間便這樣一日日過去,一晃便是兩個月,雪哥兒一樣的機靈乖巧,府中也沒出過什麽大事,所有人各司其職,大宅院裏的人們,日子過得條理平靜。


    院中經常也會傳來雪哥兒逗樂的笑聲,一切都很安寧。雖生意上需煩心的事情比較多,但俞雲清卻都還把持得住。


    如此恬靜的生活,似乎不該再奢求什麽,可是偶爾閑下來,俞雲清心中總是空落落的,每次遠遠的瞧著,總覺得旁人的笑聲與她無關,這種缺失的感覺,竟比先前近兩年漂零在外的日子更讓人感覺心中發苦,總覺有什麽悶在心裏,難受之極。


    俞雲清心裏頭越難受,自然脾氣也越大,便都將火氣發到了楊起身上。


    俞夷府要調查什麽事向來不難,何況楊肇也有意無意的將那日的情形透出消息給她,將消息一對比,俞雲清很容易便瞧出了楊起有問題。


    俞雲清向來不是善男信女,不論文武能想出十幾種折磨人的法子不帶重樣,不過她的報複不是常人一般極盡打擊之能事,而是捧殺。


    她特意讓人調查了楊起的一些信息,知道此人確實有些才能,文武皆是不錯,相貌也好,雖出身差了些,但自身能耐不錯,也因此能在楊家眾多庶子庶女中脫穎而出。但庶子畢竟是庶子,許多方麵皆要為嫡出子女讓路,一直鬱鬱不得誌,而他本人也頗有心性,麵上從不爭奪,旁人眼裏也隻是個書生罷了。


    查清這些,俞雲清便讓人去拜訪了城中幾位與俞氏有私交的官員,費了些手段和銀子給楊起捐了個不大不小的官,隻讓人對他說是貴人賞識,先放他磨練磨練,日後有大用處。


    楊起不疑有他,安心上任。


    背後有俞雲清這個從不拿銀子當錢看的人散財操控一切,事情便如順水行舟,格外順遂。似乎連官麵上也打通得極快,門路通暢,不過兩月,便成功將楊起捧成了同輩一顆耀眼的新星,光芒直逼當年遼歌城的才子、如今荀卓文帳下幕僚之首的薛域薛長史。


    最殘忍的折磨,從不是傷身,而是虐心。所以她會將那人捧得高,然後於最高處鬆開手掌,讓他引以為傲的所有,被千萬人踩在腳下。


    故而,俞雲清撥銀子時總是很爽快,每撥出一筆,心中報複的快感便多了一分,那時她便說“今日之辱,來日十倍奉還。”。


    銀子再多也有個數,但報複的過程中所得到的對曾經恥辱的洗刷卻是無價的,她絕不允許有人給了她羞辱還可以安靜地活著,絕不容許!


    然而,這種報複的快感也隻在開始時才有,到後來她漸漸沒了那樣大的興致,每次撥銀子也隻是依照計劃行事,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奇怪,自己何時變得良善了不成?


    “許是在家悶了太久,悶出問題來了?”想到這裏,俞雲清便帶上人又進了城。


    俞雲清這迴才算是真真正正逛了一遭,成衣閣、珠寶店、胭脂鋪子,一個一個逛下來,收獲卻寥寥無幾。俞雲清那副樣子,一看便知是心情不佳,這是誰也不會去觸她的眉頭。


    眼見俞雲清又進了一條巷子,身後的丫頭臉色便有些不好,勸道:“小姐,咱們還是去別處轉轉吧。”


    俞雲清迴頭看她一眼,這個丫頭是她新提上來的,做個聽話行事的丫頭還行,至於旁的……大字不識一個,自己又沒個主意,即便是俞雲清想將她提成大丫頭也是有心無力。


    “哦,為何?”俞雲清又瞧了一眼,正好奇為何這青天白日的,旁的街上盡是車水馬龍,極其繁華。這條巷子看上去也是樓閣林立,卻為何車馬寂寂,人影罕見,便聽她這樣來了一句。


    “這是……煙花巷子。”那丫頭臉上升起紅暈。


    再者,這種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說不準會遇上什麽樣的人,還是少涉足為妙。


    然而,現實往往與人心相悖,俞雲清才未轉身,便見不遠處樓子裏哄哄嚷嚷出來兩個女子,衣服一青一藍,身後追著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不想也該明白這是有女子要逃,被打手追了出來。


    俞雲清沒什麽心思管閑事,轉身便走,誰料那跑在前頭的青衣女子竟追了上來:“這位小姐,救命!”


    俞雲清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躲開,身後跟著的小廝也立刻上前將俞雲清擋在了身後,此時那藍衣女子已被人抓住往迴拖。那抓住她的漢子一邊拖著還一邊罵,話語粗俗不堪。


    青衣女子見藍衣女子被抓,眼中閃過片刻猶豫,卻還是衝上前去,幾腳將那人踢開了。俞雲清看著青衣女子,不免有些訝異,這女子看似武功不錯,然而,擋俞雲清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藍衣女子時,微微一愣,半晌,唇角竟是綻開一抹神秘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深思。


    俞雲清吩咐身邊一個叫秀妝的丫頭去品風月叫了胭脂手底下的陳媽媽,自己則能避則避,躲遠了看著那青衣女子同時幾個男人周旋著,還拖著另一個後退,藍衣女子看上去已經脫力了,而她看上去也是苦撐著,沒幾下的功夫,二人便又被擒住了。


    那些男人對著二人又打又踢,口中罵罵咧咧盡是些粗俗之語,聽得俞雲清連連皺眉。心裏想著陳媽媽也快該到了,便吩咐身後的小廝去交涉,將那二人買迴來,而她……身側,隻剩下一個丫頭,留在這種地方也沒有好處,自然是迴府。


    然而,俞雲清的出行似乎總是不順當的俞雲清,往常出行必是一堆人前唿後擁的跟著,隻有這一次,心情不好,帶的人也少了,卻好巧不巧進了煙花巷子,好巧不巧遇上一群色字當頭之徒。


    “你,你們想做什麽?”


    戲彩聲音顫抖,躲在俞雲清身後緊揪著她的衣袖,這時候還問這種話,俞雲清是真不知道說這丫頭什麽好,該死的!


    打手們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小娘子不是喜歡這兩個女人麽,跟大爺走,讓你和她們天天呆在一起。”


    跟著這男子來的人都立在原地大笑了起來。


    那人說著就要來捏俞雲清的下巴,俞雲清想向後退,那戲彩卻嚇得僵在原地,完全擋住了俞雲清的退路。俞雲清暗暗咬牙,若非情況不對,她恨不得現在就將這叫戲彩的丫頭殺了。


    俞雲清側過頭,利喝一聲:“拿開你的手。”


    那為首之人啐了一口:“呸,裝什麽裝!臭婊子!來了這煙柳街還裝什麽清高。”


    這些人自是將俞雲清當成了青樓妓子,畢竟人人都知道,白日樓子裏是不接客的,此時出現在這紅袖招,必是哪家樓子裏的姑娘。別家樓裏的姑娘,動她自是動不得,但出言調戲一下卻是常事。


    “走開!”


    那人湊過來的臉讓俞雲清覺得萬分惡心,想也不想,反手對著那張臉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臭婊子,給臉不要……啊!”


    那人好歹是個頭目,被女人當眾給了一耳光,隻覺顏麵盡失,反手就要打迴來。俞雲清下意識躲避,卻忽聽那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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