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望著這人的背影各有所思,隻以為他說完了,誰料半晌又聽他道:“也不知她可否還記得我?”


    那薛姓公子唇上掛上一抹笑,仿佛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眸中蓄著一汪水兒,控訴般喊了一聲“域哥哥”。那聲音軟軟糯糯,直叫得人心都化了。


    自酒樓出來,俞雲清又四處轉了轉,天黑前迴了府。


    夜裏,俞雲清看著賞雪,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不覺有些出神……


    誰知賞雪卻連聲稱不,還道:“主子要奴婢來侍候小姐,奴婢自是要寸步不離守著小姐,知道聽雨一切安好便是了,奴婢不多求。”


    俞雲清卻是聽不得這些,險些發起怒來:“心裏隻有你家主子,我要你何用!讓你去便去,我的話你聽是不聽!”


    賞雪不敢再反駁,依言去收拾行囊,走之前,免不得再去趟王府……


    轉眼又是半月,賞雪離了府,俞雲清也親自接了帳,提拔了兩個二等丫頭成了一等丫頭隨在身側,卻用得不甚稱心,大丫頭之位便一直懸著位子不曾定下人。


    “小姐,胭脂姑娘來訪。”


    俞雲清抬了抬眼皮,猶疑了一下,道:“請進來。”


    當年俞雲清遇上胭脂之時她才十七歲,年輕貌美,人比花嬌,是萬花樓中最紅的頭牌,到如今流年輕逝,轉眼竟已是十五年後。


    胭脂保養得極好,三十多的年紀看上去隻有二十五六,杏眼桃腮,一雙媚眼勾著風情,臉上化著豔麗卻不顯俗氣的妝容。


    她身姿高挑,穿一身海棠色繡花長裙,握著象牙骨刻花小折扇輕輕搖著,紅色的蔻丹襯著蔥白的手指,那一抹紅色隨著她輕輕搖動的玉手而若隱若現,愈發惹人心動。


    人若桃花,媚骨天成。


    兩人之間其實不算熟悉,也隻在十幾年前有過幾麵之緣,初見時竟是彼此對視著誰也沒說話。許久,胭脂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當年的小丫頭如今竟這般老成,整日擠著眉頭做什麽!”


    “胭脂姐姐。”俞雲清笑了笑,一時不知如何答話,畢竟當年,她隻有五六歲罷了,按胭脂的歲數,若再大上幾歲,是可以做她的長輩的。


    “不請我坐坐?”


    胭脂是個較為潑辣的女子,性子很是直爽,容易讓人覺得這女子沒什麽腦筋,也很容易親近。實則,胭脂也算是個玲瓏人兒,識得了文,斷得了字,這些年將品風月管得也不錯。


    俞雲清笑笑,拉著胭脂坐下便吩咐人準備茶水和點心,兩個人在園中聊著。


    胭脂雖是品風月的坊主,卻一直將這間歌舞坊交給一個手下看著,一直很少露麵。她自己則買了件宅子,每日喝喝茶,下下棋,很是愜意。


    聽胭脂講述著她這些年的生活,俞雲清不得不承認,那樣的日子的確很是舒服。


    胭脂也是聽人說俞氏的二小姐迴來了,便想著來看看,但是畢竟二人之間沒什麽交情,當年二人相識時俞雲清還是個女娃娃,隻怕是不會記得她。


    胭脂來拜訪之前還猶豫了好久,如今見了俞雲清,倒是很放得開。


    二人聊了一會兒,胭脂也該走了,臨走前說了自家宅子的方位,讓俞雲清改日去坐坐,俞雲清亦是笑著應下。


    周日,正是應了文氏的帖子要參宴的日子,俞雲清不去總是不好,便也乘著馬車到了楊園。俞雲清並不識得文氏的什麽小姑,隻知道喚作楊妍,幸好文氏親自來接了她,介紹了楊妍同她認識。


    “久聞俞家二姐姐的大名,今日總算是見著真人了,風華無限,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才氣,當真叫人好生羨慕!”


    “楊小姐謬讚了。”俞雲清笑著。


    與楊肇一般,楊妍生了一副極好的容貌,身姿柔美,體態婀娜,說話時輕聲細語卻絲毫不露怯,為人處事甚是隨和得體,穿一身素色羅衫,手執一枚小巧的繡百蝶穿花的紈扇,更見其柔美風骨,原汁原味的江南柔婉女子。


    俞雲清到得算晚的,又不識得什麽人,便由楊妍領進門來介紹了幾個相熟的姐妹認識,不鹹不淡的也不過是幾句客套。


    原本楊妍怕她不適應,還要陪她坐一會兒,不過俞雲清到底見過大場麵,這裏人再多,地位再怎麽不凡,又能比得過宮宴上的排場?這點子場麵,還嚇不住她。


    況且她今日來此純屬應付,麵子上過得去就是了,並不打算與誰深交,今日又是楊妍的俞家,不能總拘著她在自己身邊。


    公子小姐們的席麵自是分開的,中間隔了個錦鯉池,各占了一個小花廳,中間一條穿花走廊,再往前搭了個戲台子,擺了各色樂器、兵器以及文房四寶。


    此類宴會無非是這樣,寫寫詩,鬥鬥曲,借宴會的名義彼此結交,爭個風頭。心裏有人的做給心上人看,心裏沒人的博個好名聲,彼此有過節的借勢打壓,看著十分美好,卻有數不清的小心思在裏麵。


    不過主人家一般會將這些有過節的分開,或者幹脆得罪點人,都不請過來。


    花廳裏一群少女嘰嘰喳喳,所聊的不過是俞家的水粉西家的衣裳,俞雲清也沒興致上去插嘴,旁人也沒興致來理她。


    先前楊妍托幾個小姐妹來與她解悶兒,俞雲清隻拿著帕子咳嗽,有意無意提及自己身子不好,便沒人找她了,偶爾有一兩個和她搭話的,也隻問她京中如何,三句兩句便扯到塞北之事,臨了又扯上荀卓文,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俞雲清先前正因荀卓文煩心著,哪有心思理她們,旁人自不會再纏著她,可心裏到底覺得她嬌縱不識抬舉。


    此間,俞雲清正自己一個人品著果酒,忽然聽人道:“薛家公子到了。”


    一時間,少女們的目光皆投向了半月門外,連俞雲清的眉頭也輕皺了一下。


    隻見門外由楊妍引著進來一個男子,二十歲上下,穿一身寶藍色繡祥雲的錦袍,腰間係著塊白玉玉佩,長得眉清目秀,神情豁朗,細看之下,莫不是那日樓中你那薛姓公子七八分像的那位?


    這時隻聽座上有少女低語:“還以為是薛家大公子,原是二公子到了。”


    “自然是二公子,此番宴會請的皆是不曾成婚的,怎會請大公子前來。”


    俞雲清握著酒杯的手忽然一緊,喃喃道:“薛域。”看著那寶藍色衣袍的少年,“如此,那便是薛遠了。”


    那廂,薛遠到了公子們的廳裏,徑直向一白色身影而去,細瞧之下,正是那日雅間裏的另一位公子。薛遠在他肩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笑嗬嗬道:“楊六,瞧什麽呢?有美人兒不成?”


    這時,桌旁另一位公子打趣:“可不是有美人!”


    小姐們的廳裏時不時傳來嬉笑聲,兩廳本就隔得不遠,公子們又有些武功底子,那笑聲聽在耳中便格外撩人,別說是眼睛,心兒都巴不得一塊粘到那廳裏去了。


    “我說林二,究竟是楊六看美人兒還是你看美人兒?”


    有人出言打趣著,林二自然也不甘示弱,當即反駁道:“是又如何,你們當中又有幾個不是?別當爺不知你們心內什麽花花腸子,憑何取笑我!”


    “不錯不錯,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沒什麽嘛!”


    眾少年一時也亂哄哄笑作一團,這時,座中立起一個少年十七八歲模樣,隻見他輕搖折扇道:“我說,每逢宴會總那麽幾樣,今日可有人願意換花樣的?”


    “林二,你賣什麽關子有話快說,故意這樣拖著是要討打嗎?”


    原來,這少年便是方才人群中一直發話的林二。這林二是城中出了名的好玩樂,又是家中幼子,自是萬千寵愛,自小養在姑娘堆裏長大的,素日鬼點子頗多,一聽他那話,眾人便知他又動了什麽心思。


    林二緩緩搖著扇子笑道:“今日來時丟了個荷包,本不值什麽錢,奈何是故人所贈,便想勞姑娘們幫忙尋一尋。”


    眾人恍悟:“好你個林二,還說今日來得這樣早,原是打這個主意!”


    眾人自聽得明白,那什麽故人所贈的荷包不過是林二瞎掰扯出來的罷了,不過誰又會去拆穿他呢?


    一群人唿來擁去,便往姑娘們的花廳裏走。


    再說姑娘的那頭,眼見烏壓壓來了一片,眾千金立都低頭癡癡笑了起來,三幾個湊在一起竊語著什麽,而丫頭們則早已將門前的紗帳放下。半透明的紗帳將人影隱隱遮住,朦朦朧朧叫人直想挑開紗帳看個究竟。


    楊妍才將人都安排好,便見來了這樣一群人,還未開口,便聽外頭林二的聲音:“林某在府上丟了隻荷包,想著姑娘們心思細,便想請諸位幫忙尋一尋,不知小姐們可願賞臉?”


    就算是丟了什麽,也不該勞煩這群千金小姐們幫著找。少女們又有哪個是傻的,這話中究竟是何用意自然早已猜透了一個個都微紅著臉交頭接耳地說著。


    這時,便又聽外頭道:“哪位若是尋著了,林某這串前朝皇後宮裏的紅珊瑚手釧便贈送於誰了,還請姑娘們幫個忙。”


    得!彩頭也有了,齊活了!


    話至此時姑娘們這邊再不迴話便是不好了。


    “這樣出去怕是於理不合。”


    “可瞧著林二公子果真是急了,哪能不幫?”


    少女們說著便將目光齊齊投向了楊妍,雖是這樣說,可誰不清楚那勞什子荷包隻是個由頭,便是不弄丟荷包,他今日也要弄丟個什麽扳指、玉佩之類的。隻是姑娘們撇不開麵子,總要矜持推脫一下不是?若是人家一開口便急急地湊上去,讓人想成什麽了!


    楊妍看了看眾人,心下很是糾結,如今是個什麽情況,種人心中都打的什麽心思,她又豈會猜不透?目光掃過姑娘們故作矜持的臉,最終將目光投向了悠閑在一旁酌著果酒的俞雲清:“俞二姐姐,你可願陪妹妹出去一趟?”


    不過,隔著楊妍看見她身後邵璉眼中那掩不住的憤恨之色,俞雲清莫名一樂,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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