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雲清還隻能躺在床上,精神也不好,一張臉上仍沒什麽血色,卻還是勉強扯出一抹笑:“哥哥莫要擔心,我無事。”


    “好了好了,你別說話,好好休……”


    “俞雲清,你醒了?”


    未待俞毅川說完,便見納蘭記石進了中帳,俞雲清看著納蘭記石,唇角仍掛著笑:“醒了,勞納蘭公子記掛了。”


    “你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藥可喝過了?”


    納蘭記石聽說俞雲清醒了,心情還不錯,進門連招唿也不打,一直問著俞雲清的狀況,沒有注意到荀巡眯起的雙眼裏透著危險的光。


    納蘭記石關切的語氣讓兄妹二人心中都不大自然,畢竟有那半柄姻緣梳橫在那裏,即便另一半不在納蘭記石手中,也同他脫不了關係,麵對納蘭記石時,不免有些尷尬。


    俞雲清垂著眼皮搖了搖頭:“雲清很好,納蘭公子不必掛心。”


    俞雲清疏離的語氣讓納蘭記石有點難受,他總覺得他和她的關係該是很親密的,可是,這也隻是他的感覺罷了。他們才認識不過一個月,但是遇見她,他變得很奇怪,腦中靈光閃過,他沒有抓住。


    納蘭記石笑了笑:“還是將二小姐挪至別的帳中,軍中盡是些男人,中帳又是談兵之地,若是突然闖進個人來……她畢竟是個姑娘,總歸是對她的聲譽不好。”


    納蘭記石如此一番說辭,讓兄妹二人的心中再次一緊。若非知曉俞雲清的身世,又豈會如此在意她的聲譽?


    “納蘭公子說得極是,隻是這兩日婉兒還不宜見風,今後議事怕要勞煩諸位移步了。”俞毅川講話更是客氣。


    幾人客套了幾句,知道不該打攪俞雲清休息,在俞雲清一句“精力難熬,不宜待客。”的調逐客令下達之後,先後向外走去。


    “哥哥。”俞雲清叫住了俞毅川,“婉兒要哥哥守著才睡。”


    俞毅川一笑:“家妹嬌養慣了,讓二位見笑了。”


    荀巡很想留下,但此刻確實沒他說話的地方,隻得與納蘭記石先後出了營帳。俞毅川坐在俞雲清床前:“都多大的人了,還要人守著睡。”


    俞雲清嘟著嘴,有氣無力的更看著可憐,俞毅川見狀連忙又改口哄道:“妹妹才多大,正是需人守著睡的時候。”


    俞雲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有些擔心地擰眉問道:“哥哥怎與阿巡那樣生疏了?”


    生疏了許多呢!


    俞毅川臉色一僵,一聽她說“阿巡”心中便膈應。若非先前月晚涼說不讓她受刺激,俞毅川真想將阿四之事告訴她,俞毅川笑了笑:“許是因著許久不見了吧!”


    “婉兒知道哥哥耿直,隻忠於皇上,可是阿巡起兵也是情非得已。他是皇家人,不爭要怎麽活?”


    俞毅川歎了口氣:“哥哥明白,你好生休息吧!”


    “哥哥。”俞雲清沉默了一下,才又問道:“怎麽,不見化齊王殿下?”


    那時她隱約覺得自己看見荀卓文了,她該是不會認錯才對。


    提起荀卓文,俞毅川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頓了半天才道:“婉兒,你與他……”


    俞雲清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了,哥哥?”


    俞毅川看著俞雲清,一咬牙,問道:“荀卓文,他可有欺負你?”


    “啊?”俞雲清一怔,旋即雙臉一熱。畢竟被哥哥問及這樣的事,還真是有點難以啟齒:“哥哥,你莫要瞎想。”


    任誰的妹妹莫名其妙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幾個月,做兄長的能不擔心、不害怕嗎?俞雲清思及此處又補充道:“化齊王並非那樣的人。”


    “果真?”


    俞雲清歎了口氣,輕輕拉開衣袖,將如玉般的手臂伸到俞毅川眼前:“瞧。”


    看著妹妹細白的手臂上紅紅的一點守宮砂,俞毅川的心裏終於踏實了,片刻後又疑惑道:“可為何那個叫月晚涼的女人會那般說你?”


    “月晚涼?”俞雲清這才明白哥哥為何突然問得如此直白,想來她的毒也不是誰都能解開的,原是將月晚涼抓來了,必是她說了什麽。


    俞雲清一笑:“不過是騙她的,逢場作戲罷了。對了,哥哥,怎不見化齊王殿下?”


    化解了誤會,再提荀卓文,俞毅川心中很是感動,可他又怕說了以後妹妹會內疚,然而,不說妹妹遲早也要知道,擠了半天眉頭俞毅川才開口:“化齊王他……恐怕很不好。”


    “不好?他怎麽了?”俞雲清使勁去抓俞毅川的衣服,因動作太大而氣息不穩,重重地咳了起來。


    俞毅川急忙安撫她,卻被俞雲清追問,隻得將昨日情形給她細講了一遍。但關於月晚涼說她此生不能再受孕這一段,自然是不著痕跡地去掉了。


    思及此處,俞毅川心中一痛,他的妹妹,怎會這樣苦?


    俞雲清並未看到俞毅川眼裏的痛色,隻是怔怔的躺在床上,雙眼眨了眨,徐徐道:“哥哥我困了,你也迴去休息吧!”


    俞毅川知道俞雲清心中不好受,也就起了身,半晌迴頭看了一眼妹妹,卻終是沒說什麽。


    一個男人要愛一個女人到怎樣的地步,才會為她落淚。這無關財富,無關權勢,無關地位,那個叫荀卓文的男人,初次見麵便徹底震驚了他,二十一年,她卻覺得那個男人對妹妹傾注的愛,比他還要多,這六年,他到底錯過了什麽?


    俞毅川出去了,俞雲清咬著唇將自己窩進了棉被裏……


    然而,此刻,聽完這四人的陳述,楊肇也震驚了。


    俞雲清做的事,是一個千金小姐能受得了的嗎?可那女人真的做到了!九天走到沐冠城,他以為是不可能的事,這女人居然用了那種方法!


    翻山,到達山頂之後,直接從山頂上滾下來,真是不要命了!


    是的,那日決定翻山,等爬到山頂之後,天已經黑了,俞雲清做了一個更不可思議的決定,百丈高的雪山,滾下去!


    荀卓文閉上了雙眼,他心裏悶得難受,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俞雲清,這樣傻的姑娘,他怎麽舍得放開?


    十日後,俞雲清終於可以正常走動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荀卓文。然而,她卻如十六歲那年一般被人擋在了營帳外,連擋她之人,竟都是同一個。


    楊肇慢慢來到俞雲清麵前,客氣道:“殿下尚未蘇醒,俞二小姐改日再來吧!”


    “還未蘇醒?”俞雲清原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刷白一片,他究竟傷得多重?


    “殿下如今身體如何?”


    楊肇的聲音依舊平淡:“二小姐以為該是如何,便是如何。”


    俞雲清皺緊了眉頭:“楊大人,可否讓雲清見一見殿下?”讓我看看他究竟傷成了何等模樣。


    她不懂武林之事,可看哥哥的神色,便知必然簡單不了。他給她輸了兩個時辰的內力,她記得哥哥說他吐了血。


    “不必了,殿下需要靜養。二小姐的心意,待殿下醒來後楊某一定傳達到,二小姐請迴吧!”楊肇說完頭也不迴地走了。


    俞雲清想上前一步,卻被士兵擋住了,皺眉牆向裏看了看,也隻得一步步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帳篷走。不經意間抬頭,卻看見荀巡轉身離開的身影,連忙將她喚住:“阿巡!”


    “阿婉,怎麽又出來了?不是讓你少走動嗎?”荀巡看見是俞雲清,眸中劃過欣喜,隨後卻瞪向她身後的侍奉婆子和一幹士兵,嚇得眾人連忙跪了下來。


    “整日虎著個臉,要嚇誰?”俞雲清招手喚眾人起來,他們卻不敢起。俞雲清瞪了荀巡一眼,荀巡才不樂意的將眾人喚起來。


    荀巡繼續陪著她慢慢往中帳走:“這樣冷的天氣,莫要總出來走動,仔細又傷了風!你,這是去了何處?”


    “去看看荀……化齊王殿下,被人擋了迴來。”俞雲清臉上不免有些失落,擔心道,“十幾日了,竟還未蘇醒。”


    “還未蘇醒?”聽到她口中提及那人,荀巡是很膈應的。


    荀?她剛才是想說荀卓文的吧?中途才又改了口,喚做“化齊王”。他們何時已熟悉到讓阿婉直唿他的姓名?不過,聽她說還未蘇醒,荀巡不免生了疑慮,這麽久了,早該醒了。


    俞雲清應了一聲,又問:“這幾日總不見你,在忙些什麽?”


    荀巡搖搖頭:“慕容淩尊之事。這是他的地盤,搜他可不容易。”


    此時二人已到了帳外:“是呢?月晚涼還好嗎?對了,你可記得小心著些,別看她的眼。當然,”俞雲清頓了頓,“也莫刁難她。”


    “那女人的怪異之處,我皆聽荀卓文說過了。放心便好,雖看不上她,我卻也不至故意刁難一個女人。”荀巡看了她一眼,才漫步離開了。


    楊肇不緊不慢走進帳篷,十分不解的看著荀卓文:“從前整日往她那裏跑,如今她自己來了,怎又不見她了?”


    荀卓文躺在床上,聲音中透著無力:“見她做什麽?讓她看見我如今這副模樣,不是白讓她內疚嗎?她還如何安心休養?”


    “她恢複得極是不錯呢!”


    “再來,記得攔住她。”


    楊肇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輕歎著搖了搖頭。


    楊肇看著對麵的俞雲清,淡淡開口:“殿下尚未蘇醒,二小姐還是……”


    “楊大人,且不論殿下是否已經醒來,讓雲清見一麵總該是不過分的!”


    楊肇話裏仍沒什麽情緒:“殿下難以見客,請二小姐莫要怪罪,畢竟,殿下可不像二小姐,能醒得那般早!”


    俞雲清知道楊肇在怪她來得太晚,可是她也是這幾日才能正常出門,正常行路的呀!


    “楊大人,殿下是否已經醒了?”隻是不想見她。


    那日,阿巡的語氣有些怪,她當時沒走心,後來卻越想越覺不對勁。


    楊肇冷冷道:“俞二小姐,事不過三,二小姐已是第三次前來。請二小姐莫再打攪殿下了,盡早離去吧!”


    “楊大人說得極是,事不過三,您已是第三次攔著雲清了。您這般可就有些過了。”俞雲清嘴上功夫也不差,又道,“楊大人還是讓雲清見一見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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