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大人,你這是何意思?”董觀沉著臉,冷聲問道。


    陸軒緩緩吐了口氣,不去看他,隻默默望向微亮的天際:“你我自幼受訓於皇宮侍衛,我雖得恩留在皇上跟前,但一直不敢忘卻你我之間的情誼!”


    他冷嗤一聲,雙手抱胸:“謝侍衛大人抬愛,怎敢以先前的情誼為難侍衛大人呢?侍衛大人有話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我要帶她迴宮!”


    董觀輕笑兩聲,睨起濃眉:“不知侍衛大人想要帶何人迴宮?侍衛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侍衛大人想要帶何人迴宮又何須問過屬下呢?”


    “董大哥——”


    董觀抬手製止他,搖搖頭:“屬下承擔不起侍衛大人的厚意!”


    “舒碧薇是皇上的女人!你知道將舒碧薇留在瑞王爺身邊意味著什麽!莫不成你想要看皇上和瑞王爺翻臉不成?皇上的脾性我最清楚不過,你要拿瑞王爺的一切去賭嗎?”


    “王爺認識她在先,是皇上橫刀奪愛!”


    陸軒搖搖頭:“即便是皇上橫刀奪愛又如何?瑞王爺認識舒姑娘在先又如何?如今的舒碧薇,是皇上的女人,這是不爭的事實,任何人都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董觀沒再說話,這些他都明了,所有的厲害關係他都懂,隻是從未見王爺如此為一個女子動情,這樣的一份情,若從此阻斷,讓他於心何忍?


    見他表情,陸軒撇撇嘴角,繼續道:“你知道的,若我想要帶她迴宮,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兩人身手不相上下,但陸軒贏在他是皇上的禦前侍衛,謙虛一點隻道是侍衛而已,但他的身份怕遠遠要淩駕於董觀之上,他是唯一一個可以佩刀行走於後宮的侍衛,是天子近臣,普通官員見了都需客氣行禮。兩人之鬥,唯有一人會輸,那就是董觀。董觀深知這個理,也攔不住,隻能期盼陸軒能網開一麵:“放了她!”


    “你知道我不能抗命!即便我隨她而去,也不代表皇上不會追究!皇上對舒姑娘與其他嬪妃不太一樣,你若想保住她,讓她迴宮是最好的法子!天一亮,我帶她迴宮!”


    陸軒沒再多說,扔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董觀緊攥著雙拳,陸軒說的一點都沒錯,但要他拆散王爺和她,他真的做不到!是,他是皇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隻要他想要的,他就能要到!


    長歎口氣,董觀為難的轉身,隻見妙心露出個腦袋,眯著雙眼直盯著他,掩飾性的捂嘴幹咳一聲:“你怎麽醒了?”


    “我要去告訴小師姐,說你們是壞人!”妙心雖不懂他們話中的意思,但經曆清水庵一事後,警惕性極高,處處防備著。


    董觀一把拎起她,悶哼一聲:“趕緊睡覺,不然我把你賣了!”


    “小師姐,小師姐——”妙心不懼他的威脅,張口就嚷起來。


    “真鬧騰!”他心裏鬧得慌,手一揚,切向她的脖頸,她隻嗚咽了兩聲,昏睡過去,頃刻耳根清淨。待將妙心安頓好,他心裏更是煩躁,若與王爺闡明,隻怕王爺不願放手,莫不成要他自王爺手*她帶走?


    董觀遠遠望著相依偎坐在江岸邊的兩人,如此諧美、如此溫情,讓人哪怕生一點聲音驚擾他們都像是不可饒恕的罪過。有時候,人不得不做出一個抉擇,他完全可以意料他的抉擇所會帶來的後果,但,即便要他以命相抵,他都會毫無怨言!


    他趨步而下,稍稍近前,輕咳一聲:“王爺!”


    聽見聲音,舒碧薇微動了一動,忽推了推身旁的他,窘迫的坐好,垂眸直盯著凜凜碧波。


    周紫川揚眉一笑,緩緩站起身,瞧了眼同樣窘迫的董觀:“何事?”


    “王爺!屬下以為清水庵非久留之地,王爺和舒姑娘應速離開,以免夜長夢多!”


    “董觀,你的意思是——”


    “王爺!”他按捺住亂撞的心,沉聲道:“王爺,舒姑娘離開皇宮,一則需提防皇上派人尋找舒姑娘的下落,二則清水庵一事十分可疑,恐舒姑娘身涉險境!王爺不妨送舒姑娘離開京都!”


    周紫川迴頭看向她,正與她的目光相遇,知董觀講得在理,試探的喚了聲:“碧薇!”


    舒碧薇咬咬唇,垂眸沉吟片刻,抬眸定定看著他:“不,我不離開京都,要是翎羽出事怎麽辦?要走就帶翎羽一起走!”


    “舒姑娘!此刻非意氣用事之時,姑娘不妨先離開京都,待過些時日再做計較!”


    “可是翎羽——”


    “碧薇,相信我!”周紫川單膝蹲下,握住她的手:“你先離開京都,一旦時機適合,我會接舒翎羽出宮!”


    聽她提及母後送她出宮一事,他仍覺得不可思議,而她已出宮多日,皇宮竟毫無動靜,他一時都不能把握其中的局勢,但可以確定,隻有她離開,他才心安!


    堅定的眼神,她點了點頭:“我要帶妙心一起離開!”


    周紫川笑笑,攥了攥她的手,半是戲謔道:“你不止要帶妙心一起離開,你還要帶我一起離開!”


    他牽她站起身,吩咐董觀道:“董觀,你去準備一下,我即刻帶她們離開!”


    “王爺!”董觀吞吐了一下,提議道:“王爺,您突兀離京,必為人所疑,不妨以再次巡查淩陽郡為由向皇上請辭,若不然,唯有屬下送舒姑娘離京!”


    一番計較,他笑笑:“不,我即刻進宮向他請辭!”


    又是一陣叮囑,周紫川留下董觀,快步離去。


    “舒姑娘,妙心在正殿,一直說害怕,嚷著要見你呢!”


    “妙心!”她的臉迅速染了兩坨紅,是,整整一夜,她貪戀於身旁的溫暖,竟忘了妙心,提著衣擺便往上走:“我去看看!”


    董觀望著往上而去的背影,澀澀的笑了笑,他不知道當王爺知道真相後會怎樣,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不由環視一眼四周,目光忽停留在一隅的高地上,綠樹成蔭,心忽顫了一下。


    先前專注於是否尋得舒碧薇,絲毫未細細查探一下周邊,如今再細瞧、再思量,心又冷了一下。那是極好的一處地方,雖有綠樹遮擋,但位處高地,所視範圍極廣。陸軒若在那裏,足可以清楚的監視岸邊的一切。或許,在某個時候,那人就站在那裏,清清楚楚的知道這裏的一切!


    “妙心——”舒碧薇微推了推妙心,輕聲喚了喚,見她似在熟睡,極是疑惑,妙心不是鬧著要見她嗎?為何如今卻沉睡不起?


    “舒姑娘!”直覺一個身影逼前,她正欲啟唇問個明白,勁風疾過,脖頸一陣吃痛,她完全失去知覺!


    鼻尖拂過淺淡的香,有些熟悉,她緩緩睜開雙眸,眸底是一頂芙蓉帳,微蹙眉,手撫上隱隱作痛的後頸,雙眸忽然睜大,誰打暈了她?董觀?!


    舒碧薇騰的坐起身,自己赫然是在床上,心中愈發納悶,正欲下床,瞥見低垂的輕紗帳幔後,有一個男子背對著她坐在桌前,試探的喚了聲:“周紫川!”


    他的手極微的顫了一顫,握起酒杯,仰頭喝了杯酒。


    未得他應,她下了床,揭開帳幔,隻見男子身著錦服,但他不是周紫川,男子身上似有股深沉的氣息,她蹙起眉,怯聲問道:“你是何人?這是何處?董觀呢?”


    他隻提壺再倒了一杯酒,完全當她不存在。


    舒碧薇往前走了兩步,察覺不對,又後退了幾步,環顧了眼房內,不同尋常的裝飾讓她暗吃一驚,大著膽子再次問道:“你是何人?”


    “怎麽?不認得這裏?”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幽幽迴頭看著她:“你在這房裏可沒少待!”


    耀目的臉龐不足於讓她吃驚,讓她牙齒打顫的是那聲音,溫柔、陰沉的聲音,她膽怯的往後再退了兩步,卻已退到床前。


    周恨生冷冷一笑,緩緩站起身:“你說我是何人?這裏又是何處?”


    她難以置信的搖搖頭,再瞧了眼房內的擺設,雖當初眼睛失明,但房內的一切布置皆是她所熟悉的,她可以完全說出其中的擺設,心完全冷了,這裏不是別處,正是蘭心苑。


    “想起來了?”他微眯起眼,直直盯著她:“是否這桃木床更能讓你迴想起你在這裏一切?你可懷念朕在這床上留給你的感覺?”


    舒碧薇臉一紅,雙拳微握,垂下眸去不再說話,她怎麽會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舒碧薇,在朕麵前你別裝無邪、扮純真了,你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你自己清楚!”


    陡然的一句冷喝,她眼眶募然一熱,抬眸看著漸漸逼近的他,死死咬住唇,感覺到侵上肌膚的森冷寒意,她一手揪住身旁的帳幔。


    “人長得不怎麽樣,引誘男人倒是很有一套,先是蕭梓雲後是周紫川。莫非,你寄居清水庵的十多年每日裏學得就是這些媚惑男人之術?”


    毫不留情的羞辱,她忿忿的瞪起眼睛,從過有過的忿意似想將他焚燒殆盡,他可以這樣侮辱她,但絕不能侮辱清水庵、絕不能侮辱師父!


    “舒碧薇,你不要以為朕不敢剜了你的眼睛!”他的手遽然掐上她的脖頸,狠狠收緊:“怎麽?不敢說?比起朕來,周紫川吻你的感覺怎樣?不妨告訴朕,在他身下你是如何表現的?是不是很享受他的溫柔?”


    不能順暢吞吐氣息,她的臉漲得通紅,她絲毫不懷疑他會掐死他,想由他而去,又不甘心,艱難的掙紮著:“放開我!放開——”


    他終於在她斷氣的前一刻鬆開了手,由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舒碧薇,你喜歡周紫川,朕偏不如你願,你隻能是朕的女人,朕得不到你的心也絕不允許周紫川碰你!”


    “你卑鄙!你無恥!你——”


    啪,一巴掌狠狠的甩了過去,她重重的跌在床上,口中頓時血腥滿溢,她捂著臉錯愕的抬眸看著他,良久哽咽吐出三個字:“你打我?”


    周恨生攤開手,手掌熱辣辣的痛,這一巴掌,來得太兇猛。他略有些失神的看著她,滴滴晶瑩汩汩從她眼角滑出,心刺痛了一下,旋即冷冷看著昏厥過去的她:“舒碧薇,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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