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快,我還沒能等到香香的脫身,就遭遇了一場猝不及防的背叛。


    下了多日的秋雨總算是停了,天空也隨之放晴,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終於來了。早上,等所有上工的女人們都打了卡開始工作,我大著膽子偷溜迴女囚區,把粉底盒從床鋪下翻出來,摩拳擦掌,打算給組織發一條信息,聲明自己還活著,並時刻在努力收集情報。


    我剛拿出粉底盒的粉撲,幾個嬤嬤突然闖入,領頭嬤嬤奪過我手裏的東西,厲聲問道:“這是什麽?”


    突如其來的情況,使我手足無措,我拚命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慌,於是站直身板,強作鎮定:“我的粉底。”


    “你怎麽會有這個?”


    我裝無辜:“我一直都帶在身上的啊。”


    香香從嬤嬤的身後走出:“嬤嬤,季初夏是警方派來的臥底,這個,就是她與外界聯絡的工具。”


    聽到她親口暴露我的身份,我當場傻掉,猶如晴天霹靂砸在我的頭頂,我的身體僵直不堪,雙耳轟鳴。


    領頭嬤嬤在香香的指點下,拆開我的粉底盒,發報器的零件登時掉落,散在地上。


    我下意識地彎腰,領頭嬤嬤喝止我:“別動!”隨即把發報器遞給其他幾人:“把她交給首領處置!”


    香香明媚一笑:“嬤嬤,這季初夏想讓我幫她逃出去,我馬上就報告了,你看,可不可以幫我求求情,保我一個平安?”


    她想自保,我可以理解;假如我有危險,她不出手相救,我也可以原諒;可是,為了完成組織的任務,她選擇出賣我,我是萬萬不能坐以待斃的。腦海中閃現出的唯一念頭就是,千萬不能被她們送到首領那裏去,不然,睜眼說胡話的本領,我可施展不出第二次。


    我坦然的笑:“這點小事還用得著麻煩首領嗎?被他罵蠢貨,都算你們幸運了。”


    領頭嬤嬤皺眉:“你什麽意思?”


    “嬤嬤,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你想不想知道,是誰送給我的?”


    “是誰?”


    “嬤嬤,我是誰的人,你最清楚,那你說,送我東西的,還會有別人嗎?”


    領頭嬤嬤指了指發報器:“這個,你怎麽解釋?”


    我聳聳肩,假裝毫不知情:“沒法解釋。恐怕你得去問首領,到底是幹什麽用的了。這粉底我用著還挺不錯的,這陣子臉色都好了不少呢。”


    香香怒道:“季初夏!你編瞎話的能力真是爛到家了!這明明就是一個發報器!”


    “你怎麽知道是發報器?”


    “是你自己說的!”


    “那我告沒告訴過你,我和首領的枕邊語都說了些什麽?”


    香香指著我:“怎麽可能?你每天都與我們睡在一起,什麽時候去和首領睡了?”


    我一攤手:“你看,你還真是笨的可以,我是首領的人,是眾所周知的事,既是眾所周知,那與首領同床共枕也不是秘密,你為何還對我產生疑問?這說明你時時刻刻觀察我、算計我,不然,我是不是每晚都在床鋪上,你也不必那麽刻意的去注意。”我故意大聲道:“其實呢,我早已與首領睡過了,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香香咬牙切齒:“季初夏,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為了活命,你什麽都敢做!”


    我哼道:“哪裏有你不要臉,倒打一耙!”


    我話音剛落,領頭嬤嬤背後一槍,射穿了香香的心髒,在她生命的最後一秒,她睜圓雙眼,手指僵硬的彎曲,似是不瞑目。


    領頭嬤嬤打量我:“季初夏,我勸你還是安分點!可別恃寵而驕,到時第一個殺你的,就是首領!”


    我畢恭畢敬:“謝謝嬤嬤教誨。”


    香香的屍體被拖出去了,血跡蹭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我趴在床鋪上,空蕩蕩的囚室裏,迴響著我啜泣的哭聲。


    末了,我擦擦眼淚,去香香的床下,拿了她的粉底盒,打開發報器,在拇指指甲大小的密寫紙上,有兩串密碼,我仔細辨認,原來她已與組織取得了聯係,一行是去電,一行是迴電,我根據在警校學習的密碼術,逐一翻譯,讀到最後,我驚得連手中的密寫紙掉落都渾然不知,雙肩不住的顫抖,眼淚潸然落下。


    去電是:j已得首領信任。迴電是:保j。


    j是我名字的開頭字母,也是我的代號。


    香香的意思是,她犧牲了自己保全了我?那她這是什麽招數?反其道而行之?又或者是,香香不願服從組織的決定來保護我,所以想幹掉我保全她自己?


    不管她做了哪種決定,結果是,她死了,而我還活著。我把密寫紙牢牢攥在手中,又團成一團塞進嘴裏,嚼了嚼咽下。


    從此,我斷了尋找同僚的念想,除了我自己,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在接下來的未知日子裏,我更要中規中矩,堅決不能行差踏錯,就算嬤嬤和士兵顧忌首領,暫時不會動我,假如我繼續不知收斂,那麽早晚有一天,我還是會死在首領的手裏,到那時,我就真的成了烈士了。


    第一場秋雨過後,有一部分女囚都已不是我剛來時的那些人了,芸姐在掰著手指數日子,隻要她能保住性命,再過一個多月,她就可以重獲自由。在這魔窟,有誰不是和她一樣的心情?但生活又豈能如人所願。


    又是一個新的星期開始,早上還和芸姐、小豔說好等吃了晚飯三個人一起鬥地主,還沒到十分鍾,我和小豔強忍著芸姐屍體被拖走的悲痛而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整整一天,我和小豔強打著精神,以淚洗麵。不斷的有人來、有人死,其他人我並不熟悉,不曾體會到什麽是切膚之痛,可是芸姐,這兩個月我們朝夕相處,時間雖短,但情同姐妹,她的死,給了我很大的打擊,一連幾天,我萎靡不振,吃不下、睡不著,小豔還好些,她比我堅強。


    警察,即使保護不了黎民百姓,至少也應該保護身邊的人、在乎的人,我不配當警察。我好恨自己是臥底,如果可以,我寧願帶著武器闖進秘密基地,親手結果了首領的性命,就算不能,我還可以選擇英勇就義、壯烈犧牲,而眼下,除了苟且偷生,我什麽都做不到。


    悶悶不樂地沿著軍火工廠的牆根兒轉圈圈,一路踢著小石子,冷不防一抬頭,遠處有幾個人影兒,走在前麵的那人輪廓甚是眼熟,定睛一看,是阿誠!


    我又驚又喜,揮著手跑過去:“阿誠、阿誠!”


    他停下,發現是我:“初夏。”


    我熱淚盈眶:“你沒死?”


    阿誠笑笑:“怎麽,這麽希望我死啊。”


    我正要答話,這才發現跟在他身後的是荷槍實彈的基地士兵!


    我嚇出一身冷汗:“阿誠,你犯什麽事兒了?他們這是要把你帶到哪裏去?”我拉過阿誠,把他藏在身後:“幾位大哥,你們不能殺他!”


    士兵麵麵相覷,誰也沒吭聲。


    我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底氣顯得更足:“幾位大哥,阿誠是我的朋友,你們……也知道的,我是首領的女人,那我的朋友就是首領的朋友,首領……首領親口答應過我,不會殺我朋友的,不信……你們問首領去!”


    阿誠捅了捅我的腰,小聲道:“初夏,你在說什麽呀?”


    我拉著他倒退幾步:“總之,你們不能殺阿誠!不然……我去告訴首領,首領不會放過你們的!”


    領頭的士兵說道:“季小姐,我們可不是要殺他。”


    我挺直了腰板:“反正,這個人以後我保他,有什麽話,你們跟首領說去。”


    幾位士兵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見他們走遠了,我這才敢大聲喘氣兒,額頭的汗珠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手心全是汗。


    阿誠笑眯眯的看我:“初夏,你剛才是在救我嗎?”


    自從芸姐死後,這幾日我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此刻,見到阿誠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高度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我的眼睛一熱,抱住阿誠就不鬆開,眼淚滴落在他的脖子上:“你知道嗎?我以為你早就死了,我很難過很難過。這個鬼地方,我一秒也待不下去了,還不如一槍給我來個痛快的,那也好過分分秒秒受煎熬。”


    他輕輕摩挲著我的背:“初夏,你擔心我啊。”


    “廢話,我當然擔心你,你還這麽年輕,又長這麽好看,死了多可惜。”


    他一副玩味的語氣:“小姐姐,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我的臉紅了,這才覺得自己情不自禁的動作過於唐突,慌忙放開,用袖子抹眼淚,支吾著:“誰……誰喜歡你了。”我的手指不斷地絞著衣襟,絞得起了一道道的褶皺。


    他掂起我的下頜,意義不明地看著我:“小姐姐,我可不是什麽好孩子喔,喜歡我,會很辛苦的。”


    我拍掉他的手:“你既然還活著怎麽不去假山了?言而無信!說好了每天一起聊聊天、說說話的!哼!言而無信的人,死了我也不會同情你!”


    “我……”他輕笑:“我們那邊管的嚴,後來就不方便過去了。嗬嗬,被惦記的感覺真好。”


    我白了他一眼:“好你個大頭鬼!我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的,就差沒夜探男區去找你了!”


    他看看手表:“初夏,我現在必須得迴去,我會找你的,等我。”


    依依不舍地與他告別,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一步三迴頭的往工廠走,我忽覺有什麽不對勁,他……他怎麽會有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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