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發生的事情,就是冰凝將改了裝扮的李媚悄悄帶入李嬌的房內,將她打扮作李嬌的模樣,李嬌則借機脫身。她們答應李媚,在她沐浴的這段時間,絕對不會有任何人前來打擾。無辜的李媚就這樣被李嬌和冰凝聯手送上絕路,成了李嬌的替死鬼。

    李嬌並不知道李媚懷有身孕,恐怕李媚自己也尚未知曉。向擎蒼到萬花樓調查的第一天晚上,李嬌潛入萬花樓與冰凝會合,得知李媚被查出有身孕後,李嬌十分惶恐,擔心錦衣衛會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不得不對知道整個事情經過的冰凝痛下殺手。那晚冰凝和可兒就寢後,李嬌往她們的房內吹入了迷香,之後將昏睡中的冰凝帶到京郊牛頭村土地廟內,先將她勒死,再放火燒了土地廟。

    李嬌知道白槿教的人不會輕易相信她已死的事實,她無處躲藏,又想及時了解錦衣衛的調查進展,索性易容成冰凝的模樣迴到萬花樓,冰凝是個啞巴,李嬌對她的一切又極為熟悉,這都成了很好的掩護。但是雲錦公主恰恰在李嬌帶走冰凝之後進入房間,發現了其中的破綻。

    李嬌絕望地仰起頭來,“這都是天意,老天爺不肯幫我”。

    “你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三條無辜的人命,老天爺一定會懲罰你的”,向擎蒼冷言道。

    李嬌沒有再說話,空洞的眼神失去了焦點,不知是在懺悔罪行,還是迴望過往不堪的遭遇。

    “李嬌,殺人償命,你本罪無可赦,但若你能配合我們追查惡賊,鏟除白槿教,可以將功折罪”,陸炳下令,“押到牢裏,好生看著!”

    李嬌被帶了下去。陸炳轉過身來,盯著向擎蒼,“那晚是誰在李嬌之後進入了冰凝的房間?”

    向擎蒼悚然一驚,支吾著不知如何迴答。

    “是雲錦公主吧?你們交過手,你還傷了她,對嗎?”陸炳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

    “大人……如何得知……”,向擎蒼驚慌不已。

    陸炳慢悠悠地說道:“在宮中比武的時候,我看你二人的眼神,就不像是初次見麵,你對她受傷又那般緊張,步步相讓,仔細迴想,就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了。”

    向擎蒼赧然汗下,任何事情都瞞不過陸炳的眼睛。他隻得將與雲錦公主有關之事如實告知陸炳。

    陸炳正色道:“永淳公主的事情,我不會告訴皇上的,但是咱們得想個法子,不能任由她再這麽胡鬧下去了,否則遲早要出大事。雲錦公主

    為何能夠自由出入皇宮,又對我們的案情進展了解得如此清楚,這裏麵一定也大有文章,不過既然目前還沒有發現她與此案有何關聯,咱們就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點破吧。”

    向擎蒼長籲了一口氣,他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陸炳別有深意地看了向擎蒼一眼,“我要即刻進宮麵聖。李嬌是個重犯,一定要加派人手看牢她,千萬不要發生什麽意外”。

    向擎蒼忙遵命,“大人放心吧,屬下一定嚴加防範”。

    陸炳出宮迴府後不久,嘉靖又連夜召見了陸炳和向擎蒼。地點在乾清宮,除了陸炳和向擎蒼外,嘉靖還召見了第三個人——雲錦公主。

    陸炳和向擎蒼見了雲錦公主,都麵露驚訝。雲錦公主倒是安之若素,她今日一身宮裝,光潤玉顏,華容婀娜,向擎蒼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雲錦公主似乎沒有察覺到,她隻是對二人微微點點頭,之後就一直美目半闔,怔怔的像在想著什麽心事。

    嘉靖從薄薄的紗幔後走了出來,三人趕忙躬身行禮。

    “免了”,嘉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輕輕一擺手,“都坐下吧”。

    待三人都落座後,嘉靖麵色肅凝,直奔主題,“雲錦公主是朕安插在後宮的暗探,她也在暗中調查白槿教之事,今後有什麽需要她配合的,你們盡管開口。公主有朕特賜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宮與你們聯係,你們若想找公主,也可以通過她在宮外的眼線。但是公主的隱秘身份不可再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如果泄露出去,朕拿你們是問!”

    向擎蒼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陸炳對雲錦公主的身份早有猜疑,倒沒有太大的反應。而雲錦公主依舊是淡然的表情,她的身上有著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超脫與淡定。

    見向擎蒼驚訝,嘉靖微笑道:“向愛卿,你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破此萬花樓奇案,實屬難得。即日起擢升錦衣衛指揮僉事,正四品,以示嘉獎。”

    向擎蒼一愣,立時緩過神來,起身上前跪倒在地:“微臣叩謝皇上隆恩!”

    嘉靖斂去笑意,“白槿教勢力龐大,神出鬼沒,要消滅他們並非易事。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朕的重望”。

    向擎蒼又俯身叩首:“微臣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起來吧”,嘉靖欣然點頭,讓向擎蒼迴座。之後他講述了一段有關白槿教的鮮為人知的往事:

    嘉靖三年,白槿教起兵反朝廷,首領是一女子,名叫白

    木槿。據說白木槿偶得一石匣,內有寶劍兵書,她研習後通曉法術兵法,以傳白槿教為名,集合民眾數千,在應天府附近起事,各地民眾紛紛響應。白木槿起事後全殲了前來圍攻的軍隊,朝廷派出京師精兵,由安遠候柳王旬統領,前往征討。白木槿深諳軍事戰術,又領兵將京師精兵打了個措手不及,趁著明軍大亂突圍而出,繼而率部眾攻下周邊的許多地區,大有直搗京師之勢。後因白木槿身邊出現了叛徒,導致起義軍全軍覆沒,白木槿也被逮捕押赴京城,不久後被處死。

    事情風平浪靜許多年,原以為白槿教已徹底消亡,近一年前,有一日清晨嘉靖起床後,竟然見到乾清宮入門處的地上有一朵被鮮血染紅的白色木槿花,白色木槿花是當年白槿教教主的信物,血濺白槿,難道是複仇的暗示?當時嘉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當即命人將身邊所有的太監宮女抓了起來,輪番審問,卻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結果,嘉靖驚恐暴怒之下,下令杖斃所有的人。然而兩個月過去,事情逐漸平息了之後,染血的白色木槿花再度出現。嘉靖為此寢食難安,他堅信內廷混入了白槿教的奸細,卻始終無法查獲此人。後來他想到了自小追隨武當掌門玉虛道長的雲錦公主,命人將她接迴宮來,利用公主的有利身份和她的絕世武功暗中對此事展開調查。

    “朕聽說萬花樓命案現場出現了白色木槿花後,立即預感到此事與白槿教有關,所以讓錦衣衛接手此案,果然不出所料”,嘉靖麵寒如霜。

    陸炳、向擎蒼和雲錦公主不約而同地交換了眼神,又立即避開來,關於在萬花樓出現的白色木槿花,他們達成了一份無言的默契。

    陸炳緩聲問道:“那被鮮血染紅的白色木槿花,後來有再出現過嗎?”

    “沒有。公主迴宮以後,一直沒有再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情。也許,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嘉靖眼中驟然迸射出一絲戾色。

    陸炳看了雲錦公主一眼,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微臣想請雲錦公主明日到府上一敘。”

    嘉靖道:“朕已說過,公主參與調查此事,有需要即可出宮,今後如何配合,你們自行協商吧。”

    雲錦公主翌日依約來到陸府,陸炳將她與向擎蒼帶入書房,不許外人打擾。

    “在下今日請公主來,其實是為了另一件要緊的事情”,陸炳開門見山。

    “我知道,是為了姑姑的事情”,雲錦公主立即會意。

    “公主果然冰雪聰明”,陸炳微微一笑

    ,“永淳公主的事情必須商議個解決的法子,如果再任由她這麽荒唐下去,皇上遲早會知道的”。他稍稍一頓,又道:“當年選駙馬的事情,想必公主也已經知道了。其實隻要能夠打開永淳公主的心結,她和駙馬不是沒有和好的可能。”

    雲錦公主歎息道:“這件事錯不在駙馬,是姑姑自己無法釋懷,她念念不忘……”雲錦公主沒有再往下說。

    見向擎蒼有些茫然,陸炳道:“當年選駙馬的事情,你大概也已有聽聞。”

    向擎蒼道:“當日聽永淳公主的侍女小翠說起,當年皇上和蔣太後為公主選駙馬,層層選拔之後剩下三個最佳人選,最後蔣太後定下了現在的駙馬,可公主中意的卻是另一個人。”

    陸炳點點頭,娓娓道來:嘉靖六年,皇室為永淳公主招選駙馬。通過太監、女官的推薦,有三個候選人。起初選定了一個叫陳釗的男子,不料婚前有人向皇室告狀,陳釗的生母在陳家是二房,堂堂大明公主嫁給一個小妾的兒子,實在有辱皇室尊嚴。皇上接到奏折後立即悔婚,這樣一來就要在其餘二人之間選擇,其中一位叫高中元的,相貌十分英俊,皇上、皇後還有嬪妃、女官們都十分滿意,當時躲在簾後的永淳公主也對他一見傾心。但最終蔣太後選定的是另一個叫謝詔的候選人。四十歲不到就守寡的蔣太後以過來人的經曆,認為此人忠厚可靠,更值得托付終身。萬萬不曾想到,謝詔長相也不錯,卻是個禿子,據說洞房之夜永淳公主見到駙馬摘下帽子後頓時傻眼,第二日就哭著迴了皇宮。此事後來傳為笑話,京城甚至流傳一首歌謠,其中一句就是嘲笑永淳公主‘駙馬換個現世寶’,譏笑皇家千挑萬選,費盡周折,最後居然為永淳公主選了個禿頭駙馬。這支歌兒不久就傳進了永淳公主的耳朵裏,更是將她氣得眼淚汪汪。

    “這般遭遇,難怪永淳公主耿耿於懷”,向擎蒼深表同情和理解。

    雲錦公主道:“更糟的是,落選駙馬後的第二年,高中元就考了鄉試第一,三年後又中了進士,被選入翰林院。他的玉樹臨風、英明神武被廣為稱道,許多宮女和太監更是在姑姑麵前添油加醋的渲染。而且高中元至今尚未娶妻,有人說,他是故意要向姑姑示威,當年沒有選擇他,是個大錯誤。”

    陸炳噗嗤一笑,“如果永淳公主見到高中元現在的模樣,恐怕還要慶幸當年沒有嫁給他了”。

    “高中元……”向擎蒼想起他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腦海中迅速搜索他的樣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麽,那個高中元,現在變醜了嗎?”雲錦公主奇道。

    陸炳正要開口,外麵響起敲門聲,下人告知有客人來訪。

    “你們先聊著,我去去就來”,陸炳開門出去了。

    餘下向擎蒼和雲錦公主單獨相處,二人都有些不自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雲錦公主又將方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向擎蒼稍稍平定了心緒,輕咳一聲,笑道:“十五年過去,早已無複少年姿態,滾圓溜胖,胡子拉渣,且嗓門大得一塌糊塗。”

    雲錦公主忽然奇怪地瞅著向擎蒼。

    向擎蒼一陣緊張,“是在下……說錯什麽了嗎?”

    雲錦公主抿唇淺笑,輕聲道:“原來你也會笑”。

    “我……”向擎蒼窘然失語,竟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躬身作揖道:“望公主能夠原諒在下的無心之過!”

    雲錦公主也站起身來,輕輕歎息一聲,“我不喜歡‘公主’這個稱唿,我有名字的,朱嵐岫,取自‘煙嵐雲岫’。”

    “‘煙嵐雲岫’”,向擎蒼低低的重複了一遍,未及想好如何接話,陸炳已經推門進來了。

    “怎麽都站著說話了?”陸炳笑看了二人一眼,“快坐下吧”。

    二人各懷心事的重新落座。

    向擎蒼略一沉吟,道:“我有了一個主意,不知能否行得通?”

    “什麽主意?”朱嵐岫和陸炳同時望向他。

    “解鈴還須係鈴人,安排永淳公主見一見高中元,也許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向擎蒼道。

    “這個主意不錯”,陸炳微微一笑,“我去找駙馬商量,安排一次宴會,邀請高中元參加。公主覺得如何?”

    朱嵐岫輕“嗯”了一聲,表示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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