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公主的生辰很快就到了。


    萱嬪對於晉陽公主的提議思慮再三,終究架不住三個妃位集體施壓,在給江梨身邊加派了三個宮女兩個太監跟著之後,同意了晉陽公主所請。


    江梨第一次召喚出了孟陵。


    孟陵身後還暗搓搓的跟著一個陸豐言。


    倆人都是一副哎喲我的姑奶奶哎你總算是想起我來了的表情,眼巴巴的等著江梨發號施令。


    ”禦花園的太湖石旁邊有什麽?”


    迷暈了晉陽公主宮中的所有宮人之後,江梨終於得以問出自己這麽幾天來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這個孟陵熟。


    ”有一道暗門,看走向是出宮的,但最後出門需要鑰匙。”


    江梨摸了摸自己荷包裏的小石雕,大概知道易北給自己留了一份什麽大禮。


    ”那就走吧。”


    為今之計,隻有去益州,讓袁冼發兵勤王,否則單靠宮中禁衛,根本抵擋不了易賢手中的兵力。


    有孟陵帶路,江梨一路十分順暢。


    順暢到讓人心生疑惑。


    暗道門被孟陵打開。


    孟陵引路,陸豐言稍後片刻才閃身進來斷後,江梨體力最弱,待在中間,以免掉隊。


    塵封許久的記憶逐漸浮出水麵。


    密道很是熟悉,似乎就是自己出宮第一次見薛從安時,易北救了自己之後和自己待了一整個晚上的地方。


    陸豐言猛然停住腳步。


    孟陵也猛然轉身。


    ”有人來了。”


    為了怕被人發現,三人沒有燃火,黑暗之中唯有江梨的唿吸聲清晰可聞。


    ”糟糕,我們隻怕是一開始就被盯住了。”


    孟陵瞬間反應過來,臉色慘白。


    他會選擇效忠易北,又怎能保證其餘留在宮中的暗衛不會有人反水,選擇提前效忠新君?


    皇宮中的密道對於暗衛來說絕不是秘密,能夠跟上來的,隻會是同行。


    江梨狠狠一拉陸豐言,把手中石雕和易北的皇子佩統統塞到他手上。


    ”你一路沒跟我們同行,幸運的話,暗衛或許隻知道我身邊有孟陵,你拿著鑰匙出宮,辛轅柳青陽薛從安你隨便選一個,告訴他宮中有變,讓他們速速進宮護駕,再拿玉佩去益州,找到袁冼,讓他帶兵和王爺匯合,迴京勤王。”


    陸豐言扭頭就跑,速度快得讓江梨甚至隻感覺到了自己耳邊刮過一陣風,人就少了一個。


    腳步聲漸漸逼近,溫暖明亮的火光照亮密道。


    一如當年易北去拿薑湯之後,再出現在江梨麵前時。


    隻不過那時候來的是救星,這個時候來的是殺神。


    孟陵默默上前一步,擋在江梨身前。


    來的還是熟人。


    領頭的那張臉,江梨也認識。


    微黑的小麥色皮膚,明亮的眼睛,似乎永遠信心滿滿地氣場。


    秋娘。


    ”孟陵。”


    女子看著孟陵,輕輕笑了笑。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有些東西,一開始就要選好。”


    孟陵微微點點頭,嗯了一聲。


    秋娘笑容不變。


    ”同僚一場,我再給你個機會,你現在替我把王妃娘娘帶過來,從前的事我便給你一筆勾銷,在萱嬪娘娘麵前為你美言幾句,如今娘娘正是用人之際,你會得到重用的。”


    孟陵又嗯了一聲。


    秋娘笑意越深。


    ”我就說孟侍衛一向是個聰明人。”


    孟陵迴頭看了一眼江梨。


    ”如果我說不呢。”


    秋娘已經快到達眼底的笑意陡然凝滯。


    ”那可就真是對不住了,雖說是同僚一場,但大家都是暗衛,規矩是怎麽樣的,你我也清楚。”


    孟陵神色淡定。


    ”各為其主,暗衛的那一套就不要再拿出來說了。”


    暗衛最重要的一條是忠誠,尤其是對帝王的忠誠。


    如今天子尚在,雙方各為其主,哪裏還有對天子的忠誠可言?


    五十步笑百步,大家都是一樣的。


    秋娘的臉黑了,狠狠一揮手,示意大家不用客氣,除了皇子妃還要個活口,其餘的人一概不留。


    孟陵狠狠把江梨往相反方向推了一把。


    ”娘娘快走,恕屬下不能陪你了。”


    江梨拔腿就跑。


    這種時候,猶豫反而會害死人,如果孟陵留下了,她也跟著留下,難免秋娘不會起疑心,是否已經有人逃脫,所以剩下的人才如此有恃無恐。


    按照最正常的邏輯,如今她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出去報信,犧牲一兩個暗衛和大道比起來,不算什麽。


    她不能留下。


    哪怕感情上再想留下試圖挽迴孟陵一條命,她也不能迴頭。


    迴頭了,連好不容易才撞大運藏身成功的陸豐言都會被發現。


    秋娘最後是在暗道門口抓到的江梨。


    雙手已經因為摳石頭而滿手是血,發髻也因跑動而變得淩亂,江梨呆呆跌坐在意味著打開就能逃出生天的門口,目光絕望而空洞。


    ”為什麽......”


    秋娘笑得得意而暢快。


    ”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放過你。”


    秋娘俯身,修長的手指捏住江梨的下巴,強迫她抬頭與自己對視。


    ”宮中的密道,就沒有暗衛不知道的,這條密道需要鑰匙才能打開,你犯蠢,怎麽孟陵也跟著犯蠢,他沒提醒你,隻有天子手上才有鑰匙,但他拿到的那把鑰匙,根本就是假的麽。我早就知道你們會打密道的主意,鑰匙的風聲從頭到尾都是我讓人放出來的,可憐孟陵竟然信了。”


    江梨閉口不言,麵如死灰。


    秋娘鬆開江梨的下巴,揚手狠狠抽了她一巴掌,想一想,不解恨,反手又抽了一掌。


    ”孟陵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我給過他機會,可他不要,如果不是因為效忠於你,他根本不會死,是你害死了他。”


    江梨側頭,死死盯住暗道的門,不去看秋娘。


    秋娘恨恨把江梨踹翻在地。


    ”帶迴去,萱嬪娘娘還要見她。”


    人在最緊急的時候,往往會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江梨被人拖拽起來,五花大綁,一路捆著往萱嬪宮室走,內心卻清明無比。


    孟陵是故意的。


    鑰匙在她手上,從她問孟陵太湖石邊的密道的那一刻起,孟陵應該就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


    畢竟易北能夠避開所有人找到暗衛的藏身之所,他能拿到密道的鑰匙也不足為奇。


    那麽,之前他拚死拿到的鑰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或許孟陵知道得更早,否則陸豐言沒有那麽巧,能隱藏得如此徹底。


    但他依然什麽都沒說。


    既然萱嬪已經如此防範,自己若要硬逃出宮,結果隻會打草驚蛇。


    從頭到尾都沒有被發現過的陸豐言,才是逃出宮去的最佳人選。


    但若自己完全不做出逃跑的舉動,萱嬪也會生疑。


    畢竟萱嬪軟禁之意已經十分明顯,是個人都會想跑。


    大概他在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到了自己最後的結局。


    萱嬪宮中燈火通明。


    江梨被直接丟在萱嬪腳邊。


    ”嘖嘖,怎麽能如此對待皇子妃,你們也真是太放肆了。”


    萱嬪裝模作樣的喊了一聲,卻也沒讓人給江梨鬆綁。


    秋娘默不作聲,悄悄帶人退下。


    ”阿梨,本宮自認一直對你不錯,雖說是讓你待在宮中,但到底也沒禁你的足,怎的你還是如此不知好歹,連公主都敢迷暈?”


    孟陵下手是貨真價實的迷香,幾個太醫都被叫去給晉陽公主滿宮裏解藥性,由不得萱嬪不信。


    江梨笑了一聲。


    ”娘娘關心臣妾,臣妾心中感激,隻不過家中有事牽掛,隻是想迴府看一看,哪裏想到娘娘竟然這麽大的反應。”


    萱嬪掩著嘴,笑意滿滿。


    ”我一直挺喜歡你的,你這孩子聰明又知道禮數,北兒那孩子也是一樣,又聰明又恭謹,可這人啊,越是恭謹,越是讓人覺得不對勁,哪有人不想當皇帝的,先前自請去封地,我倒還真信了他幾分,若是你在宮中乖乖的,待得賢兒登位,我也不會虧待了他,會給他一個閑散王爺,安穩終老,可阿梨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左不過已經撕破臉,江梨也不吃萱嬪這一套。


    ”娘娘這是說的哪裏話,臣妾哪裏想不開了,不過是想出宮看看,娘娘不許,便去試了試別的法子,既然娘娘不同意,那臣妾就不出去了。”


    萱嬪盯著江梨,半晌才嗬了一聲。


    ”也罷,誰讓賢兒答應了人,要替他好好照顧王妃呢,本宮就饒了你這一迴,下去吧,隻是一點,可不能再跑了,宮中雖說是看著輝煌,暗地裏角落多著呢,下次要再跑出去迷了路,死在哪個角落裏沒人發現,到時候北兒迴來找本宮要人,本宮也隻能勸他節哀了。”


    宮女過來給江梨鬆了綁,幾乎是用拽的把人拖去了偏殿,洗漱好了之後把門鎖上,除了每天送飯和送水進來之外,無論如何再不開門。


    晉陽公主同樣被軟禁在宮中,和她相同待遇的,還有淑妃。


    萱嬪徹底在宮中實現了自己如同皇後一般的地位,天子身體日益變差,終日纏綿病榻,有時甚至昏迷不醒,前朝接連罷朝三日,萱嬪聯合賢妃德妃,共同下旨,令五王監國。


    百官議論,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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