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仝在易北書房等了一個下午,等迴來了三撥自己的手下來迴易北的話,也沒等迴來自己的燒鴨。


    感覺自己一張臉麵被自家下屬卸了個幹幹淨淨的幫主大佬,狠狠放話。


    今天他親自陪著王爺夜探謝府,誰都別想插手搶功勞。


    下屬們對自己幫主的武功很是放心,撒著歡兒的在外圍給偷摸翻牆的兩隻放風。


    然後,曹仝就發現,易北的行頭,居然備得比自己還熟。


    要什麽有什麽,簡直就和一個可以隨時變出來東西的聚寶盆一樣,隨便他說什麽,易北都能從身上的各個角落裏摸出來。


    從匕首到透氣吸汗的蒙麵巾,從爬牆勾爪到撬開門鎖到小鐵鉤,易北甚至還特意帶了一塊小小的幹淨的布,用來擦拭可能會不小心留下的腳印手印,零零總總,一應俱全。


    月光之下,曹仝斜睨著易北。


    ”你要不住在王府裏,我真懷疑你是個飛賊改行成了騙子來蒙我的。”


    易北笑了笑,沒和曹仝解釋自己其實有豐富的闖蕩江湖的經驗,缺的就是一身好武功而已。


    武功一條他已經放棄,過了最佳的練武時期不說,資質也不是上佳,與其把時間花費在打磨自身素質上,還不如多招攬幾個用的順手多忠心下屬。


    ”謝夫人下午去赴王妃的宴,可能兩人聊得投契,大概會在王府住下,謝老爺今天有很多時間來慢慢處理他的公事,正巧你有個易容技術不錯的手下,我找了個和我身材相似的近衛軍,稍微撐幾句話問題不大。”


    就算是被發現了,還有謝夫人作證,王爺一整晚都在王府裏,絕無外出到謝府夜探到時間。


    今上並未將鹽權收迴,市麵上也就不存在所謂官鹽私鹽,隻是大多數人都認可幾個世家經營的字號,而謝家把控的鹽價,也並不是高到讓百姓完全無法接受。


    恰恰好,正好卡在百姓覺得貴,但又不至於買不起的一個微妙價格上。


    如今朝廷想要修生養息,今上位了減輕百姓負擔,並不敢隨意提高鹽稅,畢竟商人倒賣,朝廷向鹽商征收的賦稅,最後仍然是轉嫁到百姓頭上的。


    近日自己跑來封地,又在郡守的帶領下跑來跑去體察民情,大概是怕自己看到鹽權所帶來的巨大利潤,然後起了分一杯羹的心思,謝老爺很是安生的在家待了大半個月,手底下鹽商一個都不許來,到如今,也是忍不住了。


    鹽商的名單他手裏有一份,但第二世到底距離現在過得太久,有些他拿不準,但這並不影響他讓曹仝的人注意一下最近都有些什麽人和謝府往來密切。


    有了名單,對一對最近頻繁造訪謝府的人,再看看這些人在哪些鋪子出入,心裏也就有數了。


    易北拿著長言畫來的謝府精細地圖,對著家丁巡查的路線,三繞兩繞,跑來了書房。


    賣鹽的生意不比黑幫打打殺殺,都是正大光明的,謝老爺也就沒在密室裏神神叨叨的見人,左不過謝府的人都知道老爺在談生意時不能打擾,周圍三丈遠都沒有下人。


    易北迴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神遊物外的曹仝,指了指屋頂。


    後者胸有成竹的衝他笑了一下。


    ”謝老爺這麽精明的人,屋頂上怎麽可能不留人,要想偷聽,隻能這裏。”


    曹仝指了指屋外位了附庸風雅,效仿古人讀書破萬卷兒而放置的小竹簡堆。


    易北臉都綠了。


    那就是個小書堆,用來作裝飾的,別說藏兩個人,就是一個人彎下腰來,也隻能勉勉強強縮個腦袋在陰影裏,怎麽可能藏人。


    ”沒人會想到有人在窗戶底下光明正大的偷聽,就算是看到了,你裝作理直氣壯一點,說不好屋頂的家丁們以為你是留下來要隨時聽吩咐的下人。”


    在沒有電話的時代,清場意味著當你想喊人使喚的時候,很有可能喊不到人,


    所以,大戶人家的屋子外頭,一般都會巧妙的留一點點的小陰影,好讓下人能意思意思的藏身,等屋裏喊來人時能第一時間應下吩咐。


    謝老爺書房外的小書堆恰巧就是這麽一個存在。


    ”你家那位暗衛用這個地方不是第一次了,你用一用,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曹仝說得很輕巧,語氣也很輕鬆,把易北推出去時,甚至還拍著他的肩膀。


    ”萬一被人發現了,你不還有我呢麽,有我把你帶出去,這麽點家丁我還不放在眼裏,別的不信,我的武功你總信得過的吧。”


    易北暗暗磨了磨後槽牙。


    曹仝武功的確不錯,否則也不至於這麽快坐穩幫主的位置,但讓他藏去那種地方典型的屬於曹仝自己的惡趣味發作。


    書房周圍修得別致雅觀,意味著周圍綠樹籬笆,花草環繞,隨便蹲去哪裏不比這裏強?


    當然,很快,易北就沒時間再去挑剔曹仝給他選的地方了。


    很明顯,屋內有關於買賣鹽的內容,要不是還沒開始談,要不就是已經談完,總而言之,當他開始認真聽時,屋裏談話的中心,竟然是他自己。


    ”謝老你也太上心了,不過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哪裏需要那麽緊張,我那兒鹽戶都在問,到底什麽時候能給他們把這一期的銀子給結了,再過上個把月,雨水來了就沒那麽好曬鹽了。”


    第一個聲音提起毛頭小孩子的時候,易北還真沒把人往自己身上套。


    畢竟再怎麽樣,他也活了五輩子,無論如何都沒有把自己當一個孩子的自覺。


    ”王爺也到了一個月了,到現在都還沒把府官選出來,到底還是年輕,京中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正在凝神聽牆角的易北愣了愣。


    裏麵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過謝老不是說,無論如何這三個月都不能有什麽動靜麽,怎麽今天把我們喊得這麽齊?”


    謝老雖說被稱個老,但實際上也並沒有多老,隻不過是在安樂郡裏地位尊崇,大家覺得老爺二字已經不足以稱唿他尊貴的身份了,最近又添了個新孫子,便順理成章的給他腦袋上安了個老字。


    ”如今鹽戶也艱難,我想了想,王爺來歸王爺來,總不能王爺來了,大家都不用吃飯了,隻是如今鹽戶手裏囤的鹽多了,諸位迴去翻翻賬簿,看看能不能按先前的價一次性收上來啊。”


    鹽這玩意兒,家家戶戶每天都要用的,流通起來特別快,一般來說商戶都是新鹽收走,再和鹽戶結上一批鹽的錢。


    一來可以保證鹽戶一定會把新鹽賣給自己,二來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資金一時半會周轉不過來。


    左不過各大世家有自己的招牌在那兒撐著,鹽戶也不怕他們拿了鹽跑路。


    如今易北來了快一個月,剛好卡在各家給鹽戶結了錢,新鹽又出了兩批的空檔,如今鹽戶家裏都快被白花花的鹽給埋了起來,也不見有人來收,急都快急死了。


    能夠坐進謝老爺書房的,都是已經跟著做了很久生意的心腹,很多事情並不需要說得太透,謝老話音剛落,各位掌櫃就開始了此起彼伏的哭窮喊困難。


    一個說最近鹽賣得不好自己倉庫裏還有囤貨。


    一個說資金周轉不靈賬麵虧空入不敷出。


    一個說如今漕運漲價騾車難租,又有其他家的鹽鋪還在虎視眈眈,逼得他們不敢漲鹽價,實在是世道艱難無法生存。


    謝老爺聽完大家困難,沉吟許久,終於決定,再為百姓著想,也不能虧著自己的飯桌,既然其他地方無法省儉,就隻能在收鹽的價格上再壓上一壓了,左不過現在鹽戶手中鹽也賣不出去,虧些收了,但結現錢,也是好事一樁。


    各位掌櫃齊齊大讚謝老爺高瞻遠矚菩薩心腸,實在是商家表率萬民景仰。


    夜已深,各位掌櫃奉承許久才各自散去,迴去好好清點一下自己手中還能周轉的銀錢,好第二天去和鹽戶殺價。


    曹仝摸來易北身邊,想把人帶走,卻見後者衝他擺了擺手。


    ”不太對,再聽聽。”


    鹽價一貫穩定,各個世家都有各個世家的渠道,市麵上不太可能會出現大幅度的漲跌波動,為何謝老爺想要壓下收鹽的價格?


    成本降低的直觀後果就是利潤增加。


    想想謝家和太子的聯係,易北第一反應就是太子缺錢了。


    太子最近為何需要大筆的銀錢周轉?


    易北很是努力的迴想了一下幾輩子以來最近三年的動向,實在是沒想出來最近京中能有什麽大變動。


    如今太子和易賢的勢力都被打壓,按說應該是好好待在家裏修身養性,提高自己在天子心目中度過形象才對。


    就是因為現在局勢如此,他才敢放心大膽的離京啊。


    大概是從屏風後又轉出了一個人,曹仝聽得清楚,便沒再動作,又縮迴了自己蹲著的牆角。


    ”老爺。”


    年輕的聲音還帶著三分書生的謹慎和恭謹,易北從沒來過安樂郡,也沒和謝相的族弟打過交道,隻覺得這大概就是個軍師幕僚清客一類的人,用來出謀劃策,便也沒太在意這個聲音是不是自己從前聽過。


    謝老爺嗯了一聲。


    ”京城裏怎麽說。”


    ”十一皇子。。。。。。不,現在應該叫安樂王殿下了。”


    年輕的聲音似乎是笑了笑,又像在模仿誰一般。


    ”謝大人說,安樂王此人,絕非善類,這次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給他些好處都無妨,但絕不能讓他抓住半點把柄。”


    謝老爺沉吟片刻。


    ”京中給我的信上又是缺錢,如今鹽價就明擺在這裏,若不能以次充好,那便隻能在收價上做些功夫了,這些都是能經得查的,我看王爺這會兒也沒功夫管這個,官家那一堆事就夠忙的了,但就算是這樣,也不夠京中這次要的缺口啊。”


    年輕人便又笑了笑。


    ”謝大人知道老爺年輕有為,對老爺也很是器重,他相信老爺能夠想得出妥善辦法的,比如說,適當多收一些鹽來,也不是不行,左不過隻要本收迴來,京中這次也沒說是急用,緩個兩三月,也是可以的。”


    謝老爺大概是歎了口氣,沒有再反駁。


    易北朝曹仝做來個走的手勢。


    就在幫主大爺拎起易北飛簷走壁離開書房的那一瞬間,鬼使神差一般,易北迴頭,恰巧看到書房門開,年輕的書生走出房門,月光照下來,印在男人臉上。


    易北頓時默默倒抽了一口冷氣。


    跑出這麽遠了居然還能見到熟人,前幾輩子這個人他都打過交道,太子麵前首席狗腿軍師,晉商。


    手段夠狠心思夠毒還死心塌地忠貞不二,在自己的記憶中,這人似乎是一直跟在太子身邊,從未離開過。


    到底是太子把他給了謝相,如今又派來安樂郡。


    還是這人本就是謝相手裏的人,隻不過後來給了太子使用?


    曹仝沒給易北看第二眼的時間,怕巡查的家丁走過來,迅速的拎著易北竄迴了王府。


    江梨的設宴已經結束,和謝夫人的把臂交談也已謝幕,謝夫人在王府受到了如沐春風一般的招待,心滿意足的睡在了客房,江梨唯恐謝夫人睡得不夠死,還特意找孟陵弄來了助眠安神的藥包,神不知鬼不覺下在謝夫人的茶飲中,保證無色無味,牽條狗來都聞不出。


    曹仝一步到位,把易北放在江梨門口,自己晃晃悠悠迴屋補眠。


    於是,晚飯一直懸著心的王妃娘娘,一開門,就看到自己屋門口站著個全身黑還蒙麵的男人,差點沒張口就喊有刺客。


    ”謝夫人說了什麽沒?”


    易北及時扯下麵巾,製止了江梨喊人的舉動。


    江梨趕緊把人扯了進來,還鬼鬼祟祟往門外看了看,確定沒人,才緊張兮兮的關上門。


    ”沒什麽,左不過是女眷聚會,王爺也不方便露麵太久,吃到一半我就讓他找了借口先撤了,過後謝夫人也沒說什麽,不過是說一些謝老爺平時的善政,還和我說如今家道不如先前,都是看著熱鬧,實際上沒虧都算不錯了之類的,不過謝夫人說我府上的鹽用得不是上好的,如今市麵上賣的都是普通,她過後送些上品來給我,我應了。”


    今天江梨安排的菜色除去京中流行的幾樣,其他都是安樂郡中的特產,雖說一桌子的菜,隻有最中心的那一道和鹽品有直接的關係,但江梨一直在席上拉著謝夫人,請她介紹安樂郡的特產吃食,無論如何也繞不過那道菜去,謝老爺做的就是鹽的生意,沒理由謝夫人不熟這一道。


    ”難說謝老爺會不會知道我在借你試探。”


    易北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江梨的安排,覺得的確沒有破綻,但對方既然是有晉商在安樂郡,會不會被看穿,那就很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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