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易北封地和封王的議案甫一提出,讓天子覺得欣慰的是,朝堂終於沒有為該不該給易北封地而吵得像個菜市場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寒門為首的新晉士子和德高持重的幾位老臣熱烈討論,到底該劃給易北多大的封地,以及到底把封地劃在哪裏。


    易北現在無論如何也和個反字沾不上邊,若說因為棣州富庶又有礦產鹽業,易北待久了之後容易坐大有反心,這無異於在說天子教子不善,蓄意挑撥皇子和父親之間的關係。


    所以雖然人人都知道不讓易北去那兒就是為了防他日後造反,但明麵上大家都在苦口婆心勸說十一皇子到底年輕,經驗不足,隻怕去了那裏反而不好。


    寒門士子也抓住這點大做文章,拿著易北賑災效果卓絕為例,大力誇揚十一皇子天資聰穎孝心可嘉。


    此時五皇子還在禁足之中,偷偷召見朝臣,得知消息,恨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當年他也想要棣州地界,父皇死咬著不鬆口,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選了封州,雖說是賜了一個州,但代價是隻封了賢王,留在京中居住,封地除了給他帶來收入之外,他沒有任何管理權,隻能暗中培養羽翼,代為管理。


    如今易北封王,居然是天子自己主動提出要給棣州,封號居然還想封棣王,擺明了是想讓他離京去管理棣州,雖說沒有稅收這一塊明麵上的收入,但隻要到了那裏,能攬到的銀錢何止區區稅賦。


    “胃口那麽大,他也不怕噎死。”


    左不過都是心腹近臣,易賢說話也就沒有那麽忌諱。


    不管這事兒是天子自己拍拍腦袋想出來的主意,還是易北自己和天子求的,但結果就是天子居然認可了這麽荒誕的提議,居然還想同意。


    易北什麽時候在天子心中分量這麽重了?


    年長的臣子微微垂頭,安慰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皇子。


    “殿下不要著急,若是真封棣王,還有一個人比您還要著急,您何苦來出這個頭。”


    棣州劃給易北,太子隻有比易賢更著急的,如今皇後持中不言,太子禁足裝作不知,隻讓手下臣子跳出來不痛不癢分析利弊,就是看誰更穩得住。


    明麵上說都是自己兄弟手足,哪有當哥哥的不希望弟弟過得好?


    如今死咬住的隻能是易北經驗不夠人脈全無,鎮不住那一塊地界。


    “隻是如今朝中也有為十一殿下說話之人了。”


    一味阻攔也不是辦法,攔得久了,反而讓天子心裏犯嘀咕,落下個兄不友弟不恭的名聲就不好了。


    何況現在五皇子在天子心目中的形象已經打了折扣,再不能落下這種話柄。


    明麵上的事交給太子去做就好,暗地裏的勾當倒不妨小小幫太子一個忙。


    易賢沉吟片刻,慢慢搖頭。


    “之前太子也做過類似之事,但結果都不好。”


    今上現在是鐵了心的要護著寒門士子,不論是他或者是太子下手,結局都不會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來走,袁冼明貶暗升,辛轅因禍得福,都是反例。


    更何況如今寒門一下子占掉兩個尚書的位置,地位大幅提升,哪裏還是當年那點小透明可比的,下手就更不容易了。


    “若要下手,必須謀劃萬全,一擊必中。”


    既不能讓人看出寒門出事和他們支持易北有直接關聯,又必須要有敲山震虎,削弱朝中為易北說話的聲音的效果。


    該怎麽下手,到哪個程度為止,都必須好好計劃周全。


    若如當年辛轅那事一般,弄巧反拙,就得不償失了。


    隻是當年辛轅那事兒做得也太糙了,至今易賢都懷疑到底是不是太子下的手,若真是太子為之,那這智商……也是夠夠的。


    “何大人被貶,戶部至今都還不算安定,若殿下放心,這事不妨交由微臣去辦。”


    年輕臣工野心勃勃,隻想在易賢麵前露臉表現。


    “十一殿下就在戶部,動靜如此大,隻怕瞞不住。”


    有年長的思及現在戶部已經快變成易北老巢,雖然也有忠於五皇子的人在其中當差,但畢竟風口浪尖,不宜妄動,便覺得年輕人果然還是太過於急功近利。


    “不若先從吏部動手?”


    “薛從安這人太過心細,況且先前之事,吏部牽連比戶部大,人換得也多,如今再動吏部,已經過了最佳時機。


    年輕臣工信誓旦旦,出謀劃策,保證做得□□無縫。


    弄死人動靜太大,但還可以栽贓嫁禍,可以背後捅陰刀子,可以利用上司職務之便把人慢慢降職,最後積壓起來的結論便是此人不堪大用,隻能外派。


    一個不行,便降兩個,兩個不行,還有三個,隻要出事的人多了,自然會有人聯想到和為易北說話的事情上去。


    易賢想了半天,勉強同意。


    朝中討論依舊,易賢禁足完畢,學起易北,開始裝病。


    太子溫厚,力挺易北,甚至跪去寒門前頭,磕頭不止,請求天子把棣州賜給十一皇弟當封地。


    身後是老臣們一片唿天搶地的喊不行。


    與此同時,戶部新上任不久的寒門,則因為各種各樣的過錯刁難推諉,或是被上司批評責罵,或是錯漏直接被遞上去,又被門下省打迴痛斥做事不牢靠。


    有年輕氣盛沉不住氣的,遞折子上奏天子,怒斥上司不公。


    戶部尚書則忙著安撫這個,平衡那個,填補錯漏,還要在天子麵前粉飾太平,忙得是焦頭爛額。


    天子將所有抱怨的折子統統壓下,同樣的,將所有苦口婆心訴說寒門雖不服管教但也會盡力教授的苦水折子置之不理。


    易北越發忙碌,被戶部新上任的苦逼尚書抓了壯丁,仗著自己是皇子的身份,暫時還沒人敢刁難,把別人被罵得沒法往下做的事情,全堆去了他的桌子上。


    “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前陣子也沒這些問題啊。”


    新尚書姓何名忠,人如其名,長的很是忠厚,性格也很是老實,天子也就是看中他這份忠厚,才挑中他繼任尚書。


    此時他正張開他那肉唿唿的五根手指頭,豪放無比的在易北肩上拍,一邊拍一邊愁眉苦臉揉額頭。


    “事情又多,這樣下去越發是做不完,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還不是我們這群人遭殃。”


    戶部事情又多又雜,在有人罷工和蓄意刁難之下,幾乎是什麽東西都做不完,唯有他和易北兩個人,苦逼兮兮加班加點。


    “這種事情總不好和皇上提,要不然別人那邊順風順水,到了我這兒就困難連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沒有能力挑不起來,聖上既然信任,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得把東西做得漂漂亮亮的。”


    易北看著自己麵前堆得和山一樣的卷宗,又看看尚書大人桌上堆得比自己還要高的卷宗,隻覺得自己手裏的筆有千斤重,落下去就再也提不起來了。


    這都幾天了……


    每天迴去江梨都快睡著了,強撐著哈欠連天的等自己,自己梳洗完之後累的連手指頭都抬不動,更何況別的地方。


    若是想要給新任尚書一個下馬威,不至於拖到現在才發難。


    若說是這些人發現自己慢慢被架空,所以集體發威,也不太可能。


    天子安插如此多的寒門新晉進戶部,目的不就是為了替換掉這些世家旁支?何況吏部風平浪靜,隻有零星幾個人因為太過於耿直和上司處不好,哪像戶部這樣大規模造反?


    最近朝堂之中也沒什麽別的事,唯有為自己封地之事鬧得不可開交,太子要兄友弟恭的名聲,帶頭同意聖上把棣州分給自己的決定,隻是指使朝中支持他的臣子跳出來反對,天子也拿他無可奈何。


    倒是易賢最近沒什麽動靜啊……


    不太可能,棣州是塊肥肉,擱誰都想要,易賢當年請封,想棣州想得眼睛都要發紅,陡然發現天子想要把這地方給自己,哪能不恨。


    說起來……當時戶部清人,太子和易賢的人全都受到波及,但到底根深蒂固,沒能全盤換血……


    就像尚書說的,天子才不會管事情沒辦妥的原因是不是互相推諉,沒有辦好,他隻能追責負責經辦的人。


    一旦認定此人不堪大用,革職或是貶斥便成定局。


    一來可以擠走寒門,留下位置給世家,二來,寒門一走,朝中為自己說話之人就沒有了,封地一事不了了之。


    所以何忠才寧可吃住都在戶部,也要把事情扛下來。


    這種時候,誰先喊冤,誰就算輸,起碼明麵上理是站不住腳了。


    想通關節,易北放下心來。


    “無妨,做不過就是這些東西,咬咬牙總能做完的。”


    何忠得皇子親口支持,感激涕零,趕緊迴身讓人去家中把自己的鋪蓋取來,表示自己最近就住戶部了。


    “殿下身份貴重,至晚還是迴去,微臣這裏沒有問題。”


    何忠目光灼灼,盯住易北,囑咐了又囑咐,一雙肥手緊緊拉住易北,壓根沒有放手的意思。


    易北:“……”


    “戶部事雜,尚書大人也要注意身體,我既為皇子,也是戶部臣屬,自然要和大人共同進退。”


    讓他迴去不過就是何忠的客套話而已,真的順著他來,這顆胖球的玻璃心怕是要當場碎成粉末。


    易北頭疼扶額。


    隻不過總這麽被動下去也不行,大家都是人,肉體凡胎,既然要犯錯,那就大家一起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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