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暗衛的工作素養上來說,許都和孟陵都已經是佼佼,拖住幾個探子不成問題。

    易北帶著江梨,象征性的領著幾個禁衛軍,趁著月黑風高,直接出城。

    反正現在城中人人老實,對欽差言聽計從,毫無怨言,欽差大人想去哪裏,要去哪裏,那都不是小老百姓能過問的嘛。

    當然,原本易北並不打算帶著江梨跑上山,畢竟一個姑娘家,跑去一堆大老爺們叢中,怎麽看怎麽不合適。

    但奈何陸鳩在兩位當家麵前把江梨誇成了一朵花,什麽臨危不懼,什麽大仁大義,什麽殺伐決斷,什麽巾幗英雄,反正古往今來所有的好詞兒都往她身上堆過一遍,惹得兩位當家無比好奇,一再和易北提出要求,務必請縣主大人賞光,蒞臨指導。

    易北本就存心拉攏,對於能隱性示好之事也十分喜聞樂見,幾番推脫之下,還是把江梨帶在了身邊。

    老大夫以易北重傷剛醒,不宜操勞為由,拚死力諫,最後終於為易北爭取到了一抬肩輿。

    於是江梨雞犬升天,免了徒步上山之苦,舒舒服服的蹭在易北身邊,被抬了上去。

    山寨中的房屋還是和上次去的時候一樣破爛,甚至更破,迎風而吹的幹稻草,殘磚敗瓦,簡直就像是幾十年沒住過人一樣。

    如果不是大當家帶著一群兄弟都站在門口,見著易北齊聲大叫欽差大人好,已江梨都要感覺自己進了鬼屋。

    七八十條高矮胖瘦不一的漢子大概是經過臨時的訓練,齊刷刷吼起來的時候,居然還挺像那麽迴事。

    易北什麽感覺江梨不知道,反正她是被這陣勢給嚇了一跳。

    尤其是在大當家接下來喊出縣主大人好的時候,江梨驚嚇更甚。

    陸鳩作為全山寨唯一的文化人,被推舉給欽差大人作陪,全程負責翻譯大當家二當家那不甚文雅的說辭。

    大當家:"現在日子好過,兄弟們都想迴家了,沒事誰他娘的想在外麵啊。"

    陸鳩:"如今平陽縣內人心安定,家家都能有口飯吃,不至於流離失所,全賴欽差大人處事果決。"

    二當家:"房子破了點,大人千萬不要怪罪啊。"

    陸鳩:"但凡有一點出路,大家都不想落草為寇,與家人分離,如今城中穩定,人人都想迴家,寨中房屋無人打理,屋舍簡

    陋,還望大人見諒。"

    大當家:"問題就是衙門那群人太煩球了,好幾個兄弟露過臉,有案底在,沒法迴家。"

    陸鳩:"都是被逼急了,實在是出於無奈,衙門中人也需要有人交差,隻得犧牲幾個弟兄,如今太平,當家也後悔得很。"

    二當家:"反正現在縣令也死了,案底不案底不就是大人一句話的事兒唄。"

    陸鳩:"平陽縣內冤案不少,還望大人明察秋毫。"

    易北:"……"

    說來說去就是一個中心,現在城中安定,生活水平比落草為寇強上不少,這一窩子牆頭草,在看清形勢後,全後悔了。

    但已經封存的案底哪有那麽容易銷。

    當時他們對於自己的惡名宣傳得有多麽不遺餘力,現在想要銷案的困難就有多大。

    朱縣令是死了不假,但這一夥人搶劫侯夫人的事實還擺在這裏呢,朱縣令為了討好侯夫人,幾乎是快馬加鞭去隔壁縣借人,文書現在還壓在人隔壁縣令的案頭呢,這會兒讓他說其實是個誤會?

    那麽一夥人明火執杖強搶民宅的事兒說銷就銷?

    這事兒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能罔顧事實強行做到。

    那就是自己老爹啊。

    "大當家所托之事隻怕沒有那麽好辦。"

    易北重傷未愈,說起話來也是聲音輕得不行,兩位當家屏氣凝聲,生怕自己一口氣吹大了,聽不清楚欽差大人得金口玉言。

    "先前搶官糧之事暫且不論,就說前些日子大當家帶人去陳府,這事兒已經驚動臨縣,便不好辦。"

    易北不太清楚之前朱縣令是怎麽做的案卷,但想必也是能把責任往山賊頭上扣,就盡量把鍋扣過去。

    如今再添上侯夫人一事,雖然侯夫人是表示了不會追究,但山賊也不知道不是?

    大當家愁眉苦臉。

    二當家呆立當地。

    然後齊刷刷看向陸鳩。

    讓你犯賤!

    讓你獻策!

    讓你唆使我們去搶京中貴人!

    現在好了吧,踢到鐵板了吧!

    陸鳩表示痛心疾首,自己

    對不住各位兄弟。

    當場一撩衣擺,跪去易北身前。

    "此事皆因草民而起,草民願承擔一切責任,與兄弟們無涉。"

    大當家瞬間就被兄弟情誼感動得熱淚盈眶,帶領一群漢子統統跪下,拍著比熊還壯的胸口,吼得情真意切。

    "都是我的主意,與我兩位弟弟無幹。"

    小嘍囉們察言觀色,紛紛搶著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易北脫力扶額。

    "此事非一人之力能做成,若真要追查,決不會因一人而止,即便我信,卷宗報上京,朝中重臣不信,父皇也不信,屆時眾口鑠金,隻怕情況更糟,三位當家皆是重義之人,我也十分敬佩。"

    話要一點一點往外透,若是一早就交底,對方反而猶豫。

    惟有讓對方感到絕望,再透露一點生機,是個人都會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不放手。

    易北把陸鳩扶起來。

    然後就看到,對方雖然一副我有罪我認罪的神情,但眼神清明堅定,似乎完全不信自己會真的把他們丟去大牢秋後問斬。

    "大人,不妨借一步說話?"

    大當家還在拉著二當家痛心疾首懺悔過往罪狀,陸鳩借著易北扶他之勢,輕輕扯了一下易北衣角。

    所謂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自己的想法總不能直接就對兩位當家挑明,兩位當家的想法也不可能直接和自己說明白,是要有個中間人兩邊過話的。

    大概陸鳩搶著幹接待自己的活兒,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禁衛軍小哥眼力見兒都是一等一的好,見主子想溜,立刻上前接手易北工作,和兩位當家迅速打成一片,痛斥如今世道艱難求口飯吃不易。

    "如今積案難銷,但兄弟們都是被逼無奈,大人也是看到的,大家都不是窮兇極惡之人,想必上天有好生之德,會給我們留有一線生機,且聖上既然選了殿下為欽差,定然是信得過殿下為人,如今人人皆有悔過之心,草民隻懇請殿下為眾位兄弟指出一條明路,好讓大家能有機會,痛改前非。"

    就易北過後的了解,其實這群人是真的沒做什麽大奸大惡之事。

    就連那次搶劫官糧,城中瘋傳的他們把官差的腦袋砍下來掛在城門上示眾,也是障眼法。

    不過是找了幾具新鮮流民的屍體,換上官差衣服,再剁了腦袋趁夜掛去城頭,反正老百姓們也沒見過真正的運糧官長什麽樣兒,見著官服外帶腰牌,自然是傳得有鼻子有眼。

    至於那群倒黴催的運糧差役,左不過是丟了差使,被陸鳩三寸不爛之舌一忽悠,幹脆也一塊兒落草,就在山寨紮根了。

    所以說,謠言啊……

    可信度是真的不高。

    "如今想要再迴城中,相安無事是絕無可能,一旦朝廷想要追查,這事兒就瞞不住,何況朱縣令雖死,新縣令也會立刻補上,新官上任三把火,隻怕第一把就要燒你們來立威。"

    易北說的也是實話,到時候新官上任,民心安定之後,再迴過頭來翻個舊帳,一旦發現這群人色厲內荏,隻怕下起手來不會留情。

    陸鳩點頭,表示十分讚同。

    "兩位哥哥和大人正是想到了一處,所以才著急想請大人做主。"

    傳言欽差大人過幾日就要啟程離開,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不趁著這會兒把案底洗了,這輩子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陸鳩深明這一點。

    "既然不能迴城,大當家可否考慮再投軍?"

    和他上次去兵營裏混日子不同,他這是直接帶了人馬過去,對方大概會更加重視。

    一旦入了軍營,和之前的案底也就一應無涉了,軍營裏另有一套辦法。

    陸鳩眼神一亮。

    他這幾天思前想後,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也是投軍,隻是不知道欽差大人能否替他辦到,心急得吃不好睡不著,上火起了一嘴大泡。

    但沒想到原來欽差想的也是這個事兒。

    那這就好辦了。

    軟話由他來求,麵子做足,隻需要欽差大人順水推舟,他們承情便是。

    但很明顯,易北既然要做人情,也不至於要在這種小細節上卡人,話既然已經說開,不如讓他們更覺的自己直爽可信。

    對待這種粗人嘛,給他們足夠的禮遇和恩情,便足以讓他們感激涕零,從此鐵了心的為你辦事。

    "我給你們寫一紙路引,既然要投軍,太近的不敢收,不若稍稍遠些,我認識一人,與我素日有些交情,正在益州當參軍,好人做到底,我替你們修書一封,讓他照顧一二,想來也就

    穩妥了。"

    以袁冼之能,想必現在已經站穩腳跟,他再給他送些人去,到時候慢慢挑出一些好的,培養成心腹,袁冼這條升遷之路,大概走得也不會如上一世般那麽艱難。

    陸鳩大喜,重重磕頭,謝過欽差,親自取來紙筆,伺候筆墨。

    易北三下兩下寫完,蓋印之後長舒一口氣,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年輕人。

    "軍隊文職遠比武職艱難,我迴京之後不久也會出宮建府,以先生之才,走到哪裏想必都不會明珠蒙塵,所以在下也想問一問,先生是想和兩位當家一塊兒投軍,還是隨在下迴京?"

    易北改變自稱,從本殿換為在下,招攬之意不要太明顯。

    陸鳩毫不猶豫,再次跪地,謝過欽差賞識之恩,從此鞍前馬後,隻忠於殿下一人。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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