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在別院辦的文會屬於清流盛會,大家都以接到請帖為榮,以不被邀請為恥,易北前兩世都是跟在太子身後去的盛會,妄圖在清流之中拉到幾個與自己氣味相投的死忠鐵杆。

    但很明顯,一貫清高的名士們,對上太子這種身份尚且都要拿喬,何況是易北這樣名不見經傳的皇子?

    不在名士中間展露自己的理想抱負,就不能和名士進行友好交流,但一旦展露出讓名士滿意的抱負了,太子又該不舒坦了。

    兩次過去,別說大餐,易北連饅頭渣都沒撿到。

    這輩子易北也算是死心了,與其到那裏去討沒趣,不如幹脆別露臉。

    那位校尉家不成器的兒子,就是逮著京中有身份的達官貴人都跑去參加清流盛會了,位低言輕的言官根本找不著人去哭訴喊冤,才敢這麽橫行霸道。

    否則像京中這種勢力盤根錯節的地方,一片瓦掉下來能砸三個貴族宗親,天知道你揍的人有個什麽特別厲害的親戚?

    皇後對於易北不跟著去文會的識趣舉動表示了極大的讚賞,並向江梨表達了自己對於賢妃身體狀況的深切慰問,對於倆人的出宮申請則沒有任何意義,大筆一揮就放了兩隻出去。

    隻要是不搗亂,就目前來看,皇後對於易北和江梨還是相當和善的。

    畢竟現在易北見天兒說太子好話,江梨又實打實的幫著王萱躲避五皇子的狂轟濫炸,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對太子有利的。

    去上個街能溜達出什麽幺蛾子來嘛。

    坐在宮中的皇後如是想道。

    於是江梨換上男裝,帶上同樣男裝打扮的碧雲,連同易北,一塊兒大大方方走出宮門。

    京城百姓對於女扮男裝這種事情,表現出的是極大的熱情和縱容。

    小販們看到女扮男裝的姑娘總會格外熱情,笑容格外甜蜜,一口一個小公子是不是初來京城,喊得格外親熱。

    易容畢竟是個技術活兒,沒點自帶天賦技能的姑娘,根本很難成功讓人覺得她就是條漢子。

    京城流行的姑娘風格都是嬌小玲瓏,曲線有致,就算是下了本錢舍得裹胸,姑娘們一個一個長得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保養得都快能掐得出水來,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性別。

    但普通人家的女兒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時出去買個胭脂打瓶醋,都是可以的,沒必要女扮男裝來上街,有這個需求的,多半都是

    高門大戶家的女兒,出門不是馬車就是軟轎,周圍幾個侍女圍得密不透風。

    大戶家的千金小姐好啊,人又善良又好說話,價錢喊貴點,人家圖新鮮,也不把那點銅子兒放在心上,出手闊綽還長得好看,隨隨便便打賞的都夠一個月的吃用了。

    這種冤大頭,不捧她捧誰啊。

    何況這種小姐,身後多半都跟著幾個暗搓搓的護衛,就算是想惹也惹不起啊。

    於是,江梨連同易北的出行陣容,得到了京城廣大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

    綢緞莊脂粉鋪茶樓飯館小餛飩攤,無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想要招攬幾人入內,哪怕隻是喝茶閑坐都是好的。

    就連曾今走南闖北過的易北,都被如今京城裏這招攬顧客的架勢給嚇了一跳。

    此時離事發時間尚早,但很明顯,讓純爺們,尤其是沒有任何陪姑娘逛街經驗的純爺們,帶著兩隻少女在街上,易北是實在是不知道能閑逛什麽,隻能如先前約定好的一樣,目標明確,直奔首飾鋪麵。

    如果他沒記錯,不加幹涉的話,那位小官員就是在這家鋪子的大門口出的事兒。

    首飾鋪的老板堆起滿臉笑容,把三位財神爺恭恭敬敬請進門內坐下,香茶點心,供應不絕。

    “小公子是要給心上人買東西吧,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未來夫君這麽想著。”

    江梨女扮男裝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能說破的,爺們兒過來買首飾,總不能是給自己用,帶著姑娘來的,更不可能是買來送給給粉頭相好,如果不是家中姐妹,就隻能是媳婦兒了。

    易北年紀小,江梨雖說看著大點兒,到底也年輕,倆人不像是夫妻關係,那十成九是兄妹,買來是送未來媳婦的。

    能在京城開店的老板眼神多毒啊,上下掃了幾眼,立馬就看出來幾人非富即貴,吃穿用度上絕對沒被虧過。

    托在托盤裏捧出來的都是上等貨色,老板遣開夥計,親自作陪,一樣一樣介紹成色做工,直把東西誇得天花亂墜。

    易北有心拖延,挑得慢慢吞吞,江梨本就沒指望易北會送她什麽東西,隻當自己是個陪襯,心不在焉陪著發呆。

    “小公子眼光真好。”

    老板被易北挑剔了大半個上午,非但不煩,臉上笑容愈甚,首飾換了一撥又一撥,最後終於從一號格子的首飾,挑到了內室格子裏的首飾。

    易北這才稍稍表

    示出了滿意。

    “這才像點話。”

    罩在匣子外的黑色錦緞被拉下,裏麵是雕花精致的古色古香紫檀木妝匣,老板叫來仆役端水,洗過手之後才拿出托在紅色絲絨小墊上一把純銅鑰匙,打開小銅鎖,一層一層拉開抽鬥。

    珠光寶氣頓時耀花了江梨的眼。

    裏麵是一整套的頭麵,第一層裏分出小格若幹,從簪子到步搖到分心到插梳,鑲金嵌玉,寶石光華。

    第二層裏擺著一串白玉項鏈,顆顆溫潤,最妙的是每一顆上還細細雕著各色折枝花卉,一看就知道是名家手筆,項鏈旁是一枚白玉二龍戲珠的手鐲,連龍須都雕得根根分明,一看就知道是輕易不拿出來展示的東西。

    第三層放著一枚白玉鸚鵡佩,打了個七寶蝠花的絡子,著實精巧可愛。

    易北看看天色,又看看匣子,嗯了一聲。

    “就這個了。”

    老板先是嚇了一跳,待得聽清易北說的是一整套全要,隻恨不得拿個香案過來把大財神給供起來,茶從上等換成了頂級,老板恭恭敬敬請幾人稍待片刻,自己哆嗦著親自去內室包首飾。

    易北慢悠悠喝了口茶。

    “京兆府離這裏不遠,辛轅今天應該當值,或許待會兒我們還能碰到他。”

    他記得前幾次校尉家的小兒子根本就沒有進大牢,一應打點全由他爹完成,也正因如此,他爹才沒落下個行賄把柄,因為從始至終露麵打人的都是那幾個兇奴。

    從理論上來說,不會有人會去為了幾個奴才下這麽大的功夫。

    麵子上過得去,大家就都好幫著掩飾。

    但如果現在有個得力的人,直接就把行兇者先抓進去呢?

    那位校尉會不會還有這麽多的閑功夫,去把所有痕跡抹平?

    要知道,五皇子等著抓太子一係的把柄,已經等了太久了。

    江梨聽得一頭霧水,不太明白易北的意思。

    但很明顯,易北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慢慢悠悠走進內室,找老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馬蹄清脆,由遠及近。

    碧雲伸著脖子想出去看看,被江梨一把拉了迴來。

    “你幫我看看,這隻臂環怎麽樣?”

    京城城內不許縱馬,除非情況緊急,或者是哪個仗著自己家得勢的紈絝子弟頭腦發熱無聊了。

    不管是哪一種,江梨都不想招惹。

    少女驚叫聲響起來,接著就是混混們輕佻起哄的聲音。

    江梨皺起眉頭,看向內室。

    珠寶店的門板用料夠足,厚厚一層木板隔開來,外麵的聲音基本上是傳不進去的。

    易北偏偏挑了這個時候。

    再然後就響起了一個似乎十分年輕的聲音,大概是在指責對方京中縱馬對天子不敬,沒幾句話說下來,打鬧聲就傳了過來。

    店裏招待江梨的小夥計都坐不住了,紛紛跑到門口看熱鬧。

    “這也太不像話了,好歹也是個穿官服的。”

    年輕的夥計看了看,搖著頭迴了店裏。

    江梨怔怔的站著,莫名突然想起易北剛剛沒頭沒腦和自己說的話。

    “京兆府離這裏不遠。”

    “辛轅今天應該當值。”

    “小公子剛剛是看這隻臂釧麽?”

    店夥感慨完,就像是突然想起來江梨還在這裏一般,又堆起滿臉笑容,繼續推銷貨品。

    江梨猛的一拍腦袋。

    “我突然想起來要去個地方,你留在這裏,北公子出來了你和他說一聲,我馬上就迴來!”

    碧雲剛想說我也去,就見江梨輕輕推了自己一把,扯下別在自己腰間的小錢袋,直奔後門而去。

    速度之快,自己望塵莫及。

    江梨頂著一身男裝,一路狂奔。

    為什麽會這麽湊巧?

    易北毫無任何理由帶自己出宮,又突然借故躲進內室,還毫無征兆的和自己說這麽兩句話。

    他是知道過不久會發生這樣的事?

    還是隻是誤打誤撞,碰巧湊到一起了而已?

    如果不是湊巧,易北怎會未卜先知……

    秋意的涼爽帶來些許微風,江梨莫名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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