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站在她身後,眉眼和他七八分相似的小男孩。


    是他的兒子。


    馮現一看著他,大眼睛裏寫滿了陌生。


    馮春雪從高江的懷中退出來。


    轉身就馮現一抱了起來。


    激動的說道:“現一,叫爸爸,這是你的爸爸。”


    馮現一捏緊小手,軟軟的身子往她的懷中縮了縮,小心翼翼的看了高江兩眼,又重新將目光埋進了她的肩膀裏。


    懷裏的孩子一聲不吭。


    高江一雙溫柔的眼裏有些無奈,他抬起手,摸著孩子柔軟的發。


    馮現一明顯有些抗拒,小嘴抿緊,眼神看著馮春雪的衣服。


    “要去哪?”


    高江看了一眼馮春雪身上的衣服。


    “超市,家裏東西吃了。”


    “一起。”


    高江目光落在女人白皙的側臉上,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底徐徐藏著一抹柔和。


    將馮現一放在購物車裏,高江推著車。


    他不熟悉這個超市,隻負責跟著她一起轉。


    馮春雪心裏太開心,不住的迴頭看著身後的男人。


    當年馮現一還那麽小,高家人就來通知她高江去世了。


    然後徹底的從她的生活中消息,馮現一也交給了她。


    她倒不是因為覺得撫養孩子辛苦,隻是接受不了高江的死。


    瞧著她不住地看自己,眼眶泛紅。


    高江心裏很抱歉,“春雪,對不起。”


    “沒有,說什麽對不起呀。”馮春雪擺擺手,小聲的呢喃,“我隻是怕,自己在做夢。”


    夢醒了,他就不見了。


    像是那個夏天一樣,她瘋了一樣的去醫院,病房早已經空了。


    他的家也空了。


    如同高母所言,他在她的全世界裏消失了。


    高江是她最辛苦日子裏的支柱,也是最辛苦日子裏重重的一擊。


    “我再也不會走了。”


    他有很多話,顯然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談話場所。


    他會跟她解釋的。


    解釋他為什麽這麽久才來找她,打聽到她住的位置。


    馮春雪重重的點頭。


    賬是高江結的。


    走出超市,他的手裏拎了兩個大袋子。


    馮春雪懷裏抱著馮現一,走的遠了,馮現一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


    表情看起來很難過。


    馮春雪察覺到他的情緒,十分的緊張。


    “怎麽了?哪裏難受?”


    孩子由她一手帶大,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她比誰都著急。


    “媽媽。”弱弱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莫名的帶了哭腔。


    馮春雪鼻子一酸。


    “為什麽以前他都沒有來看過我。”


    馮現一將小臉埋在她的肩頭,癟嘴,微微的抽噎著。


    聽不到身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高江迴過頭來,大概三米遠處。


    女人微低著頭,幾縷頭發隨著風落下來,而在她懷中的孩子伏在她的肩頭,肩膀在抖動。


    她看起來很難過。


    一陣風吹過,高江眼底紅了。


    “現一,你要知道,爸爸從來沒有不要你。”她輕聲的安慰著。


    可是孩子還小,他不理解。


    為什麽明明他有爸爸,他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平時聽到小朋友嘲笑他沒有爸爸的時候,他可以忍。


    可是現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馮春雪鼻尖通紅,眼睛也跟著紅紅的。


    她偏頭看著高江,後者也凝視著他。


    “沒事。”她紅著眼搖頭,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他。


    “先迴家再說。”高江看了一眼兒子小小的身影,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無奈。


    馮春雪是將孩子哄睡了之後出來的,在馮現一睡著前,一直不肯鬆開抓著她的手。


    她走出臥室,沒在客廳裏看到高江。


    側麵的廚房裏傳出滋啦滋啦爆油的聲音,她走過去,往廚房裏探頭。


    就見高大的男人穿著她的小花圍裙。


    有條有理的在弄肉。


    聽到腳步聲,高江迴頭,笑道:“今天我來做,你出去等著。”


    “好呀。”馮春雪沒走太遠,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單手撐著下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高江。


    似乎一眨眼他便會消失了一樣。


    馮春雪心裏對高江有種特殊的感覺。


    那種亦師亦友的感覺。


    現在才發現,馮現一和他真的太像了,無論是眉眼還是神韻。


    小小的孩子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馮春雪是見過高江女朋友一麵的,很漂亮,江南女子的氣韻。


    很不巧,那唯一的一次見麵,她還正好撞見了高江與女朋友吵架。


    高江的性格一直很溫和,在那之前她從未見過他和水紅過臉。


    而且,馮春雪在看到那時候的高江,她心裏就非常清楚,高江非常的愛那個女人。


    那麽溫潤如玉,自尊心很強的男人,甚至不惜低下頭去挽留。


    她站在遠處,看著眼前的男女,


    高江握住女人的手腕,女人爭吵和男人溫和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入耳朵裏。


    大抵是女人有了更喜歡的人,而高江不想放手罷了。


    後來女人轉身離開,高江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動了動身子。


    迴頭後,對上馮春雪的目光,那一刻,男人眼底的無奈和黯淡幾乎要吞沒了他那雙漂亮的眼睛。


    似乎因為撞破了尷尬,高江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的變化。


    不過隻是一瞬間罷了。


    他大步的向著她走來,當時她就站在柱子旁,身後是個走廊。


    男人大長腿一步一步的走來,隨後,馮春雪就隻覺得男人高大的身影籠罩了下來。


    隨後,在她訝異的眼神中,單手撐在了她的耳側,另外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俊臉瞬間貼了過來。


    就在馮春雪要揚起巴掌打他的時候,他的唇停在了離她唇不到半厘米的地方。


    隨後男人輕笑了聲,“看來還是不行。”


    他本想證明自己不是非那個女人不可,可是他證明不了。


    他甚至在要碰別的女人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的笑臉。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麵容開始出現一抹苦笑。


    馮春雪咽了口唾沫,看著他那張俊臉皺起眉頭。


    高江的視線獎她遮擋的嚴嚴實實,所以兩人都沒注意到,就在身後幾米處的周寅。


    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兩人就是在接吻。


    周寅雙手握成拳,眼神逼仄,幾乎要溢出火光來。


    可是隨後想想這幾天兩人的冷戰,她一個電話甚至一條訊息都沒有給他,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第二天。


    馮春雪聽說他周寅打拳擊的時候傷到了,她心疼。


    兩人已經冷戰一個星期了,誰也不和誰說話,誰也不喝誰見麵。


    可是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於是打算自己主動一次。


    於是就找周寅的朋友秦三問了他在哪。


    說是周寅在家。


    馮春雪趕到的時候,周家的門打開,周寅和一個女孩一起從家裏出來。


    當時馮春雪腦袋就嗡的一下,可是她沒誤會,他相信周寅。


    當時她就愣神的功夫,沒上前去追他。


    於是等周寅和那個漂亮的女孩上了車後,她才反應過來,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跟上前麵那輛車。”


    周寅所乘坐的車一直開到了一家酒吧。


    當時天色漸晚,周寅和女孩一塊進去,馮春雪從車玻璃向外看,看到那女孩將手搭在了他的腰上,然後腦袋依偎在了他的懷裏。


    再然後,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麵前。


    她坐在車裏,心裏不知道有多複雜。


    那個時候腦袋裏一片空白,隨後委屈席卷而來,她抿緊唇,隨之而來的還有夾雜著的憤怒。


    於是她拉開車門瘋了一樣的衝了進去,開始尋找那人的身影。


    酒吧裏很嘈雜,隨時能撞到渾身酒氣出來的男男女女。


    直到,她從一層的樓梯往上看,看到了正在二層的兩人。


    而且,兩人還準備進包廂。


    馮春雪衝上去,隻要再衝過幾個人之後,她就能碰觸到他的肩膀。


    隻是,周寅身旁的女孩問了他一句話。


    “你和馮春雪分手了嗎?”女孩的聲音柔軟細膩,她一個女人都覺得甜膩酥麻。


    “沒有。”


    “那為什麽這幾天不見她來了,你不想她嗎?”


    馮春雪屏住唿吸。


    男人沉默了下,“不想。”


    就在馮春雪心裏即將跌入穀底的時候,男人的話無疑是將她踹入了地獄。


    他說,“像她那樣水性楊花,拜金又隨便的女人,玩玩就好,不必當真。”


    “那你還和她交往這麽久啊。”


    “那時候眼瞎。”


    馮春雪的臉上像是觸電一般,密密麻麻的冷汗從額頭上滲出來。


    臉上因為羞辱和通紅一片。


    交往那麽久,他就用一句玩玩就好,不必當真,那時候眼瞎來結束。


    她這幾年付出的感情就像是個笑話。


    “春雪,春雪?”


    高江搖晃著她的肩頭,女人才迴過神來。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皺著眉頭看起來很難受。


    “怎麽了?”她有些愣怔,才發現,自己是想的太入迷了。


    看見高江,就會將那段她最不想迴憶起的日子給想起來。


    “想起他了?”他微微歎了口氣。


    “沒有。”


    她不自在的別過頭去,將頭發掖在耳後,心裏痛苦的感覺遲遲的消散不去。


    她不會原諒周寅,也不會再喜歡他,也不會再念著他的。


    三年的感情被他像是垃圾一樣的做了總結,她心早就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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