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而歸,迴到迎朝閣的時候,已是戌時正。


    朝春幾人端來了洗簌水,雲傾華擦過手腳,換了衣裳,變縮在羅漢床上翻看著手裏的書。剛才在正廳裏眯了一會,這會反倒不困了。


    雲月圓換好了衣裳,走進來給她請安。


    “怎麽還不睡?”


    雲月圓坐在其對麵,道:“時辰還早,也睡不著,就過來看看姐姐。”


    “雖然也就幾步的距離,可是外麵下著雪,你出來也得披件鬥篷,不然這忽冷忽熱的,很容易著涼。”


    “是,姐姐。”雲月圓乖巧的點頭。“姐姐,今早我聽璧珠說,她要到咱這裏來住。不知道她跟大姐說了沒有?”


    雲傾華一怔,搖頭。“倒是沒有聽她提起過。她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搬來?”


    “好像是說,開春之後吧!”


    雲傾華了然。開春之後,她就出嫁了,這迎朝閣就空了下來。子嬌閣住得太緊了,能從裏麵搬出來一兩個,也能鬆一些。


    段氏想讓雲璧珠住進她的房間裏,也就是說她以後迴娘家,就沒有地方可住了。也就是說,雲家以後不會再讓她在娘家過夜了。


    雲傾華道:“住進來就住進來吧!以後遇到她,少招惹她就是。對了,謝謝你今晚替我解圍。”


    “姐姐說哪裏話,我與姐姐日日住在一起,知道你的習慣。二嬸今年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好像總不太待見你。”


    雲傾華了然,“大概又是跟我的那筆嫁妝有關吧!”


    “其實,我也聽得出來,二嬸不想你帶著這筆嫁妝離開雲家。可我不明白,就算她不想,也輪不到她來做咱們大房的主啊!”


    “傻丫頭,她哪裏是說給我聽的,是說給奶奶聽的。”


    雲月圓一愣,繼而又明白過來。再想想奶奶今晚的反應,這才發覺其中的玄妙來。


    雲老太爺雖然有遺訓,不能動江氏留給孩子的嫁妝。可到底遺訓是死的,人是活的。何況奶奶又是府裏權威最高的一個人,她想要扣下姐姐的嫁妝,太容易了。


    哎,七十多萬兩,太誘人了。


    如果姐姐要嫁的依然是端定世子,她們還敢打這筆嫁妝的主意嗎?


    雲傾華倒不介意他們打她嫁妝的主意,反正這筆嫁妝她就沒想過全部帶走。可若是她們做得太過分了,到時候她全部都歸到兩個弟弟的名下,讓她們一毛都別想得到。


    她好奇的是,二夫人竟然也卷到這事裏來。


    本來二夫人久居在外,丈夫又是做生意的,怎麽的也不該看上這筆嫁妝才對。可剛才她字裏話間,大有插手的意思。


    二夫人談起她嫁妝的時候,段氏和三夫人沒一個出言反對。也就是說,段氏和二夫人三夫人三房,都想插手這筆嫁妝。


    嗬,可真是熱鬧。


    ***


    第二天,雲傾華真應了自己的話,竟發起燒來。


    按規矩,府裏有人生病,要是想請大夫,就得稟報主母。


    後宅裏,自然要稟報的就是段氏。可當時段氏正在鬆園裏,給老夫人請安。所以劉媽媽隻好又跑到鬆園去。


    消息傳到鬆園的時候,又被二夫人明裏暗裏的諷刺了一把。說雲家的大小姐真是嬌貴,赴自家奶奶的宴會都會發燒。


    意思就是說,是奶奶照顧不周。或者是這宴不是什麽好宴,吃了就病了。


    老夫人臉色陰鬱得很,虧她之前對她的親事如此上心,原來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段氏見老夫人的臉色不好,自然不想去觸那個黴頭,同時又把雲傾華罵了一遍。賤女人一無是處,事情還真多。


    當下發話:這種事不是三天兩頭的發生嗎,按以前的藥方抓藥就是,裝什麽金貴。


    劉媽媽辯解無效,隻好迴來按照段氏的意思行事。


    可雲傾華這病來得很是兇猛,一燒就不可收拾,到了中午,竟然陷入了昏迷。劉媽媽跑到子嬌閣稟報段氏,段氏直接閉門不理,老夫人也是。


    劉媽媽沒了轍,隻好去曲園找兩位小少爺幫忙。


    思翎思羽到迎朝閣一看,雲傾華燙得很塊炭火似的,人也迷迷糊糊,一會說冷一會說熱,還說著什麽胡話。聽了劉媽媽的陳述後,又是悲憤交加,當機立斷的跳過雲珅,直接自個出府去請大夫。


    當高禦醫脫掉身上的鬥篷,暖了手,坐在墩上,準備給雲傾華把脈的時候,雲府一家子大房二房三房的,都陸續集中到了迎朝閣。


    小小的房間裏,竟然差點容納不住這麽多的人,有些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高禦醫,您老怎麽來了?小孫女區區小病,竟然勞您冒雪而來,真是罪過。禦醫先正廳裏用茶,老婦人為您備午膳。”


    老夫人笑道。


    高禦醫的身份比雲老老夫人高,所以並未起身,斜了她一眼。而後翻看了一下雲傾華的眼睛,探了探她的額頭。沒好氣的說道:“喝茶吃飯就先放著吧!令孫女的病要是再不及時治,可就得活活燒死了。”


    “嚇…這…”老夫人一驚,怎會這麽嚴重?


    雲珅忙道:“高禦醫,您不是在說笑吧!傾華以前也常發燒,都是按方子吃了幾貼藥就好了,在下還以為這次也一樣。”


    高禦醫邊給她把脈邊說道:“令嬡的體質本就特殊,這病也分表裏,豈可同往日而談。她這是忽冷忽熱,身體一會受冷,一會熏熱,身體承受不住才引起的高燒。若不及時醫治,輕則癡傻,重則身亡。”


    段氏背脊發涼,大夫是她不讓請的。雲傾華要真出個什麽事,第一個要追究的是她。


    雲傾華平日裏一直待在房間裏,房間裏燒著炭火。昨夜走出了房間去正廳用宴,路上吹了冷風,又在正廳裏熏著暖氣,迴來的路上又受冷。


    這忽冷忽熱的,對正常人可能沒有什麽,但對她而言,身體是承受不住的。


    還真是老夫人的這場家宴惹出來的禍。


    高禦醫把完了脈,朝春趕緊置備好紙筆。高禦醫寫下了一個方子,叮囑道:“趕緊去抓藥迴來給她服下,越快越好。”


    “是,多謝高禦醫。”朝春領了方子,默默的退出房間,疾跑著抓藥去了。


    高禦醫又吩咐劉媽媽,“平日裏不要把窗戶關得太死,透點冷氣進來。讓她的身體稍稍的適應,畢竟她也不可能一整個冬天都待在房裏。”


    交代完了,高禦醫便起身告辭。


    雲珅自然要挽留,“高禦醫,您為小女看病,在下感激不盡。不如移步正廳喝茶?”


    “喝茶就不必了,我還得迴去給二皇子配藥呢!”


    人家是給二皇子配藥,雲珅自然不敢再出言挽留。領著雲府的兩個男主人將其送到大門,看著他上了車,離開了九杏胡同,這才轉身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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