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陳設簡單,一張梨木圓桌,雕刻著細致的花紋。幾張凳子圍桌,牆上掛了幾幅山水畫,一旁放置了一排物架。


    物架上擺設了青花瓷瓶,盆栽巧件。對麵是一道珠簾,珠簾之後放置了一把琴,卻無人點撥。


    梨花圓桌旁,坐著一人。華衣錦服,外麵還披了一條銀白色的鬥篷,邊上粘了白色的動物茸毛,將他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包裹托起。


    雲傾華走過去,在距離他三步的地方停下,屈身行禮。“雲傾華見過二皇子。”


    趙涼奕側頭,伸手虛浮了一把,“起來吧!”


    多日不見,他的神色比離開之前更好了。大概是病終於痊愈,身體慢慢恢複,所以意氣風發吧!


    趙涼奕指了指對麵,“坐吧!”


    雲傾華握緊了手中的幃帽,依言坐下。麵前有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煙霧繚繞升騰,將他的麵容遮擋,看的不真切。


    她有一種預感,這茶不是什麽好茶。


    “謝二皇子。”


    如今,他是與三皇子爭奪皇位的二皇子,她是名聲狼藉的四品官之女。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麽交集了吧!


    又還見麵做什麽?看她笑話的?


    趙涼奕見她很是防備的模樣,淺笑道:“你於我有恩,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所以,不用這麽緊張。”


    內心的想法被大肆的說出來,雲傾華有些不自在。她放下幃帽,端起麵前的茶喝了一口,暖了身子。


    “二皇子找我來,可是有什麽事?”


    趙涼奕沒有迴答,提起茶壺又給她添了一些。道:“聽說,你的家人正在為你說親。”


    “是。”


    “聽說,你母親給你找了個坡子。”


    雲傾華握著茶杯的手一抖,慢了半拍迴道:“是。”


    這事是件沒影的事,趙涼奕打聽來做什麽?還是說雲府裏有他的眼線,監視他們一家子的?


    趙涼奕細細品著手中的茶,動作自然又優雅,十分養眼。可雲傾華卻沒有心思去欣賞。“你就這麽甘心嗎?”


    “嗯?”雲傾華一怔,而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兒女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無權過問。”


    “是嗎?”他可不覺得,她是任命的人。“你迴京之後的事,我也都聽說了,老實說你也很無辜,我也很同情你。隻是我不能幫你什麽,你知道端木的性子,我若是越幫你,他的行為就會越過分。”


    雲傾華無所謂,幫不幫現在不也這樣了嗎?


    趙涼奕說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也懶得去猜測。“二皇子難道約我出來,就隻是為了跟我純粹的聊天嗎?”


    “不可以嗎?”


    可以。雲傾華暗自點頭。你喜歡大冷天的出來喝茶,可我不想啊!我現在隻想迴去烤火爐。


    趙涼奕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於是正色道:“不開玩笑了,說正事吧!雲小姐有沒有想過,既然是嫁人,為何不想嫁一個才貌雙全、品行優秀的心儀男子。即便生命短暫,人生有缺,至少也能快樂的過一生。”


    你以為我不想啊!……雲傾華腹誹。“聽天由命吧!我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嫁一個簡單的人,平靜的過這十幾年,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趙涼奕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才笑道:“這與我在平陽見到的你可是大不相同。難不成是被端木傷得太深,心灰意冷了?”


    雲傾華為自己續了茶,“倒也不是。而是我有自知之明,什麽馬佩什麽鞍。”


    “在我看來,你就是一匹千裏良駒。”


    雲傾華垂眸,吹動了杯中的茶水,卷卷波紋向杯壁擴散,茶香縈繞鼻尖。“二皇子今天對我的婚事很是熱情,你剛才這話,是要為我做媒嗎?”


    “不可以嗎?”


    “那二皇子說的對象是誰?”茶杯就唇,茶水的熱度觸碰到紅唇,暖意襲來。


    “如果我說是我呢?”


    “嗯哼!”茶水剛滑到喉嚨,就被喉嚨裏衝上來的氣一嗆,差點從鼻孔裏噴出來。雲傾華掩住嘴唇,抬頭看向對麵笑意盈盈的人,眼睛裏滿是恐懼。


    前世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放映,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相怨,相恨。到最後,她猛地搖頭,“不要。”


    趙涼奕一張臉陰沉了下來,“為什麽?你可知道我是誰?”


    一個皇子親自向她求親,結果竟被拒絕了,叫他麵子往哪擱。


    雲傾華放下手中的茶杯,突然覺得她一開始的感覺是對的,這茶果然有毒。“我很清楚你是誰?可二皇子又是否知道,我是誰?”


    趙涼奕沉聲道:“我許你側妃的名分。”


    拋開其他的不說,一個四品官的女兒,能嫁給當朝皇子做側妃,換做是別人,一聽到消息就迴家準備告慰先祖了。若是將來他成了皇帝,那她可就是皇貴妃了。


    可雲傾華還是搖頭,“看來二皇子還是不清楚我的身份。”


    “我不明白。比起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嫁給我不是最好的選擇嗎?端木與你無緣,我娶你。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也不在乎你是否能有孩子。”


    雲傾華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街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他是不會在乎她能不能有孩子,因為她不是正妻,她的孩子不可能成為嫡子。


    她曾告訴過雲月圓,寧為寒門妻,不做貴中妾。於她自己身上,又怎麽可能做妾。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像前世一樣,跟趙涼奕再有什麽姻緣糾葛,這是孽緣。


    “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我是匍匐在地的一隻螻蟻,我們是雲泥之別,不應該有交集。我這樣的身份,嫁給你,隻會讓你臉麵無光。別人即便當著你的麵不說,背後裏也會議論,皇上和皇後娘娘也會對你失望。這麽做對你隻有害沒有利。”


    她可不自戀的認為,他娶她是因為有感情。


    “你倒真是清醒。”


    她真的跟別人的女人不同。別的女人如果聽到這個消息,早就高興得大笑了,而她隻有恐懼和不情願。


    她有著同齡人沒有的冷靜和理智。


    雲傾華又道:“而且我說實話。一個小小的雲府,內院的勾心鬥角就已經讓我力不從心。更何況是皇子府這樣集各種勢力的地方,我應付不來也不願意。如果換做是以前,也許我還有能力,可如今我一副多想一刻鍾都有可能暈倒的樣子,實在不想讓自己本就短暫的壽命再打個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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