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臭小子送了你聘禮,竟然還要聘禮錢?”


    暮春老先生像聽到天上有兩個太陽一樣的震驚,就連初夏,也是驚得忘了將嘴邊的菜送進嘴裏。師徒兩人大眼瞪小眼,都在震驚這個事實。


    過了一會,暮春老先生像是無地自容一樣撫著太陽穴,歎聲道:“哎,可真是丟他老爺和我的臉。那後來呢,你給了嗎?”


    雲傾華笑說:“自然是沒有。我們約定三日為期,三日一到,他上門取錢。不過那天他失約了,沒來。所以我就說是他自己沒有按照約定來取錢的,錯不在我。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暮春喝了杯酒,大笑道:“做得對。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也有這等心思。怪不得,他會栽在你手上,哈哈。”


    初夏說道:“雲姑娘,開春時我和端木見過一麵。他在我麵前說你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聰慧能幹,如今見了,倒覺得這迴他終於說了一句實話。”


    還有一句他沒說出來,那就是端木淩的警告:你要是看上你,小心我擰斷你脖子。


    “一開始我的想法也是和你一樣,覺得他就是個滿嘴假話的人。不過相處久了,倒覺得他那樣也不失為真性情。而且,其實他說的話,大多都是實話,隻不過他那張嘴有點不饒人,所以說出來的話,很多人不願意相信。”


    暮春斜了她一眼,說:“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了解他。這小子啊,能娶個媳婦已經是他奶奶泉下保佑了,娶到你這麽個聰明伶俐又真心喜歡他的,那就是他上輩子積了德。”


    “這不也是我上輩子積了德嗎?”


    嗯,不對,她上輩子隻有怨,哪來的德?


    ***


    飯後,雲傾華又讓人上了茶。


    月光已如紗鋪開,廳外十分安靜,雲珅遲遲未歸。


    “哦,對了,你父親不在,你母親呢?”暮春問道。從進府到現在,還沒見過女主人。


    雲傾華總不能說段氏病重吧!暮春可是大夫,要是她說段氏病了,暮春還不得過去看一番。


    “母親自來了平陽之後,為盡孝道,在府裏置了佛堂,日日為雲家念經祈福,不問俗世。”


    “哦,原來如此。”


    雲傾華看著上首的老人,目光沉靜,也不知道他相信了沒有?“先生旅途勞累,傾華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房間,不如先去歇息。父親可能有事,怕是一時半會也趕不迴來了。”


    “也好,天色也的確不早了。”


    雲傾華起身,依舊是走在最前麵的左前方,“先生,初公子,這邊請。”


    客房安排在雲府東北麵的聽雨園。秋書已經事先讓人打掃了,又安排了兩個手巧的丫頭過來伺候。房間裏,銅盆,玉湯,巾帕,茶水等等一應俱全。


    秋書立在門口側,低頭不語。


    “先生,初公子,請進。”雲傾華說道。


    暮春走進屋內,環顧了四周,很是滿意。幹淨整潔,簡單雅致,很適合他們的心意。“這院子,為何叫聽雨園?”


    “是這樣的,這院子的後園,種了一排芭蕉樹。每當下雨的時候,雨水低落在芭蕉葉上,聲音清脆悅耳,容易入眠。所以叫聽雨園。”


    “原來如此。”


    雲傾華又道:“寒舍簡陋,望先生不要介意。這是您的房間,初公子的房間在左側。這是兩個伺候丫鬟,有什麽需要,盡可吩咐她們。”


    “好,有勞丫頭了。”


    “應該的。那傾華就不打擾先生休息了,告辭。”


    “嗯!”


    雲傾華退後三步,而後才轉身走出了房間。又吩咐了門口站著的兩個丫鬟一番,才領了秋書踏出了聽雨園。


    ***


    沐浴更衣,洗去一日的奔波疲憊。暮春坐在床榻上,雙腳泡在木盆裏,任由徒弟為他按摩腳底的穴位。


    “哎,真是人老了,這才走了半天,腳就疼得厲害。”


    初夏翻了個白眼,曲起食指,強摁著暮春的腳底。說:“師父,你這一整天都是做馬車,幾時走路了?”


    “哎,你個臭小子。”暮春一巴掌拍向了他的頭頂,不過力道卻是很輕。“你跟端木呆久了,他的壞毛病全染上了。”


    “師父,我這說的可是實話。不過端木的這個丫頭,倒真是符合他的口味。他們兩個在一起,以後到真能組織個霸王寨,大兒子叫大霸,二兒子叫二霸。”


    暮春無奈的歎口氣,“難呐!”


    “難?”初夏換了另一隻腳,疑惑:“師父何出此言?”


    “哎,先不說這個了,你對這丫頭的印象如何?”


    初夏迴憶著雲傾華的一舉一動,說:“漂亮談不上,不過聰慧伶俐,舉止得體是真的。更難得的事,以她的年紀,處事竟然嫻熟老練,應對自如。最重要的是她非常能忍。她這樣的一個女子,拋開愛情不說,的確是端木很好的內助。”


    暮春又問:“你怎麽看得出她能忍?”


    “咱們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她心裏也是明白的,否則也不會什麽都不問就讓我們進府,讓我們住下。可是從見到我們到現在,她竟然一句都沒有提到治病的事。對於她這種情況的人來說,不是能忍又是什麽?”


    暮春歎了口氣,“你呀!在看人方麵,還是比不上端木小子。”


    初夏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哪能跟端木相比啊!我從小就被你壓著背醫術,他呢,從小混跡三教九流,自然比我厲害。”


    暮春給他的後腦勺又是一掌,“嘿,臭小子,你還不服氣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啊,那丫頭絕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


    “嗯?為什麽?”


    “你想想,她既然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麽,那她有什麽表情?”


    初夏又迴憶了一下,從她出現,到接待,到用膳,到引他們來下榻,都是身為主人的客氣和周到,再沒其他。他驚道:“師父的意思是?”


    “你在她身上看到了隱忍,而我卻看到了漠然。她一句也沒有提到治病的事,甚至連我們在這停留多久都不問,可見她一點也不心急。府門一見,除了最開始的驚訝和不自在外,完全沒有一絲驚喜之感。


    試想,一個人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延續她生命的大夫,卻並無什麽意外和歡喜,你覺得這是忍嗎?”


    初夏拿過巾帕,擦拭著他的雙腳,說:“師父這麽說,好像也有道理。那師父認為,她是什麽意思?”


    “兩種可能。一是她的忍耐已經突破極限,不露一絲破綻。”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她對自己能不能續命的事,已經不在乎了。”


    “啊?”這就是無欲無求的意思了。


    可怎麽可能呢?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知道自己活不過三十歲,如今有人可以為她續命,她卻無動於衷?可能嗎?


    “師……”初夏剛想說話,抬頭看去,暮春不知何時已經躺下,閉著眼睛,鼻孔裏傳出了輕微的唿嚕。“哎,說睡就睡。”


    他將他的身體擺正,蓋了被子,熄滅了屋內的燈燭。這才轉身走出了房間,往自己的住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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