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色沉沉,雲府裏的氣氛卻沒有寧府安定。


    據說,雲府的當家主母中午的時候和老爺大吵一架之後,就一直跪在正廳裏,直到現在,老爺也沒讓她起來。此刻老爺已經去了桃鴛園,夫人卻還跪在原地不得動彈。


    下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每個人都在猜。


    有的說是寧府今天請了媒婆來提親,也不知道提的是哪位小姐,老爺和夫人意見不一致,就吵了起來。


    有的人罵寧府真不是個東西,雲府還在孝期,就明目張膽的帶了媒婆來提親,簡直是不把禮法孝道放在眼裏,侮辱雲府。


    有的說寧府今天抬了兩箱子年禮來,卻硬生生被攔在府門外,大小姐又讓人給送迴寧府去。


    有的說今天寧府可熱鬧了,又是搶錢又是打架鬥毆的,寧家家主還被帶去衙門問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府裏氣氛凝重,每個人走路都得提著氣緊繃著神經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怕惹了幾位主子不快,小命不保。


    雲珅踏著涼意,走在前往桃鴛園的路上,身旁跟著的,是管家。


    聽了管家的敘述後,雲珅頓了腳步,吃驚道:“你說什麽,人跑了?”


    管家迴道:“是,天黑之後,老奴就帶人過去,可是張媒婆家已經人去樓空。像是走得很急,東西也沒有收拾,灶台上還煮著飯。”


    灶台上還煮著飯,人卻不見了?


    “有沒有打鬥或掙紮的痕跡?”


    “沒有,應該是人自己走的。老爺,人會不會落在寧家人的手上了?”


    雲珅繼續邁步,往前走去,說:“落在寧家人手上的結果也是一樣的,省得我們動手。”


    寧家也不會讓他們威脅朝廷官員,逼迫雲府嫁女的事情傳出去。


    管家還是有疑慮:“那如果是張媒婆一家子自己離開的呢?”


    “走了就走了,走了也好。隻要她不再出現在雲家和寧家人的麵前,我也不想動手。”


    這張媒婆人倒是挺聰明的,知道自己聽了不該聽到的醜事,而引來殺身之禍,先逃之夭夭。


    進了“福壽康泰”的石門,便是進入了內院。再走個半刻鍾的時間,就到了桃鴛園。


    ***


    桃鴛園裏,雲傾華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四周高掛起了燭燈,將整個院中照得亮如白晝。


    石凳上,有兩個茶杯。雲傾華見他到來,起身行禮,而後道:“父親來了,請坐。”


    她似料到他會來,茶已經備好,茶杯也是準備了兩個。一個是她的,另一個,是他的。


    雲珅走過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隻覺得眼前這個眉目清秀,深沉內斂的人不似他的女兒,更像是他的……知己。


    “你知道為父會來?”


    雲傾華轉身,拿了茶壺,給他的杯子倒茶。說:“隻是猜側而已。--父親,請用茶。”


    雲珅在她的對麵坐下,端起她倒的茶喝了一口。茶水在齒間環繞,香氣久久未散,竟不似他平時喝的茶。


    雲家是書香世家,擅長茶道,經常以茶附庸風雅,對茶也是頗有見地。看她端茶,倒茶的動作,行雲流水。這茶水,茶量剛好,不淡不濃,煮的時間不長不短,恰到好處。


    人生如茶,從一個人平時喝的茶,煮茶的手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思沉穩程度,年齡大小等。


    眼前這茶水,該是一個二十五歲以上之人才有的火候,竟與眼前不過十三歲的女孩格格不入。


    什麽時候,他的女兒已經變成了一個心思細膩,端莊沉穩,秀外慧中的成熟少女了?


    他放下茶杯,甩去了心裏的疑惑,問道:“聽說,你讓門房的人將那兩箱東西送去寧府,還在寧府唱了一出戲?”


    “是。傾華想,東西送過去了,寧家的人也一定還會送迴來,如此麻煩,倒不如讓這兩箱子的東西消失,絕了後患。”


    雲珅點頭,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這麽做,會造成傷亡,百姓是無辜的。”


    “女兒算好了,會派人去通知衙門的捕快,時間剛剛好。最多掛點傷,不會致死。”


    ‘你何時,變得如此心狠手辣?’……雲珅冒到喉嚨的話,終究是沒問出口。


    他竟有一種害怕她的感覺。女兒還是原來的女兒,卻又已經不是原來的女兒。難道,真的是因為這一場病,讓她性情大變了嗎?


    他又問:“你是怎麽知道你母親跟寧家的人……”


    ‘合謀’二字,他還是說不出口。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妻子,不該如此說她。


    雲傾華搖頭:“傾華並不知母親與寧夫人早就交換了信物,隻是猜到,寧家早就對二妹誌在必得。因而多留了個心眼,讓門房的人看到寧府的人來就稟報於我,抬來的東西也攔在門外。


    東西攔在門外,可以解釋說是雲府的規矩。如果隻是普通的東西,抬進來就是,無傷大雅。但像今天這樣的事,倒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的確如此。”


    今天如果沒有傾華事先攔著這些東西進府,恐怕處理起來,會更加的棘手,搞不好還得被人參一本收受賄賂。如今姓趙的住在這裏,的確不宜多生事端。


    雲傾華又為他倒了杯茶,說:“如今這事鬧成這樣,父親會如何處理?”


    “依你之見呢?”雲珅脫口而問。問完了他就後悔了,他做事幹嘛要問一個女兒的意見啊?


    雲傾華也沒想到父親會問她的意見,但這事不是小事,弄不好寧家會以一個悔婚的惡名重傷雲府。


    她絕對相信寧家會做出散播月圓與寧瀟平私相授受的事情來,如此的話,雲月圓的名聲可就毀了。


    再嚴重的,寧家會導出段氏背著雲珅,為了錢財將庶女賣了的醜事來。


    雲傾華說道:“傾華不知道,父親覺得呢?”


    雲珅歎了口氣,說:“這件事情是你們母親的錯,可木已成舟,為父考慮再三,月圓既然鍾情於那寧公子,也隻能嫁過去。--對了,月圓呢?”


    “聽說父親要來,害怕得不敢出門。我已經教訓過她了,父親就不必再為難她了。”


    “哼。”雲珅一個重鼻音,語氣加重道:“她做出這等醜事來,還知道沒臉見我。”


    枉他在外麵小心翼翼,生怕別人知道雲府的秘密。迴來了也小心翼翼,就怕惹了那姓趙的不快。沒想到,他前院裏處處安排得滴水不漏,後院卻起火。


    女兒的院中起火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妻子都起火。叫他怎麽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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