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苑裏,趙涼奕和端木淩麵對麵一個躺著,一個坐著。


    矮桌上茶爐滾滾,霧氣升騰。趙涼奕用鑷子從盒子裏夾了一小撮茶團,放於壺中,再將爐上燒開的開水倒進去。洗茶,暈杯,再衝茶,一氣嗬成,行雲如水。


    趙涼奕倒了一杯,遞給端木淩,問道:“外祖父起來了嗎?”


    “早就起來了,估計這會正在打拳呢!”端木淩小飲一口,嘖嘖稱讚,味道還不錯。果然有權有勢,啥都能買到。


    昨夜夜已深後,老侯爺就沒有迴府,而是住在了雲府安排的客房裏。老侯爺有早起晨練的習慣,倒不似端木淩這種小輩般那麽懶睡。


    端木淩打了個大大的深深的哈欠,昨夜本就睡的晚,今天又被早早的叫醒,可困死他了。


    沒辦法,老爺子說這是在嶽父家,總不能讓嶽父見到他懶散怠慢的模樣,好歹也要裝一裝上進少年。


    “前幾天有個從京城來的人,說爺爺在京城設的障眼法已經被識破了。我估計他找到這裏,是遲早的事。”


    端木淩抖著兩條腿,說道。


    趙涼奕並沒有驚訝,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找到這裏也是遲早的事。”


    老侯爺在平陽,雲珅也在平陽,如果對方猜不到這裏,那腦子又何止是一個“笨”字可形容。


    端木淩將茶杯放迴桌上,頭枕在腦後,長歎了口氣,“哎,看來,老頭子要早早的催我迴去了。”


    得有人迴去坐鎮京城才行,光靠他爹,有點嗆。隻不過,要跟那丫頭分開了,老實說還真是舍不得。


    端木淩又問:“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已經處理了。”


    簡單的五個字,不悲不喜,不怒不威,就好像在說‘我已經吃過飯了’這種家常便飯的事一樣。


    端木淩又問:“可有什麽泄露了出去?”


    “應該是沒有,他沒有機會將我的行蹤送出去,才會將雲大小姐引到這裏來。鬧了這麽一出,無非是想把事情鬧大,趁亂找個空子鑽出去。


    不過如今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他們遲早都是找到這裏。”


    端木淩點點,便是讚同。


    另一側又傳來趙涼奕的聲音,“可我沒想到,你竟喜歡上了雲府的大小姐。她聰明是聰明,模樣也好生俊俏,可這身份終歸是低了些。”


    “低又如何?是我要跟她過一輩子。就算是公主,若我不喜,聖上也勉強不得我。人生短暫,能得一知己相伴相守,行於山間,坐看雲起,足以。”


    趙涼奕沉吟了一會,方說:“可她……終是命數有期。”


    “嚇!”端木淩一屁股坐了起來,“有暮春那個老頭在,延續她性命又有何難?即便不能,能恩愛相守個十幾載,也好過兩人同床異夢百年。”


    趙涼奕定定看著他難得的認真神情,他不懂情愛,從小就有人教育他‘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人於他來說,不過是獲取更多利益的一種方式,是繁衍子嗣的工具,是錦上添花而已。


    男兒應當有抱負,有理想,有擔當,有責任,而不是被美~色所誤。


    就像他對雲傾華的一點點與眾不同,也不過是因為覺得她聰慧敏捷,不同尋常女子。他也想過娶她,但那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她的頭腦有利用價值。


    這是他自己認為的。


    “我沒想到,老侯爺竟然也答應,還親自替你提親。”


    端木淩顧自倒了杯茶,滿不在意的說道:“他要不答應,我從此闖蕩江湖去,我看是他哭還是我哭。”


    “嘻。”趙涼奕無奈一笑,“你與老侯爺,還真是一個性子的人。”


    當年外祖父就是為了外祖母,拋下榮華富貴帶著心愛的人遠走高飛。聽說這一段故事,在當時可是傳得沸沸揚揚,鬧得滿城風雨。


    端木淩喝完茶,站起身來,說:“行啦,我可沒心情跟你囉嗦了,我先看我家小娘子去,一夜未見,她肯定想我想得緊。”


    這話要是被雲傾華聽到,她一定會翻個死白眼,然後毫無留戀的轉身,說:本小姐昨天晚上做夢做得好的不得了,有那功夫想你才怪。


    正這時,七上跑了進來,欲轉告他剛才雲傾華的話,卻見屋裏還有其他人在,忙收了話語,先行禮:“見過趙公子。”


    趙涼奕點頭,“起來吧!”


    端木淩眼角含笑,說:“肯定是傾華想見我了,走,我這就去看她。也不知道她的荷包繡得怎麽樣了?”


    七上腹誹……‘爺你能不能再自戀一點,雲大小姐貌似是一點想你的意思都沒有。’見他家爺已經走出了房門,他隻好跟上。


    七上一邊跟在他家爺後麵,一邊說道:“爺,雲大小姐說了,那荷包爺喜歡就拿著。大小姐還說,大冷天的她手腳不便,繡不了荷包。”


    “什麽?”端木淩氣得一下子刹住了腳風。


    他看向屋簷下的趙涼奕,趙涼奕挑飛了眉的笑意,好像在說……‘事實好像並不像你說的那樣哦!’


    他氣得腳下重新生風,怒火騰騰,“這丫頭片子,我真是寵她過頭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她,膽子越來越肥了,看我怎麽收拾她。”


    端木淩的聲音不小,屋簷下的趙涼奕聽得清清楚楚,心想……‘這雲大小姐怎麽看著都不像是個對端木淩愛慕有加的人啊!’


    ***


    趙涼奕一臉怒氣的衝進桃鴛園,嚇了園子裏的人一跳,剪貼畫的剪刀差點傷到了手指。


    “雲傾華,你給我出來。”吼聲如鍾,怒火就要融化了方圓十裏的寒氣。


    雲傾華無奈的撫額,她這還沒嫁給他呢,整天都不得安生。這要是嫁給了他,還不得天天吵得房頂都掀了。


    她沒有抬頭,繼續剪手裏的貼畫,是一隻雞,還是跟劉媽媽現學的呢!雖然這隻雞看起來畸形怪狀的,但好歹也能勉強認出是隻雞。


    端木淩見她頭也沒抬,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當下怒氣更盛,劈手下來就抓住了她拿剪刀的手。怒道:“雲傾華,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雲傾華斜了隻眼睛看他,“你這獅吼功,方圓百裏的鳥都驚飛了。能不能放開手啊,你抓得我很疼啊!”


    端木淩一聽,立即鬆開了她的手。雲傾華潔白的手腕上,果然起了一層紅印。


    “沒事吧!”他急忙蹲下來,捧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給她的傷口吹氣,神情與剛才的怒氣騰騰完全是兩個人。


    雲傾華又是撫額,這廝一會陰一會晴的,翻臉比女人還快。


    但他的神情卻是認真的不似作假,吹的氣不大不小,正好合適,就像四月裏的暖風,輕撫過人的肌膚,柔軟而舒服。


    雲傾華的小心髒“噗咚”猛鼓了一下,就像一隻小兔子掉進了獵人的陷阱一樣,為了逃生而亂竄,找不到出路,忘記了唿吸,腦子頓時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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