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南宮紫所料,當夜,藍稷又在韻樂宮過的夜,並且一連五日,都在韻樂宮過的夜。許多會看形勢的妃嬪們開始往韻樂宮走的勤了,送禮的,巴結的,絕不在話下。

    正如南宮紫希望那樣,自己這裏變清淨了,耳根子也清淨了不少。她希望就這樣下去,讓藍稷把她遺忘,這樣,大家都不會再痛苦。

    然而,南宮紫還是無法徹底猜透藍稷的心,或許,帝王之心真的是無法猜透的吧……

    第六日夜晚,南宮紫剛剛要睡下,就聽到鳳春宮外一聲長喚,“皇上駕到!”藍稷穿著一件金黃色的休閑龍袍大步邁進了鳳春宮的寢殿。

    南宮紫跪在門邊,低著頭,輕聲說道:“皇上吉祥。”

    藍稷臉色冰冷,揮了揮他那修長的手,屏退了四周,整個寢殿之中,又隻剩下南宮紫瘦弱的身影俯身跪在地上,藍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南宮紫。

    懷孕讓她看起來風韻了些,微微隆起的小腹透過她透明的紗坊睡衣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很涼,愛妃有孕在身,不必行禮,起來吧!”注視了她許久,藍稷才帶著一絲無奈的氣息說道。然後細心地彎腰扶著南宮紫起身。

    南宮紫起身後,頭也不迴地走向床榻,邊走邊問道,“這麽晚了,皇上不去韻樂宮,來鳳春宮做什麽呢?”

    藍稷冷笑,“看來,你還是很關心朕每日留宿哪個宮殿的嘛!”

    南宮紫轉身,坐在床上,帶著她特有的妖媚說道:“皇上錯了!這後宮之中,嬪妃們最關心的問題,就是每晚皇上翻了哪個妃子的牌子,皇上接連五日留宿韻樂宮之事,可是人盡皆知的,臣妾不是聾子不是瞎子,又怎會不知呢!”

    聽到南宮紫這麽一說,藍稷皺起了眉頭,心中的一絲竊喜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女人,絕對不會絲毫放鬆給他任何一點希望的!

    “你既是不關心朕,又何必費盡心思讓你的身影整日在朕的眼前晃呢?!”

    聽到藍稷帶著一絲孩子氣的憤怒,南宮紫有些想笑。不過,她也猜到了藍稷今日沒有留宿韻樂宮的原因了。

    “皇上此話怎講?”雖然是明知故問,但是南宮紫依舊是帶著滿滿的不解的語氣。

    藍稷皺眉,大步走到床邊,仿佛他很迷戀居高臨下地望著南宮紫,或許隻有這樣,他才會能感覺到可以征服她。

    “你那麽聰明,怎麽這種問題還要問朕呢!”藍稷的語氣不滿中帶著諷刺,“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

    南宮紫轉頭,她不想看藍稷那張霸道的麵孔,這個樣子的他太容易讓他產生錯覺,如此相似的臉,她太容易把他當成那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她不能被迷惑,不能被蠱惑,不能淹沒在自己的幻覺之中。

    “臣妾隻希望皇上能放過臣妾,其餘的事情,臣妾從來都沒在皇上身上多想過。”

    南宮紫的話就像是鈍刀子,一刀一刀地劃在自己的心髒上,痛苦不堪。

    “是嗎?”越是痛苦,就越是瘋狂,藍稷身軀緊緊地逼著南宮紫的瘦弱,“都這麽久了,你還是忘不掉他!朕什麽都能給你,什麽都拿給你,可是你還是看不到朕的感情!”

    一股股憂傷讓南宮紫的眼眸蒙上了一層難以形容的霧氣,在昏暗的油燈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束,“皇上請自重,你是皇上,怎可說出這番話來。”

    “你!……”藍稷氣急,“你不想讓朕來接近你,來寵愛你,可是你卻不給朕遠離你的空間!”

    “朕不來看你,不找你,朕以為朕會漸漸忘記!”

    “可是你呢?!”

    “你讓本身就與你長得幾分相像的南宮妍打扮成你平日的樣子,整日出現在朕的麵前!明知道那不是你,明知道不能這樣迷惑自己,可是朕還是難以逃脫!朕寧可把她當做你一般寵愛!最起碼,那個你不會反抗朕,不會傷害朕!”

    “你!南宮紫!你可以輕而易舉地走出朕給你的世界,可是你卻不肯輕易放過朕想要逃離你的世界!”

    “你是何等的殘忍!”

    那英俊的麵龐帶著深深地傷痛,眸中的痛楚無法掩飾,映著夜色有著星星點點的晶瑩之光。藍稷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皇上……”藍稷的話讓南宮紫頓時語塞。她從來沒有想過那麽多,她隻是一心想要讓藍稷能夠脫離自己,她隻是不希望在藍殤迴來之前,她的身子更加的肮髒。

    “朕再也承受不住了,朕想逃脫了!可是你卻不放過朕啊!”多麽悲傷地聲音,痛不欲生的無奈讓藍稷變成了那還是五皇子時期的藍稷,帝王的氣息被那股傷痛磨滅,“你的影子整日出現在朕的麵前。朕……”絲毫沒有抵抗的能力……

    最後一句話,藍稷最終沒有說出口,今夜的他太脆弱了,最後一點理智提醒著他不要再脆弱下去。

    “如果……”南宮紫緩緩地抬頭,語氣溫柔,“我不再出現在你麵前,是不是,你就能放過我……”

    瞬間地驚訝,轉瞬即逝伴隨著傷痛,藍稷感到自己的心髒都顫動了一下。腦海中拚命翻轉著南宮紫若是離開他的身邊,他會是怎麽樣。

    絕望……

    仿佛生命都不再有意義……

    可怕的生活,失去了那絲他一直追求的陽光。

    不,不可以……

    如果她離開他,如果他的生活中再也沒有了她的身影……

    明日,便是世界末日。

    “不!”下意識地哀聲大喊,讓南宮紫愣了一下,又苦苦地笑了。

    孽緣,無法斬斷的孽緣,糾結著,不死不方休。

    藍稷沒有在鳳春宮過夜,在他絕望地喊了一聲“不”後,他愣了一會兒,便轉身走了。這是他夜裏來到鳳春宮後,第一次沒有在鳳春宮過夜。

    一瞬間的空虛讓南宮紫有些迷茫,她輕輕地撫摸著那略微隆起的肚子。她同藍殤的皇兒,就是差不多這麽大的時候被南宮妍殺了的。

    命運太過可笑,輪迴著,玩弄著脆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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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夜,深山中卻格外的漆黑。

    三個人影穿著黑色的披風鬥篷,匆匆地穿梭在那密林之中,延伸向遠處看不見的深處。四周是種子們撲打著翅膀的聲音,有著難以訴說的神秘。

    走了許久,才看到遠處深山中那一縷隱約的燈光。三個人更加加快了腳步。

    “咚咚咚。”敲門聲都幾乎是悄寂無聲的。

    屋子裏的人低聲問了一句,“誰?”

    門外帶頭的人隻是悄聲說道:“夜半鍾聲到客船。”

    然而,門裏的人似乎放心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讓三個人影迅速進了屋子。

    屋主人仔細看了看進屋的三個人,便說道:“你們來做什麽?”

    領頭的黑衣人卻壓低聲音說:“時間緊迫,何必明知故問呢!”

    “我不懂。”屋主人的聲音沉靜執著,麵色凝重。

    “花了那麽久部屬,不就是在等著我來找你嗎?”黑衣人毫無表情地說著,“我既然來了,你為何又否認呢!是不是還在懷疑我的決定。”

    “在我眼裏,你不值得信任。”

    黑衣人緊緊地盯著屋主人,兩個人對視了許久,忽然……

    黑衣人的雙膝彎曲,直直的跪了下去……

    身後的兩個黑衣人驚呆,急忙要去扶他,屋主人也瞪大了雙眼,望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然而,黑衣人卻甩開了同伴,仰頭望著屋主人。眸中堅定的目光有著讓人震撼的決心。

    “希望,您幫幫我罷!我為的,不僅僅是我一個人。”

    屋主人轉身,望著沒有光亮的窗外,很久很久……黑衣人一直一直地跪著,執著堅定,沒有絲毫退縮。他身後的兩個同伴也隨他一起跪了下來,很久很久……

    夜越來越深,屋主人站在那裏幾乎沒有動過,眸子裏閃著淚光,似乎在想些讓他難過的什麽事。

    三個人依舊倔強地跪著,一動不動地,眼睛望著屋主人。

    終於,屋主人轉過身來,他閉上眼睛,抑製著自己的淚水,“好吧,我幫你。”

    “隻是你記住。”

    “我安排了那麽多,費了那麽多心思,為的不是你。”

    領頭的黑衣人點頭,“我知道,可是,我依舊謝謝你。”

    夜很靜了。

    山中的小屋中,四個人圍在桌旁的油燈下一直在討論著,商量著,沒有留意天空那寂靜無聲地流星一閃而過。

    在這個痛不欲生的世界,他們都為了什麽,倔強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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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晨,平兒按習慣來叫南宮紫起床。然而,卻看到南宮紫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不太舒服。

    平兒焦急,“小姐,怎麽了?不舒服嗎?”

    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南宮紫搖搖頭,“沒有,可能昨兒沒吃好東西,肚子不大舒服。”

    “那平兒去傳個太醫來給小姐看看吧!”

    南宮紫又搖頭,“不必了,不是什麽大事,打水來給我洗漱吧!”

    平兒雖然還是很擔憂,但是她知道南宮紫的倔強,便打來水給她洗漱。

    可是南宮紫起床後起色還是不好,早膳幾乎沒有吃些什麽,一直躺在鸞榻上閉著眼睛。平兒還特意屏退了左右,翠兒出宮去給鳳春宮添置香料去了,隻剩自己在一旁照料。

    南宮紫卻一直沒有好轉,也不讓人去宣太醫。快到中午的時候,甚至發起了低燒。平兒有些害怕了,南宮紫現在還懷著龍孕,萬一傷到了胎兒,那就慘了!

    正當平兒焦急的時候,南宮妍竟又帶著桂花糕來到了鳳春宮。

    “小姐,今兒身子不舒服就不見了吧!這個時候她過來怕是也沒什麽好事。”

    南宮紫皺著眉頭睜開眼睛,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都有些幹裂了。

    “不礙事,讓她進來吧!算著她也該來了。”

    “可是小姐……”

    “讓她進來吧!”

    平兒拗不過南宮紫,隻得讓南宮妍進來了。

    一進寢殿,南宮妍就發現南宮紫似乎有些不舒服,“貴妃娘娘不舒服嗎?”

    南宮紫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可能是吃壞了東西罷了,不礙事的。倒是你,又有何事來我這裏呢?”說著,南宮紫仔細打量了南宮妍。她依舊穿著南宮紫送給她的那套宮裝,蔻丹依舊豔紅得美麗,可是妝和頭發,已經不再是平兒為她弄的了。是她以前的裝束,奇怪地便是,以前的裝束配著南宮紫送給她的衣服,竟然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果然不出所料,藍稷昨日不去韻樂宮,怕就是這個原因吧!

    平兒為南宮妍梳的頭發,化的妝都是隻有平兒自己會的,給南宮妍化了,她拚命保護,怕也護不過幾日吧!也難為了她,竟然帶著那櫻焰妝和平兒給梳的頭發維持了五日!第六日,怕再也維持不下去了,隻得卸了妝,鬆了頭發,可是春桃不會化櫻焰妝,不會梳那頭發,隻得梳著她往日的頭發,化著她往日的妝去見藍稷。這五日來,藍稷都沉浸在她像極了南宮紫的事實中生活,忽然間,她變成了四不像,自然會讓藍稷厭惡,想起那打扮,夜晚也就氣憤地跑來找南宮紫了。

    “臣妾今日來,除了按習慣給娘娘送來桂花糕,還有一事要求娘娘。”說著,讓春桃呈上了那盤清香四溢的桂花糕。

    平兒接過桂花糕,端到南宮紫麵前。南宮紫懶懶地抬眼看了看,拿起了一塊,吃了起來。

    “什麽事?”

    “臣妾是來跟娘娘要一個人的。”

    南宮紫冷冷地笑了笑,“跟本宮要人?虧你也想的出來。”

    南宮妍卻不介意地繼續說道:“臣妾想跟娘娘要……”說著,她頓了頓,望向平兒,“平兒姑娘!”

    南宮紫微微吃驚,平兒更是吃驚。

    “你跟本宮要平兒?”

    南宮妍點頭,“臣妾謝謝娘娘前幾日幫助臣妾惹得皇上的歡心,可是娘娘給臣妾推薦的裝扮頭發,隻有平兒姑娘會做,裝扮持續不過幾日,為了永遠抓住皇上的心,自然需要每日都是那樣的裝扮,唯有讓平兒姑娘來臣妾身邊,才能達到效果。”

    南宮紫的笑容越來越深邃,可是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看到南宮紫的反應,南宮妍卻暗暗地發笑。果真氣到她了!

    然而,忽然……

    南宮紫手中的桂花糕滾落到了地上。

    纖細地雙手緊緊地扣在隆起地小腹上,痛苦地呻吟起來。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接著,平兒頓時反應了過來,大聲喊道:“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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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的鐵鏈嘩啦啦地作響,無情地鎖上了。

    南宮妍沒有表情的跪在稻草堆上,頭望著天牢漆黑的天花板。

    南宮紫小產,失了龍胎。藍稷龍顏大怒,命人調查南宮紫近日一切飲食,最終,宗人府送來結果。在南宮妍每日送到鳳春宮的桂花糕中,都放有微量的迷迭香粉。不知情而長期服用的南宮紫,最終滑胎。

    小產後,南宮紫一直昏迷不醒,似乎總被夢魘纏身,不停這夢囈著痛苦地話語。

    藍稷大怒,將南宮妍打入天牢,等待發落!

    對藍稷最寵愛的妃子的皇子下毒手,後宮妃嬪紛紛議論妍嬪太不知天高地厚。

    一切竟然是那樣的突然,還沒有讓南宮妍反應過來,一個冰冷的鐵鏈碰撞聲,她被關進了當初珍德妃被關的頂層天牢。

    多麽可笑的命運。

    當初的她,是那樣得意地看著珍德妃在這個牢房裏,在被毒蛇緊逼的恐懼中慘死。

    然而今日,似乎命運在懲罰她一般,讓她也踏入了這個陰森可怕的地方。

    恍惚中,似乎有珍德妃的死魂在想她索命……

    “南宮妍……”

    “南宮妍……”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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