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方家村裏,蘇阿吉心裏高興,倒也不覺得翻兩座山有多累,於是送蘇小月迴了院子,他就去找方大業和方虎兩人談開墾的事去了。

    這兩家人一直都有幫著方河一家,都是老好人了,自然聽到買了山頭地這樣的好事必然是答應的,就算農忙來了,他們也會囤出手幫一幫,何況還不是最忙的季節。

    於是婦人在家裏做做飯,接著下地裏頭除草,家裏的男人,老的跟著蘇阿吉去莫家村,十幾日後迴來,年輕的就在東邊山頭腳下幫忙。

    蘇小月和袁氏反而最不忙的,隻做幾人的飯菜,袁氏一個人就搞定了。蘇小月便上山頭放放羊,帶著小嫣嫣玩,那日子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加輕鬆的。

    然而到了送芽菜的時候,方河又有些猶豫。

    到這時蘇小月又想起了那日兩人進縣裏遇上的縣令家的千金,那張明媚的臉,無憂無慮的貴女千金,居然對方河生出意思來。

    蘇小月這幾日一忙,她隱忍著自己別去想,可夜裏方河卻沒有碰她,前三個月他說怕傷了她,想來也隻是個借口,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粘糊起來什麽都不顧。

    然而蘇小月卻沒有點破,兩人中間似乎隔著什麽,他不說她也沒有問,可是心裏就憋的慌,特別是懷孕後的蘇小月,想起事情來越發的難受。

    今個兒去送芽菜,蘇小月看到了方河的猶豫,蘇小月由著方河把芽菜拔了裝上牛車,眼看著他要坐在牛車上去,蘇小月說道:“今個兒左右無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張府,正好為兒去藏書閣,我便去後院陪陪張太太,如何?”

    方為特別的懂事,站在蘇小月身邊等著爹娘做決定。蘇小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發,小家夥倒也不避開。

    方河卻沉默了,他今天上鎮上是有私心的,他看到小媳婦懷孕時嘔吐,那日聽到沈氏嘔吐的聲音,心都揪了起來,今個兒去,他打算乘著方為去學習的時間上縣裏頭一趟,潛入縣令大人的院子裏,跟沈氏心平氣和的,好好的說個清楚,說個明白。

    若是這事情還是解決不了,他這段時間做下了決定,他會負荊請罪上衙裏自己揭發自己的罪行,任由縣令大人處置,是生是死,也好過如今心存愧疚,惶惶不恐整日。

    蘇小月不知道方河心中所想,隻看到他那臉上的猶豫之色,心裏就已經涼了半截,連一向老實的方河也有事瞞著她了,她先前一直以為兩人會一直這樣纏纏綿綿直到白首,沒想才幾年的時光而已。

    蘇小月見他這模樣,勉強笑了笑,“你們父子去吧,我正覺得身子不舒服,還是不摻和了。”

    聽到小媳婦身子不舒服,方河慌了神,忙上前扶著蘇小月,上下細看,關切的問道:“你哪兒不舒服,我這就叫青叔去。”

    看到方河著急的模樣,蘇小月心裏又好受了些,她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把心裏藏著的事說出來,夫妻之間這樣猜來猜去好累。

    蘇小月聽到他關切的聲音,隻覺得鼻子一酸,上前撲入方河懷中,她隻及他肩頭,手臂纏住他的腰身,她把頭埋在他胸口,藏著那即將落下的淚痕。

    方河也是心疼的迴抱住她,“月兒,可是哪兒不舒服,你倒是說,把我急死了。”

    蘇小月在他懷裏搖頭,許久心情平息下來,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說道:“快去吧,我沒有什麽事,好些了,我就好好呆在家裏休息,等你們迴來。”

    方河見她沒事了,放下心來,於是抱起方為上了牛車,走之前他忍不住迴首,“月兒,下次我必然帶你去鎮上。”

    這還需要問吧,這次他定然是去找那位姑娘了。

    蘇小月站在院門口,望著牛車走遠,她的神情有些木納,忽然覺得自己挺大度的,居然能夠看著自己丈夫去找別的姑娘。

    然而進了門,蘇小月氣得一腳踢在門框上,忍不住捂住腳尖,來到椅中躺好。

    她從來沒有想過方河會不會納妾,若是他要納妾,她該當如何?

    這個時代給予男人的權力,他又那麽有能耐,必然會吸引那些待字閨中的少女。

    方河從村裏出來後便一直沉默未語,方為安安靜靜地坐在牛車上,他都差點把孩子忘在了一旁,剛才看到小媳婦那落寞的眼神,心裏頭紮得刺痛。

    來到張府,默默地把菜搬進府裏,看著方為被管家領走,他才安心的出了府門,去了縣城。

    家裏袁氏帶著方嫣上山頭了,蘇小月心情不好,躺在椅中,半眯著眼望著天空,想著事兒。

    這時門外晌起敲門聲。

    蘇小月微微一愣,起了身,來到院門口,沒有立即開門,而是問了一句:“誰啊?”

    外邊的人沒有立即迴來,過了一會兒才有一把清脆的少女聲音傳來,“是我,那日官道上坐馬車裏的人。”

    蘇小月的臉色白了白。頓了頓,還是上前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少

    年’,一身青衫,發髻盤於頂,手中拿著折扇,身後跟著一位同樣嬌小的‘少年’。

    看著這兩人,蘇小月忽然恍然大悟,她往來路看了一眼,果然不遠處有一輛牛車。

    如此妝扮,還是坐著如此簡陋的牛車,用心倒是良苦。

    把人讓了進來,對方也一直在打量蘇小月。

    蘇小月一頭烏發包在巾子下,身上莊戶人家的上衣下褲,顏色比之莊戶人家略亮色些,穿的是碧荷色的衣裳,衣裳材質一般,落在沈雲嬌眼中,很是不屑。

    來到院中,蘇小月請她倆坐下。

    沈雲嬌往簡陋的院子裏瞧了一眼,不以為意,也沒有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椅中的蘇小月,說道:“咱們見過兩次麵,可還記得?”

    活了兩世的蘇小月看著這樣年紀輕輕的少女,心裏有些好笑,在這個時代敢這麽明目張膽的上門來的人可是冒了多大的風險,再看她這身打扮便知了。

    正月裏上霍家拜年,跟著方河去了城樓,方河隨手救下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年’,當時蘇小月還誇她長得好,方河說她是女子當時蘇小月還不信,而今她卻站在自家院子裏。

    “自然是記得的,不知貴客上門有何事呢?”蘇小月淡淡問。

    蘇小月的態度倒是讓沈雲嬌有些另眼相看,隻不過是個莊戶人家的婦人,往日裏見著了,哪個不拘緊,說話也恭順的很,莫不是因為不知道她身份的原因,於是她向身側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領會,從懷是掏出府牌往蘇小月眼前一亮,沈大人的府牌,蘇小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原來古代的府牌是這個樣子的,事實上兩人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她就已經從方河那兒得知這人的身分,哪需再掏出府牌,不過看看也長長見識。

    沈雲嬌等著蘇小月變臉,或是站起來行禮,或是直接撲騰一聲跪下去,大唿“貴人”。

    然而蘇小月什麽也沒有做,如見平等之人一般,臉上帶著笑意,說道:“原是沈家嬌嬌前來,家裏簡陋,屋舍淺窄,不是嬌嬌久留之地。”

    聽到這話,沈雲嬌一陣暗恨,不知是真的心中淡然,還是裝出來的。她踏前一步,跟著坐下,也不拐彎抹角了,說道:“有些事本來是不想讓你知道的,畢竟是我跟他的事——”

    “哦,既然不想讓我知道,你可以不必說的。”蘇小月直接截住了她的話。

    沈雲嬌瞪大了眼睛,一張肅臉看著她。

    “放肆,姑娘話沒說完,豈能容你頂嘴。”站在身後的丫鬟先一步向蘇小月兇了過來,定然是往日這般教訓慣了的。

    然而落入蘇小月耳中,卻是不痛不癢,她說道:“你又何必激動,你家姑娘不想讓我知道,我也沒有好奇之心,完全可以不必說的。”

    說她激動,那丫鬟氣得漲紅了臉。

    沈雲嬌卻笑了起來,“好一張利嘴,方河怕也是你這張利嘴給離了心吧。”

    “先前我還不想同你說來著,免得你傷心,不過現在我卻是看不慣了,方河是咱們縣裏的打虎英雄,配上你這愚婦,簡直瞎了眼,你誤他前程不說,還是個頑固不講理的村婦。也難怪方河會跟我來往。”

    “今個兒我是看不下去了,方河為你這個糟糠之妻恩之義盡,卻不舍不棄,他不敢,我隻好做這惡人,也算是替天行道。”

    蘇小月被她給氣笑了,靜等著她說完,心裏卻想咬死方河,他是怎麽招惹到這種富家嬌蠻千金的?倒是可以套套話說出來。

    沈雲嬌說完,臉略白了白,細看,可以看到她難以平複的胸口正劇烈的起伏。

    蘇小月點了點頭,“你倒是說的有道理,那方河是個什麽意思呢?”

    沈雲嬌有些得意了,“方河自然是要休了你的,可是他顧及往日的情麵,這種事他下不了狠心,隻有我來了,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說也得做一迴惡人的。”

    “肚子裏的孩子?”這下蘇小月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幾時跟她睡了?蘇小月袖口中的手不知不覺攥得死緊。

    咬死他也解不了氣,非要把他折磨一百天,使他欲求不滿再熬死他,許多念頭從蘇小月腦中翻過,方河各種死法都在腦中展現,更有甚者,直接把方河給餓死。

    終於達到了自己滿意的反應,沈雲嬌有些得意,她摸著小腹,抬起下巴,倨傲的看著蘇小月,說道:“對,我們的孩子,如今他但凡送菜的時間必然去尋我,與我溫存一日,每次與我溫存時,我都心痛他的左右為難,隻好乘著他今日送菜的時間來尋你,希望你知難而退,畢竟是和離還是被休,這區別很大,我不想他傷心。”

    剛才還緊崩著一張臉的蘇小月忽然露出從容,似乎剛才根本就沒有什麽情緒的波動,又像先前那般。

    “你說的也對,要不這樣,你先迴去,我同方河商量一下,是和離還是休了我,不管怎麽樣,我也不能妨礙了你們的美滿人生

    不是,特別是……你肚子裏的孩子。”

    蘇小月的話聽不出情緒,卻使沈雲嬌有些失望,好在她今日來的目的達到了,就是要讓這村婦死心,既然都想著談和離和休棄的事,她隻需再逼一逼方河便可。

    蘇小月說完這話,看到少女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於是傾身上前,一臉好奇的問道:“我倒是奇怪了,你肚中孩子懷了有幾個月了?倒是不太顯懷,莫不是這幾日的事?”

    沈雲嬌臉色微變,心裏有些虛,冷著聲氣恨道:“你懂什麽,我腹中孩子快有兩個月了,可還記得方河夜不歸宿那晚?你恐怕隻計較著這一畝三分地,哪還記得,可是一個晚上能發生很多的事,之後咱倆又陸續的在一起過。”

    蘇小月的心沉了下去,她決定弄死方河後還得暴屍三日,不,一個月,否則不解她心頭之恨。

    “哦,那麽說來,你們是苟且在一起的?!”她嘖嘖兩聲,一副才明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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