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為來了興致,他往屋簷下看了一眼,看到路邊有石頭,於是指揮金滿,兩人一起把石頭一塊一塊的搬上來,三人一人墊了兩塊石頭,再站上麵露出半個腦袋,可以看到裏麵嚴肅的夫子。

    四個小蘿卜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裏麵瞧,隻覺得裏麵能上學的孩子都是家有餘錢的,莊稼人哪有那麽多餘錢,不是家裏兄弟多一同供一個聰明點兒的,要不就是家裏田地多,請了長工做事,賣了糧有了餘錢。

    對於眼下四個孩子來說,讀書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兒。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方天聽得認真,看到劉夫子不拘言笑的臉,眼神在室內掃了一眼,意外的掃到窗戶這邊來時,方天嚇得猛的蹲下,見幾個小蘿卜頭還爬著看,忙把人一個一個拉下,躲在牆角根處。

    方為側頭看向方天說道:“天哥哥,夫子好兇。”

    方天臉頰微紅,想起剛才劉夫子那意外看過來的目光,心裏頭既害怕又渴望,他知道家裏不可能送他入學,還好二叔準他學習功夫,將來能賺了錢給家裏的弟弟們讀書也是好的。

    想起弟弟,方天想起了方力,胸口上一痛,眼前是娘親那悲憤的臉。以後他還會有弟弟的,隻要娘親露出笑臉,他怎麽樣都行。

    這邊方金滿看著方為笑了起來,“為兒怕了。”

    方為雖比方金滿小一歲,但他在方金滿麵前一向以哥哥自居,兩孩子玩的時候,方金滿多以方為為主導,喜歡聽他的。

    這會兒方為被方金滿笑話,方為翹起了嘴,雙手抱胸,看著方金滿說道:“才不怕呢,哼,讀書有什麽了不起的,他們剛才讀的我也背得出來。”

    方為話落,方天一臉驚奇的看著他,方金滿不信,“那你倒是背一背。”

    方為的目光從三人臉上掃過,方巧是個女孩子,平時安安靜靜地特別乖巧,方為也特別照顧她,這會兒靠近方巧一點,閉著眼睛聽屋裏的讀書聲,過了一會兒,他張口背了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屋裏的聲音朗朗傳出,屋外方為稚嫩的聲音跟著屋裏的聲音越追越近,到最後,屋裏念一段,他也跟著背一段,一字不漏,一字不差,他甚至還可以從頭開始背,也不會忘記。

    三個小蘿卜頭看向方為,一臉懵逼。

    方為抬起下巴,一臉得意。

    屋內不知幾時讀書聲停了下來,而屋外方為的聲音卻沒有停。

    方家村的夫子劉秀才劉文生聽到那稚嫩的聲音一字不漏的背下去,他微微一怔,抬手示意屋內的孩子不準出聲,他站在堂前靜靜地聽著。

    直到方為的聲音停了下來,屋外響起三個孩子的歡唿聲,接著又靜了下來,這時劉文生才從剛才的震撼中驚醒,忙轉身出了屋,往屋簷下一看,卻不見了四個孩子的身影,劉文生頓覺可惜,剛才那孩子也不知是誰家裏的,是個好苗子啊,在永豐鎮裏尋不出第二個,記憶力如此之好,將來不可估量。

    方天帶著幾個孩子迴了屋。

    蘇小月正在躺椅裏休息,看到幾個孩子,召了召手。

    孩子們像脫韁的野馬,齊刷刷的跑了過來。

    蘇小月從籃子裏抓了一把糖,一人給二顆。

    方河去鎮上的時候買了一把糖迴來,蘇小月最近嘴巴沒味道,那日提了一下,方河便記在了心裏。

    幾孩子中除了金滿和方為過年的時候吃過糖之外,方天兩兄妹是連糖都沒有見過。兩人捧在手心裏,一時間舍不得剝開。

    方天年紀大些,也懂事些,拿到手中道了聲謝,其他幾個孩子跟著他有模有樣的道謝。

    方巧是唯一的女孩子,蘇小月把人拉到身邊,揉了揉她的垂髻,輕聲問道:“今個兒跟哥哥們去哪兒玩了?”

    方巧臉腮紅了,有些害羞,眼底卻染上了笑意,“去了學堂,我們看到了夫子。”

    夫子?蘇小月微愕,沒想到這些孩子會去私塾裏玩,蘇小月看向方天,這孩子把手中的兩顆糖給收了起來,然後默默地的站在方為身後。

    這時方金滿上前來邀功,“為兒會背字,為兒會背字。”

    蘇小月微愕,這幾個孩子才去了一趟私塾居然還學了字。

    方為聽到金滿的話來到蘇小月身前,嘴裏含著糖,眉眼彎彎,說道:“娘,我會背。”

    “那為兒背來聽聽。”蘇小月也不抱希望,隻是覺得孩子似乎對識字有了興趣,倒是提醒了她,今年方為有五歲半了,應該也可以開蒙了吧。

    “人之初……”

    方為背得琅琅上口,聽得蘇小月和袁氏目瞪口呆,蘇小月於是問方天他們是不是第一次去學堂。

    方天的臉紅了,方為一聽就會背,他自愧不如,於是把今日去學堂的場景說了一下。

    這下蘇小月和袁氏都不說話,方為的遺傳基因這麽強大,他父親聽說是個讀書人,沒想生下的孩子也是如此了得。

    方河迴來的時候,蘇小月把幾個孩子去學堂裏偷聽,方為一字不差的背起了《三字經》,方河若有所思,他想起了方為的父親,走的時候那般絕決,他是有抱負的,非要幹一番功業不可。

    “大河,不如明日去問問夫子,五歲半的孩子若收,不如把為兒送去學堂識字。”蘇小月建議。

    方河迴身捏了捏蘇小月的手,“聽你的,我明日去問問。”

    一般村裏人送個讀書郎,怕的不是夫子的束脩和那一兩銀子,而是讀書郎要買筆墨紙硯,這些才是長期要耗費銀子的。

    蘇小月現在手中有餘錢,送方為讀書不成問題,隻擔心孩子太小,這麽小就送去學堂拘著,這個時候該是他盡情玩的時候。

    方天手中揣著糖,乘方為和方金滿兩人玩耍去了,他帶著方巧去了工地。

    工地上,方亮跟村裏人一起建房子,幹得熱火衝天。

    自從三爺答應方亮派村裏的年青人幫他建房子後,方亮眉間的陰霾一掃而空,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雖然自家媳婦自從力兒去了後,時不時瘋一陣,不瘋的時候沉默寡言,倒也正常,隻要再過一陣子,家裏有了房子,他再出去賺多一些現錢,相信自家媳婦會慢慢想開的。

    方天來到方亮麵前,看著自己忙碌的爹爹,他上前拿出一顆糖乘方亮張口說話時,塞到他嘴中。方亮含笑剛要交代方天在二叔家裏聽話乖,沒想嘴裏嚐到甜味,他舔了舔,眼底笑意更濃了,“天兒,這糖哪兒來的,真好吃,你跟妹妹吃就好了,爹爹可以不吃的。”

    可惜已經被孩子塞到了嘴中,方亮心疼孩子們,跟著他受苦了。

    方天把剩下的一顆糖拿在手心裏,對方亮笑著說:“爹爹,天兒還有呢,天兒拿給娘吃去。”

    方巧站在一旁,她剛才貪嘴吃了一顆,現在手中還有一顆,聽到哥哥的話,也把藏著的糖拿出來,要交給方亮。

    兩孩子是懂事的,看得方亮眼眶都熱了,招唿著兩孩子把糖收起來,再三吩咐兩人在二叔家裏聽話,然而打發兩人去看他們的娘,他接著幹活,身上越發的有勁。

    方天來到村裏的祖屋,齊惠正在做飯。村裏人幫忙各迴各家吃,方亮迴自家裏吃飯,家裏沒有什麽食糧,吃的是豆飯,齊惠正在燒火煮豆

    。

    看到孩子們,齊惠愣了愣,站在火旁沒有動。直到方天來到她的身邊,把手中的糖珍惜的放到齊惠手中。

    齊惠垂首看著手中的糖,看到糖她想起了蘇小月,這都是她給孩子們吃的吧,沒想還有餘錢買糖,再想起大河建的那房子,地麵上鋪的都是石板,踩在上麵結實又幹淨,偌大的房子外是又高又大的圍牆,院子裏有樹遮陰,有搖椅舒服,遠處是菜地,又有羊群。

    好的盡歸她得了。

    齊惠把方天給的糖含在嘴裏,拉著方巧單獨出了屋,留下方天在灶邊守著。

    屋外,齊惠蹲身,上前抱了抱方巧。

    以前方力在時,齊惠甚少抱方巧,方巧是女孩,村裏人都有點重男輕女,所以方巧從沒想過娘抱她是什麽感覺,這會兒被齊惠抱入懷中,有些受寵若驚,這幾日的思念化為深深的依念。

    母女倆抱了一會兒,齊惠才放開方巧,抬手捧起小家夥的臉,指腹在臉上輕輕擦了擦,笑道:“巧兒真愛幹淨,娘很高興,巧兒這幾日在二叔二嬸家好玩嗎?”

    方巧點頭,想起二叔家裏幹幹淨淨的,二嬸笑容和煦,有什麽東西都會分給他們吃。

    齊惠目光閃了閃,沒想到才幾日的時間,幾顆糖就把孩子的心都給賄賂了。

    “巧兒真乖,娘這次交代你一件事兒。”齊惠說完,從懷裏拿出一小袋光溜溜的黃豆交到方巧的手中,“巧兒你把這豆子藏好拿迴去,在你二嬸經過的地方,把這豆子撒在地上……”

    齊惠詳細的交代了一番,直到方巧明白後點頭,並承諾按著她的要求動手,她才放下心來,起身,望著方巧笑了,二弟媳也不要過得太好了,樂極生悲就是這樣。

    方天沒有在祖屋裏吃飯,齊惠也沒有叫孩子們吃,她知道兩孩子在蘇小月那邊吃得好,就算沒吃,也得留著肚子迴去吃好的。

    方天迴到屋裏,手裏的糖給了爹娘,自己沒有嚐到味道,晚上,方巧把自己剩下的那顆掰了一半給方天,兩孩子含著糖睡下了。

    第二日吃完早飯,方巧本想留在家裏完成齊惠給的任務,但聽到哥哥說要去學堂裏玩,最後架不住誘惑,還是跟著兄長們一起去玩了。

    方河今日送芽菜的日子,蘇小月坐在躺椅中,正好方義夫的妻子李全秀過來竄門,兩人聊了一會,蘇小月說到方河去問夫子的事,金滿比方為還大一歲,要不要一起送去學堂。

    方大業

    家就一個孫子,家裏兩兒子,大兒子隻有方金滿一個,小兒子方義良才十八歲,沒有成親。

    李全秀沉思了起來,兩家關係好,孩子也跑得近,方為吃什麽金滿也會跟著吃,兩家的經濟情況也差不多,今個兒孩子在這家吃,明個兒孩子在那家吃,不太計較,如今方為要準備去上學,方金滿若閑置在家裏,不但沒有了這個玩伴,心裏可能會有些落差,讀書是大事,這事兒李全秀是有心的,但這大事還得家裏的幾個男人同意才行。

    方河迴來的時候,帶迴了束脩要送去的六禮,蘇小月把今日跟李全秀說的話說給方河聽。

    方河把東西放下,拉著蘇小月來到躺椅中,把她按下,身子重了,看著她腿腳都腫了,他搬了張竹凳子坐在旁邊幫她揉腿。

    袁氏坐在那兒做針錢活兒,看到女兒女婿這恩愛的模樣,心裏頭就覺得欣慰,女兒苦盡甘來,守得雲開見月明。

    “兩孩子去上學倒是挺好的,隻是天兒和巧兒在家,這兩孩子恐怕有些心裏難受。”

    蘇小月覺得也對,特別是天兒,這次方天不帶著弟妹們去田裏玩捉泥鰍,而是帶去了學堂,顯然心裏有些向往,他又是孩子中最大的,結果自己不能上學,而兩個小的卻能上學。

    方河就知道蘇小月有點心軟,他看著小媳婦兒從剛開始的彪悍勁到現在溫軟的一麵,自從她懷孕後越發溫軟。

    方河轉移她的注意力,“今日我去土窯瞧了一眼,下次送貨就可以拿醬缸了,你打算怎麽做醬?等到麥子收成的時候,你的肚子大了,做事兒不方便。”

    蘇小月撫著肚子,心裏甜滋滋的,“反正有你啊,到時要你來弄,我隻負責技術指導。”

    方河無語,罷了,隻要小媳婦兒高興,他做就他做吧,就是有些笨手笨腳,到時不要被她嫌棄才好。

    說起醬缸,方河又想起一事,“月兒,下次我直接買輛牛車吧,到時我自己把醬缸拉迴來,以後也不用再租金貴叔家裏的牛車了,咱們去鎮上也方便,正好坡上養了這麽多頭羊,再多養頭牛也不成問題。

    說到牛車,蘇小月來勁了,對啊,她們如今有餘錢可以買條牛了,這樣進鎮上送菜也方便多了,於是兩人商量了一下買牛後的事情,乘著這兩日得閑,方河在家裏修個牛棚出來,反正當初的地買得大,家裏養羊養牛放山坡上,味道既不會傳到屋裏這邊來,又方便趕山上去喂養。

    今日劉文生又遇上了方為,再加上今

    日方河向他打了招唿,想把自家孩子送學堂裏來的話,才知道這個聰明的孩子是大河家的,說起大河,在劉文生心裏是方家村裏不多的幾個能使他另眼相看的人。

    此人高大威猛,言談舉止不像村裏人那般粗糙,很有章法,而且他也聽說大河不隻自己有本事,娶的小媳婦也是個有本事的,家裏有生意賺錢,他也不用怕孩子讀到一半就輟學的情況。

    方為這個學生他是喜歡的,誰不喜歡聰明的學生,將來有出息了做夫子的也長臉。

    今日看到方為,他直接把四個孩子叫到室裏來,室內沒有多餘的桌椅,他把人安排在別人身邊坐下跟著學習,他倒要看看方為的聰明到底到了一個什麽樣的程度。

    今日原本是教《三字經》的,因為劉文生有心想試探一下方為的才智,於是把方為沒聽過的《千字文》親自念了一遍。

    座下的學子都有跟著學過,有些學生剛入學不久,並不熟稔,卻怎麽說也比方為學得多些。

    於是劉文生指了一名學生起來把他剛才那一段背出來,結果連點了三人也沒有誰能念出來,既便對著書本也是讀得不通順。

    最後劉文生指了方為。

    方為沒想到夫子會點他的名,當即有些慌,畢竟隻得五歲的孩子。

    “我那日在屋內聽你背《三字經》,今日我倒要考考你,剛才我念的那一段,你能背全嗎?”

    方為一時間愣住沒有迴話,旁邊的方金滿卻躍耀起來,“夫子在上,為兒可以背的。”

    方為的臉腮都紅了,在堂上眾學子們的目光下,他挺起身,閉了閉眼睛迴想了一會兒,接著背了起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他稚嫩的聲音清淅的傳到室內每一個角落,室內靜得落針可聞,坐了這麽多人,連唿吸聲都不能聞,大家一臉震驚的望著這個小身板,這麽多學子中不知有多少人的身高比方為高,年紀比方為大,可是他就隻聽了一遍,從沒有入過學堂的人,這會兒卻背得琅琅上口,比他們這些學日已久的人都要順暢,誰能不震驚,誰能不羨慕。

    劉文生聽著,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他真的是撿到寶了,自己一生學途不順遂,考上了秀才後連著幾廟不中舉,心灰意冷,而今他遇上了這個寶,且有驚人的記憶力,將來他若有了出息,他這個夫子也跟著長臉。

    若不是劉文生也依賴著這些學生來生活,否則劉文生會免費收下

    方為,還好他的父親是大河,家裏有餘錢,這錢方麵他不用再愁,這孩子他是一定要留在自己門下的。

    方為背到最後,劉文生越發的高興了,他下了講台,來到了方為身邊,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道:“好吧,今日就學到這兒,大家散學吧。”接著垂首問方為:“你叫方為?”

    被夫子另眼相看是多麽榮幸的一件事,方天與方金滿兩人都覺得臉上有光,看著那些往日裏因能上學而高傲的臉,如今一臉羨豔的看著他們就覺得心裏爽。

    “是的。”方為臉腮越發的紅了。

    “不錯,不錯,你們也快快迴去吧,迴去後跟爹娘說一下,近幾日就來上學,夫子收下你們了。”劉文生說完,垂首含笑看著方為。

    沒有得到孩子異常的躍耀,方為反而愣在那兒。

    這孩子是高興懵了吧,劉文生但笑不語。

    方天拉著方為高興的要往迴走,方為不走,他疑惑的看著劉文生,許久一臉疑問的問道:“夫子在上,為兒有一事不明。”

    “你且說。”

    “我們為什麽要上學?”

    為什麽要上學?齊文生忍不住想笑,當然為了考取功名,光耀門楣了,但這些話他說給這麽小的孩子聽怎麽聽得懂,於是說道:“當然是為了學知識,將來可以識字。”

    “那識字以後呢?”

    “識字以後就可以考取功名,可以做官。”

    “那做官以後呢?”

    劉文生覺得這孩子的思想有些奇怪,作為讀書人來說,最終目的不就是為了做上官,光宗耀祖麽。

    方為見劉文生許久不說話,於是又道:“為兒想識字,但識字不一定要做官,我要跟著娘親一樣的學算賬。”

    算賬?劉文生有點想笑,一位農婦,還懂得算賬呢?於是生了好奇心,“那你娘親是怎麽算賬的?”

    方為側頭想了想,答:“算數啊,家裏有三十頭羊,一條奶羊買價是五百文,二十九條羔羊買價是八十文一頭,那一共花了二千八佰二拾文。”

    劉文生不由得默算了一下,覺得這孩子聰明啊,這麽小還懂得算數了。

    “娘親還說了,世人都可以讀書,讀書後不一定要做官,像我娘親一樣做買賣時算賬,貨物往來時算賬,還能提筆寫信報平安,豈不美哉,而今世人畏學懨學喜學恨學敬學,無不托奉於學,諸不知學識能大同,世人皆可學。

    ”

    方為一口氣說完,把劉文生驚滯在當場,他認真的盯著方為,問道:“你這一番話都是你娘親說的?不是你爹爹說的?”

    方為搖頭,“是我娘親說的,但她不是說給我聽的,是被我聽到了後記了下來。”

    “你親自看到你娘親說的?”

    方為點頭,“當時娘親跟爹爹說話,我就站門口。”

    劉文生倒吸了口氣,自己追求了半生虛名,卻還沒有一位閨中婦人想得通透,於是蹲身下來問方為:“那為兒的意思呢?你覺得你娘親說得可對?”

    方為這下想得有些久,說道:“娘親說話對及,可世人窮苦者居多,若要大同,豈是那番容易。”

    聽小孩子這麽一說,劉文生興致越發濃了,他倒想知道這五歲的孩子還有何大誌向不成?於是又問:“為兒將來想做什麽呢?你不願當官,莫不是想學你娘親行商。”

    “為兒是想行商。”

    方為話落,劉文生有些失落,這麽好的一個苗子,被一位婦人教得如此利欲熏心,剛才還對大河媳婦另眼相看,而今又歇了心思,也隻不過是一個行商喜利的婦人罷了。

    劉文生起身時又聽到方為說道:“行商能掙得錢財,能改善我的生活,也能造福他人,若要做到學識能大同,世人皆可學,無錢糧又何談此之誌?”

    劉文生猛的停住腳步,無錢糧又何談此之誌?這麽小的孩子居然懂得這麽多,他先前以為這孩子要走行商低賤之道,沒想又柳暗花明。

    所以人不能以一麵之詞而妄下斷語,若是他剛才沒有留步聽全了這孩子的話,他就要錯過這麽聰慧的孩子的一番醍醐灌頂的言論。

    劉文生十六歲中秀才,接後三年一次連著三次未曾中舉,到現在已有二十有八,今年秋試,他也曾萌動,最後歇了心,在村裏教孩子識人糊口,而今看來,他之誌向還不如一個孩童。

    到底是怎麽樣的爹娘教出來這樣的孩子,往日裏劉文生隻見大河身材高大,力氣無窮,逢人爽朗,能幫則幫,是一個肝膽相照,講義氣的人。而大河媳婦兒呢?內室婦人,不僅能掙錢有良方,還能培養出一個這樣的孩子,著實讓人好奇的緊。

    孩子們迴來了,蘇小月招唿著孩子們吃飯,一家人吃完飯,坐在院子裏消食的時候,方為把今日所學的《千字文》念了出來,還把今日夫子請他們進學堂的事說了。

    蘇小月抬眸看向方天,方

    天微垂著頭,看不清他的神情。

    這會兒方金滿不在,蘇小月轉頭看向了方河,方河對她輕輕搖了搖頭,這個話題就沒有再繼續。

    第二日方河帶著方為去見村裏的夫子劉秀才,蘇小月與方天兩兄妹在家中。袁氏今日有點頭痛先入屋休息,蘇小月跟兩孩子來到羊棚後,準備上山坡放羊。

    這些羊慢慢有了記性,往山坡上摧打的時候,也不怎麽亂跑。

    來到山頭,蘇小月在一處石板上坐下來休息。

    方巧站在她身後,臉色有些緊張,她小手放在袖攏裏,裏麵有一小袋豆子,她攥得緊,指頭都要攥得沒有什麽血色。

    方天把羊趕開些,確定每頭羊都能吃上草,也不亂跑,一迴身,就見方巧把一袋豆子倒在石板邊,他微微一愣,不知方巧是何意?

    “妹妹。”方天喚了一聲,方巧聽到哥哥的聲音,嚇得手中一抖,臉色白了白。

    這時蘇小月側過頭來,看見方巧臉色蒼白的,不由得伸手把孩子拉到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理了理她耳垂邊的碎發,又從袋裏拿出一顆糖來給方巧。

    方巧吃著糖,眼角餘光看向腳下的豆子,隻見豆子顆顆圓潤,想起娘親的臉,她忽然流下了眼淚。

    蘇小月迎著風正舒服,聽到方巧哭了,有些奇怪,上前察看孩子,指腹幫她抹去淚痕,安慰道:“巧兒是個好孩子,爹爹建好了漂亮的房子就會把你們接迴去的,二嬸這兒也一直歡迎你,別傷心。”

    蘇小月懷了孕後真的有點母愛泛濫,看到可憐的孩子,就會把對方同自己孩子比較,就越發的覺得對方可憐。

    有方天在放羊,蘇小月準備下山坡迴屋裏躺一會兒去,於是起身,手拉著方巧,問道:“巧兒是跟著二嬸迴去還是在山坡上陪哥哥放羊呢?”

    方巧說要放羊,於是蘇小月摸了摸孩子的頭,準備要走。

    也是蘇小月粗心,就沒有看腳下。

    這山坡上的這點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又年輕,身子骨結實,懷了孕除了前三個月奄奄的外,後來都不覺得什麽,隻偶有累的時候才躺一會兒。

    於是她看也沒看就往前走,剛從下麵上來時石板上是幹幹淨淨的,這會兒一腳踩下,腳下一滑,蘇小月打了趔趄,站立不穩,下意識的想往前跨一步穩住身子。

    這時方巧的小手忽然攥緊了她,不準她往前走。孩子雖小,卻借了這一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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