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一迴頭,看到蘇小月從外麵走進來,當下臉就綠了,嘴裏也不罵了,反而看向那群孩子。

    蘇小月剛開始是注意方家幾個大男人的動向,聽到梁氏罵人,冷笑一聲,盯了一眼,這時見她慌張的看向旁邊打罵的小孩們,蘇小月方反應過來,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去,一把推開幾個小毛孩,隻見方為瘦小的身子爬在地上一動不動。

    蘇小月心中大駭,把竹籃放下,一把把小家夥抱起來,扳過小孩的臉一看,又青又腫,還好人還清醒。

    蘇小月把孩子抱起,挎上竹籃進了屋,把小家夥放在涼席上,又把竹籃子放在小家夥身邊,小家夥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裏淚水在眼眶裏滾來滾去,真是看得讓人心痛,才四歲的孩子,受了委屈還忍著不哭。

    蘇小月起身,手被小家夥拉住。

    “娘,為兒不痛,為兒不痛。”

    看到這樣的他,蘇小月終是不忍心,蹲下身來與他平視,捧著他的小臉,柔聲安慰:“為兒真乖,娘出屋看一下,到底是誰打你的,以後他們不會再打你了。”

    安慰好了小家夥,蘇小月立即起身出了屋。

    院子裏站著梁氏,身後是一群小毛孩,一副老鷹護小雞的模樣盯著蘇小月。那群小毛孩全身上下髒乎乎的,黑不溜秋,隻有眼睛眨巴眨巴,看到那眼白,眼珠子靈動。

    蘇小月知道方家的男人們都下田了,這大正午的陽光也不怕中暑。

    “剛才是誰打了我家孩子。”蘇小月沉聲問,目光盯著院中幾人,看得人害怕。

    梁氏是知道她狠的,一眼就瞥到了廚房,轉道一想,還好今天聽了當家的話,做完飯就把菜刀給藏了起來,這會兒她不怕了,扯著嗓子問:“什麽意思呢?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你還要打迴去不成?”

    “我再問一下,是男子漢就敢做敢當,剛才誰打了我家孩兒就老老實實的站出來。”蘇小月不理會梁氏,目光盯在幾個小孩身上。

    幾個黑娃被蘇小月的目光嚇住,下意識的往梁氏後麵躲,可怎麽躲也躲不開蘇小月的目光。

    無人站出來,蘇小月也不想廢話,三步走過來,拽住個最大的是老大的大兒子方天,今年七歲了,剛才她是看到了,這孩子最大,下手最重,其他的是幫兇。

    人拽過來了,二話不說把人板過來,兩巴掌拍在屁股上。

    “二嬸,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打了。”

    這黑娃平時性子最滑溜,帶著家裏小的,常常跑去田裏捉泥秋、鬥蟋蟀,是個孩子王,剛才對上蘇小月的目光,早就嚇怕了。

    蘇小月隻是打了幾巴掌就把人放下,這邊梁氏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個竹掃帚,揮舞著就要往蘇小月身上打來,蘇小月放下黑娃,見狀,徒手去擋,打了個結實,痛得她裂嘴,目光更加狠的盯著梁氏。

    梁氏被她這麽一盯著,心裏虛得慌。這時土坯圍牆外站著一群看熱鬧的村民,大家都知道這方家自從打虎的大河落下病根後,這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這會兒窮得打起了新媳婦來,新媳婦才來幾天嘍,這不是要把人趕跑麽?有這麽一個人給大河擦擦身子,倒個屎.尿也是好的。

    於是有村婦開始勸起了梁氏。

    院子內的小孩看到方天被打,嚇得哭了起來,方天也是被嚇傻了,反而屁股上也不是那麽痛,跌坐在地上。

    “我看得把當家的給叫迴來,這新媳婦才進門,梁氏這樣可不好,人家白白胖胖的一個媳婦兒進了方家才一個月就弱成這樣子,這一家子虐待人可不是這樣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人家閨女也是爹娘的心頭肉,哪能給你方家遭踏的。”

    倒有當家人出口發話了,這大正午的不下田,剛才還在屋裏午睡,聽到動靜,都走了出來。

    但大部分卻在看著方二福家裏的笑話,大家都是姓方,外姓的沒有幾戶,往前麵算,都是兄弟,幾代下來,窮的窮,富的富,自然就有了比較,這家長裏短的,不免結下一些仇恨。

    蘇小月被梁氏打了兩下後,乘梁氏一個不注意把竹掃帚給搶到了手,可她身子骨弱,沒有梁氏幹農活的有力氣,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掃帚又被梁氏給搶了迴去。

    這時梁氏聽到外麵為蘇小月打抱不平,掃帚放下了,她憋著一口氣很想把昨夜蘇小月拿菜刀威脅人的事給說出來,可想起老四還要考舉人老爺的,不能壞了他的名聲。

    想起老四,梁氏慌了,她們在這院子裏吵了大半天了,會不會影響老四念書了,還有這一群看熱鬧的,鬧得人心慌。

    梁氏不打蘇小月了,而是拿著掃帚氣勢洶洶要趕這些村民,大家哧笑了一聲,一轟而散。梁氏見人走了,往老四方偉的房裏瞥了一眼,沒有半點動靜,透過半闖開的門縫,看到方偉在床上睡得正香,原來是念書念累了,於是輕手輕腳的把門掩上才走開。

    蘇小月轉身進了屋,被打的手臂隱在袖子下,沒事兒似的來到小

    家夥麵前,小家夥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臉上又青又腫的,還一臉關心的模樣。

    蘇小月蹲下身子,小家夥的小手撫上了她的臉,“娘,你痛嗎?”

    他以為她也打在臉上了呢。

    這孩子從蘇小月醒來給她一種親切感,前身的記憶剛嫁入方家一個月,是個十五歲的少女,這孩子四歲,她生不出來,可明明沒有血緣的兩人如今卻相依為命的感情勝過母子。

    蘇小月一向喜歡孩子,剛才打那黑娃下手並不重,隻是震懾一下。

    見小家夥一臉擔憂,蘇小月搖了搖頭,“不痛呢,為兒痛麽?”

    “我不痛,看到娘就不痛了。”

    蘇小月揉了揉他的頭發,從竹籃裏拿出甜高粱,一根一根的放得整齊,小家夥顯然沒有吃過,根本不認識,見蘇小月把外麵的硬皮剝了交到他手中,告訴他怎麽吃。接著拿出高粱的穗。

    方為吃著甜高粱杆,蘇小月搓著穗上的籽,今晚的粥就靠它了。

    用清水收拾好兩人的傷,蘇小月把竹籃裏的空心菜和高粱籽一起拿去廚房。

    院裏沒有人,估計是梁氏帶著一群黑娃迴屋睡午覺了,這正當午的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

    蘇小月來到廚房,就見灶上、鍋邊還有以前的菜汁、湯汁、爛葉子,也不知道是幾時,發出一股酸臭味,大鍋做完飯菜也沒有人洗,裏麵飄著一股餿味兒。

    蘇小月直接從水缸裏掏出水把灶爐子上擦了一遍,又把大鍋洗了個幹淨。

    高粱籽就水下了鍋,點火的時候出了點狀況,蘇小月也是好些年沒有幹過農活了,讀中學以前還給家裏幹活,那時他爺爺還在世,親生父母卻早早的沒了。

    在她讀高中時,家中土地被政府征用,得到大筆賠償。爺爺去世要分財產,幾個叔伯嬸嬸看著他們這一房勢弱,國家補償下來的就被他們私下瓜分。

    蘇小月在大三的時候輟了學,帶著弟弟妹妹跟著叔伯打光司,成了族裏的戰鬥機,後來該得的財產到了手,建了一些廠房和宿舍專門租給人家,蘇小月也成了個小地主婆,沒想好日子沒過上幾天遇上了車禍就穿到這邊來了。

    小時候燒過火,中學時燒煤。這麽多年沒幹,手生的很。

    終於把火點燃,她熱得灰頭灰臉的從灶門抬起頭來,袖口抹了一把汗,接著幹活,她真的是餓狠了,眼前有了吃的,幹勁十足。

    早上吃的豆飯不多,又難於吞咽,在山上時嚼了幾根甜高粱,果然糖份飽肚子,這會兒還是有力氣的,隻是右手臂被梁氏打了兩下,現下還真痛得緊。

    終於煮成了一鍋粥,香味迷漫,聞著就有食欲。

    把粥乘起,又悶了一些空心菜,灶上沒有油,連鹽都找不到,蘇小月翻了個遍都沒有看到鹽,人不吃鹽就沒力氣。

    前兩次她都沒有喝菜湯,不知道這方家窮成什麽樣了,連鹽都沒有,也不知這些人哪來的力氣下地幹活的。

    沒有鹽,但她餓得狠,倒也沒有什麽。

    蘇小月這邊煮空心菜的時候,就趕緊把乘好的高粱粥給端迴了屋裏。剛從屋裏出來,就見梁氏聞著味兒醒來了,撞上蘇小月的目光,心中大駭,三步兩步來到廚房,揭開鍋一看,是一鍋不知名的野菜,哧笑了一聲,接著往米缸裏看,裏麵還剩下蓋底的豆子半點沒有少,心才放下。

    梁氏剛才聞著味兒,不像是沒油水的菜味兒,倒像是小米粥的味道,她狐疑的看向進廚房的蘇小月。梁氏還是很怕蘇小月的目光的,她背著手,一副隨意的模樣就是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

    “煮的什麽呢?這麽香。”她故意問道。

    蘇小月睥了她一眼就不說話了,蹲身加柴火,揭開鍋撩了撩,拿著碗乘了出來。

    梁氏沒得到蘇小月的話,心裏的火氣又冒上來了,指著柴火說道:“以後你要燒柴,自己上山去撿,家裏不養閑人,別以為嫁給了老二就可什麽事都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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