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新曲


    河上畫舫上眾名妓見陳燮站著不動,也沒走,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聽他這麽一說,顧喜問:“應該如何唱?難不成還是先生唱的臨江仙那曲子麽?用在此處恐不妥。”


    陳燮搖頭道:“我心中的曲子不該是這樣,待我想想該如何唱。”


    這是李貞麗在船頭喊:“先生為何不去?即不去,何不留?這滿滿秦淮的姐妹們的畫舫,都是先生的溫柔鄉。”


    李小大上前一步,站在石板橋上道:“勿要聒噪,先生說你們唱的曲子不是他心中所想,正在心裏譜曲呢。”就這一句話,喧鬧的河上突然伺機,未餘拂柳風聲,秦淮濤聲。


    仔細的迴憶了一下,陳燮走到石板橋頭,揚聲唱:“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此曲一出,眾皆騷然。完全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曲子,卻又及其有韻味。歌聲入耳,如螞蟻在骨髓裏鑽的那種感覺。陳燮繼續唱,眾人安靜的聽。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啊……。”


    收起最後一個音時,河上岸上,依舊是一點聲都沒有。美好的音樂可以穿透曆史,穿透人心。雖然陳燮唱的隻能算湊合,但是這曲調和詞結在一起,唱的好壞已經不重要了。


    八三版的紅樓夢插曲,殺傷力最大的就是枉凝眉和葬花吟。陳燮在大家的心目中是作者。他說曲子該怎麽唱,想來是最合適的。隻是誰都沒想到,真的唱出來後,輕而易舉的把人的心都給勾走了。這曲子大家都很陌生,但是絲毫不影響大家的欣賞。


    唱罷,陳燮轉身,這次真的要走了。可是剛走出幾步,就覺得不對了,打燈籠的顧喜呢?迴頭一看,五位名妓跪在地上一排。齊聲道:“求先生再賜新曲。”


    最近的畫舫上。李貞麗也從曲中出來,看的清楚岸上的一切,緩緩跪在船頭。拱手大聲道:“求先生再賜新曲。”河上畫舫這會近百,船頭女子無不紛紛跪下。千餘人齊聲喚:“求先生再賜新曲。”


    這下陳燮走不成了。緩緩迴來。一個一個的扶起,對著河上高聲道:“都起來吧,我有話說。”眾人這才紛紛起來。肅立聆聽。


    陳燮道:“關於石頭記,我心裏頭有一些曲子的影子,但也僅僅是影響,一鱗半爪尚不成調。今日聽大家唱了枉凝眉,觸動了心曲,這才有了適才的曲子。如再要作新曲,怕是一時半會也沒了靈感。作曲做作詩,曲本天成,妙手偶得。如何強求?不如今日大家放我去了,日後有了靈感,再有新曲,一定告知大家。”


    河上千人齊齊歎息一聲,話說道這個地步,再強留便是過分了。不料眾人一聲長歎,陳燮突然舉起手來,似乎想到了什麽,皺眉仰麵望著天空的彎月。所有人都跟雞脖子被捏住一般,歎息聲戛然而止,目光盯著岸上的陳燮。五個親自打著燈籠照路的名家,也都屏住唿吸,擔心擾了陳燮的思路。


    微風徐徐,一片柳絮落在陳燮的頭山,伸手去撚,輕輕的投進悠悠秦淮河水中。


    陳燮露出微笑,走到五女跟前道:“新曲是有了,但是需大家來配合。真的要唱出意思來,今夜怕是要留在這河邊上了。”


    李貞麗畫舫最近,她聽的清楚,急忙高聲道:“先生,我等也可配合。”


    陳燮笑道:“也好,各個船上唱的好的姐妹們,都可以上岸,聽我安排。隻是這岸上需要的燈火可不少。”


    這句話,真如冷水下了滾油鍋,河上一片雞飛狗跳。百餘以唱成名的女子,次第登岸岸。一時間岸上燈如長龍,芬芳滿路。還在這些女子都很識趣,上來後都安靜的站一邊。


    陳燮道:“尹春小娘最善編曲,還有哪個來幫忙,聽我唱了好記錄下來。”


    這時一人自船上跳下,喊道:“我來,我來。誰都不要跟我爭。”陳燮看過去,竟然是張魁。說來也怪,他跳出來,還真的沒人去跟他爭,似乎都默認了。


    顧喜在邊上低聲道:“要說編曲子,他確實是頂尖的。”


    陳燮隻好忍了,不就是香了點,娘了點麽。老子忍了。


    “那就這樣吧,隻是這個曲子,該誰來唱呢?”陳燮先看的一眼顧喜,很快便放棄,目光在聽過唱的幾個女子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葛嫩的臉上道:“思來想去,也就是你的聲音最合適唱這曲子了。就這樣吧,大家先在邊上休息候著,你們三個跟過來。”


    尹春、張魁、葛嫩,三個湊近,打著燈籠的顧喜和李十娘,都沒有走的意思。陳燮便隨她們去,先對張魁道:“修我兄,且聽我唱,記下了你去教會大家唱,然後再迴來聽安排。”


    張魁拱手道:“單憑先生紛紛。”陳燮道:“下麵的新曲是葬花吟,適才見柳絮飛花,落於河麵,有感而發。仔細琢磨,單單是一個人唱,卻沒了韻味,便動了點編排的心思。下麵我來唱,你們記錄曲子。”


    “花非花謝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陳燮把合唱的部分都摘出來唱一遍,在紙上刷刷刷的自己也記錄下來,然後遞給張魁道:“這個是大家一起唱的,你且去教會大家。”張魁自己也有記錄,對照陳燮的記錄後拍著大腿道:“好,好,我這就去。”


    待張魁去了,陳燮對葛嫩道:“下麵是該你唱的部分,你聽好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唱罷,陳燮問:“都記下了麽?”葛嫩柔柔弱弱的身子,這會一臉的認真,使勁的點點頭:“都記下了。”


    陳燮道:“去邊上練熟悉了,然後等著召喚。”葛嫩顯得有點緊張,一個人走到岸邊,低聲在那恆昌。最後剩下一個尹春,陳燮對她道:“你的任務最重,首先需將這些曲子按照我的意思串起來,編寫出來。然後還得按照我的意思,去教會那些樂師。”


    尹春之前還有點遺憾,沒想到自己的任務最難,心裏暗暗感激之餘,正色萬福道:“必不負先生所托。”


    夜晚的秦淮河上,出現了一副奇景。一邊是沉寂黑暗的貢院,河上是畫舫一片燈如白晝,另一邊的岸上,鶯鶯燕燕的聚在一起。陳燮在兩個花魁的燈籠照明下,來來去去的一會這邊,一會那邊,忙的不停。


    絲毫沒注意到,一輛黑色的馬車悄悄停在岸邊。河上的動靜太大,這裏距離鄭妥娘住處也不遠,所以她也來了,要看看這秦淮河上自發形成的一次盛會。


    鄭妥娘和柳如是沒下車,隻是在幾十米外的柳樹旁停下,從車窗裏往外看。隨身護衛的是嚴曉笙這個死忠狗腿子,帶著四個近衛,護的嚴嚴實實。


    “鄭姨娘,可要去匯報先生知道您來了。”嚴曉笙低聲問一句,鄭妥娘搖搖頭道:“不必了,老爺正忙著,我們幾個悄悄過去便是。”說著不忘問一句:“人這麽多,老爺身邊護衛如何?”嚴曉笙道:“鄭姨娘放心,老爺勇冠三軍,百萬軍中能取上將首級。再有崔新帶著幾個人,扮作下人,不遠不近的綴著,不會出任何事情。”


    鄭妥娘這才安心,拉著柳如是一道,緩緩移步靠近。走的近了,聽到一些女聲齊唱,去掉婉轉如杜鵑啼血,心裏如被針尖紮了一般,打了一個姐姐濕濕的的冷戰。邊上的柳如是也沒好到哪裏去,這曲子聽著如被電擊,麻麻的感覺自心頭湧出,肌膚上泛起細細的疙瘩。


    時間在醉人的夜風中流逝,不覺已經是三更天。此起彼伏的合唱聲,各種樂器的合奏聲,場麵依舊熱鬧宏大。這是秦淮河曆史上的頭一遭,數百有名的小娘合作一首曲子。放在別的時候,想都不要想這些平時爭風吃醋的女子能如何合作。


    也隻有石頭記的作者,加上明報老板,名花心語專欄的創世人陳燮,才有這個號召力。


    這還是一次特殊的盛會,往日流連花叢的那些風流文士,今日卻是一個都看不到。


    不知何時,岸邊慢慢匯聚了許多人,這些人裏頭,許多秦淮河上的尋芳客,今日想來快活一番,卻不想有點名氣的小娘,都在這秦淮河邊上呆著。於是眾人次第尋來,見場麵盛大,也都好奇的駐足觀望,不來搗亂。要知道,這秦淮河上的女子,得罪一個兩個的沒事,得罪遍了,那真是再無風月場上風光的機會了。


    陳燮就像一塊吸鐵石,把這些一曲枉凝眉之後,將小娘們都吸引在身邊,誰都不肯去,不肯錯過這今夜一唱新曲的機會。日後傳出去,今夜無緣唱思華先生新曲,哪裏還有麵子?


    鄭妥娘和柳如是悄悄走到陳燮身邊時,但見陳燮在指跟尹春說:“這裏的調子一定要高,再高一點。”尹春點點頭記下,這新曲好是好,就是跟傳統的曲子有不小的差異。尹春也是在邊學邊做,一直到她和那些伴奏的樂師基本熟練了,這才長出一口氣。一扭頭,看見花一樣的兩個女子站在跟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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