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淵國有一條貫穿南北的運河,是全國貨物流通的重要途徑,名叫若水河。

    河水清澈見底,雖然經常船隻往來,但河水依舊清淨如初。因為碧淵國律法明確規定,往河中傾倒汙物者,將會有牢獄之災,視情節輕重,還會責令其家屬清掃,若是不從,可以以死罪處置。是以,這若水河百年之後,繁華如初。

    奇珠一行到達若水河之時,正巧天空又稀稀拉拉下起秋雨,煙雨朦朧,白霧飄渺。若水河籠在一片虛實之中,帶了泥土河水獨有的潮濕腥甜,船隻行在其中,猶如一幅上好的潑墨,亦幻亦美。

    奇珠陶醉在這樣一幅畫裏,連衣角吃水也毫無知覺。

    若水,其水如其名,像極一位溫婉的姑娘,毫無抱怨,默默承受著這碧淵的百年繁華。

    “怎麽,美得走不動了麽?”墨白輕步來到奇珠身後,身邊女子的臉龐此時是少有的寧靜祥和,自帶一股出塵清麗,墨白不覺心中一動。這樣好的景致,是誰都會流連忘返吧!

    連辰逸從遠處看著站在岸邊兩人的身影,麵容上是一貫的冷漠,雙眼微眯,是前所未有的殺意。

    馬武從碼頭快速跑至連辰逸身邊:“公子,船隻已經打點完畢,請公子上船。”

    連辰逸移開放在兩人身上的視線,認真凝視遠處的河麵:“給我盯緊這兩人,有何異動立馬稟報給我。”

    “是。”馬武應聲。

    三人陸續上船,河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來往人群川流不息,很快又被新的腳印覆蓋,如此往複,誰都不曾留下印記。

    船不大,卻很新,散發淡淡木頭的清香。看得出來連辰逸的手下很用心,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幾個大漢水手立在甲板上,艙口還站了兩個穿藍衣的小丫鬟,看樣子,還是在青鬆客棧那兩個來呢辰逸的隨身丫鬟。

    一進船艙就是一麵九重雕花屏風,青花龍鳳瓶立兩邊,底座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繞過屏風,主艙裏就像一般客廳布置,上首兩張紅木座椅,牆上掛以一副百年福子圖,輕紗籠於中堂,兩邊皆是待客小幾。

    連辰逸走上上首一張紅木雕椅,坐定,馬武站起身後,完全主人家模樣。

    “兩位請隨意,這船趕製的急了,布置有什麽欠妥當的,都可告知馬武,讓下麵的盡快添上!” 這話說得極誠懇,奇珠卻是聽得挑眉,這船是專門為他南下而新製的,真是奢侈,

    墨白卻沒什麽在意的,隨便找張椅子坐下,饒有興致的看著船艙精美的布置:“果然是有錢人,要不然用完就送給我吧。想你也不會心疼的吧。”

    沒想到連辰逸隻是微微抖動嘴角:“若是墨兄喜愛,送給你也是可以的,隻是,”眼神幾不可見的向奇珠投去一撇,“墨兄可要知好歹!”

    墨白笑容加深:“看您說的,這好歹,墨白可是不敢怠慢的。”

    奇珠完全參不透這兩人再說什麽,隻是對墨白那銅牆鐵甲一般的厚臉皮深深汗顏,這麽強的功力,不知要練多少年。

    船艙,某間臥室中。

    奇珠像灘爛泥躺在床上,神知道,這兩天不眠不休的趕路,連晚上都是短暫的睡在馬車上,不知道那兩個神仙到底要去見什麽人,趕得這樣急。現在,奇珠的肩膀,腰部,就連屁股,都像做了幾百個俯臥撐,酸痛,無力,疲倦。

    這就是偷懶沒有好好練功的後果啊,奇珠自省已經很久沒有運功打坐了。

    草草吃過小丫鬟端來的晚飯,奇珠便吩咐不得打擾,躺在床上睡著了。

    給奇珠送飯的小丫鬟名叫華冠,收拾完奇珠剩下的殘羹碗盤,悄悄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奇珠,見她一會功夫便不再動作,端著盤子悄無聲息推出房間,將碗筷交給廚房的雜役,轉身朝連辰逸的房間走去。

    馬武守在門口,見華冠走過來,輕聲向裏麵通報:“公子,華冠姑娘來了。”

    “恩。”連辰逸放下手中一隻紫玉狼毫,端坐椅上,長臂一伸,端起桌上的香茶,輕啜一口。

    “女婢見過公子。”華冠施然下跪。

    “起來吧,那邊怎麽樣了。”自上路起,連辰逸吩咐屬下皆以公子稱唿自己,王爺這樣的叫法實是太引人注意。

    華冠起身,清秀的臉龐上卻是不卑不亢,看的出來,她應該不是丫鬟那麽簡單。不錯,她原是連辰逸身邊的暗衛,此次專程隨行保護漓王。現在,一並監視奇珠的一舉一動。

    “迴公子,奇珠姑娘已經睡下了,並無異常。”

    “恩,下去吧,繼續監視,萬不可馬虎。”連辰逸冷冷道,再次拿起紫玉狼毫,在這新開的一副圖上點點畫畫,那是雨中的若水河,不可以不說,連辰逸的畫工了得,畫上的若水河,一如女子的嬌媚,柔柔媚媚,煙雨朦朧。

    還是船艙中,某間客房,墨白坐在窗邊。

    俊秀臉龐上,一分孤寂,一分迷茫,將這原本就姣好的麵容襯點的更加有種不能言語的空靈。白皙的手指搭在窗欞上,悠遠綿長的雨滴無聲無息飄落進來,打濕了手背,墨白也不在意,星眸依舊眺望遠方,神情飄渺。

    此去經年,應是郎辰美景虛設。現在,則是物是人非,慘景碎心。

    甘霖,那個花一樣甜美可愛的女子,此時,睡得一如往常的香甜吧,隻是不知道,夢裏會不會有家仇,會不會有怨恨。

    墨白握緊拳頭,心裏的悲恨意止不住彌漫出來,甘霖,是他唯一的師妹,是堂主唯一的女兒,是烽火堂最後的血脈,現在的她,正是一個女孩子最好的時節,她應該笑著依偎在他身邊,纏著要吃清荷坊的桂花糕。

    但是,有人,為了對付他,喂她吃下劇毒,那張笑顏猶如隕落的星辰,再也不曾綻放出光彩,就那麽靜靜地,停留在時間的流逝裏,等待他的救贖。

    一陣絞痛,從後頸處漸漸蔓延到四肢,筋脈劇烈抽搐,墨白卻生生忍住,臉上是奇異的平靜,這種痛,他需要常常忍受,可是他是墨白,他不能表現出一絲的脆弱。

    勉力從懷中掏出青花小瓶,用牙齒撬開瓶蓋,吞下一顆藥丸,緊握拳頭,靜靜等待痛苦過去。

    若水河上,各式貨船漂浮在安靜的河麵上,駛向它們的目的地,月光灑在河麵上,粼粼波光。一輪皎月,遠遠掛在水與天交接處,一分淒美,一分想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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